“阿梓,我们出来过久,也该回去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已是足矣。若是再不回去,明日只怕要收到不少谏言,称朕不可少年意气用事。”
凤君卿扶着老人走了一会儿路后,便转了回来,淡笑着对云晞说道。“只怕不是责怪陛下少年意气用事,而是责怪臣妾以美色误国吧。”
经过这一番的事后,云晞倒是卸下了不少的心防,也很自然地接过了凤君卿的话,同他说笑。其实跟凤君卿接触久了以后,便自然地会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意。同是帝王,若是不做敌人的话,只怕比起其他人更容易做朋友。身处高位之清冷,也只有同一高度的人才能了解。“阿梓,日后若是无人,你便唤我君卿即可。这世间已然有太多的人唤我陛下,而知道我名字的人却越来越少,现下我希望那个记住我名字的人里有你。”
凤君卿伸手,牵住云晞的手,低声说道。他的视线凝望着近处巨大的宫阙,声音却是低回萦绕在云晞的耳侧,虽轻却不容忽视.........云晞一怔,却是没有回答,任他牵着,向重华殿走去。今日,她真得因凤君卿而吃了太多的惊,甚至隐隐有推翻他在她心中原本的形象的危机。不过只是短短的相处,她却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似乎不再是棋局,而是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或许当真是她的朋友太少了,她才会有这样的遗憾和错觉吧……这样一系列的流程再加上凤君卿不按常理的出牌,日头也早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向西渐沉。看着一个个步骤用时都不算长,堆在一起却也是打磨了一日的时光。“要是不想去重华殿,你就先去凤藻宫等朕吧,朕已经吩咐人上了晚膳,你一天都没进膳了,先随便应付几口。”
凤君卿没有得到云晞的回答,轻轻笑了一下,就放开了云晞的手,淡淡地说道。他是想得到身边的人的心没错,但是独角戏若是唱得太久,也失去了唱得必要。他并不缺女人,若是花费了这么多的心力,依旧得不到回应,他也会失望,也不愿再去坚持。“确实饿了一天了,既如此,我还是先回凤藻宫吧。”
云晞颔首,也不理会突然放开的手,就径自离开了。凤君卿看着云晞离开的背影却是没有了方才的冷淡,一丝极浅的笑慢慢浮现在他的脸上,逐渐放大。没有称他为陛下,甚至自称我,就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他不能要求她马上就叫他君卿,一步步的蜕变反而显得更加的真实。而如今的变化,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还是有机会进入她的内心,而她亦不是看中他的权势而选择的他。云晞在转首的那刻,脸上亦是出现了一抹笑。她知道凤君卿已然入了毂,现下他心中所想应该便是如她预料的一般。面对这天下,她也只能对凤君卿道一句抱歉了。棋局已成,她不能因为一日的经历而说弃就弃。她如今要做的就是沿着已定的棋局走下去,而当务之急就是先到凤藻宫,布置好一切,她还记得今夜理应发生的事情……“朕方才带着皇后去西景宫看望了太后,将众爱卿抛在重华殿倒是朕思虑不周。”
凤君卿目送云晞离去后,便踱回了大殿,坐在了龙椅之上。说这番话时,他的表情毫无波澜,最是正常不过........谎言有时候比真话更容易吐露出口,更何况睁眼说瞎话,向来就是帝王必修的课程之一。“不知太后凤体可安?”
写意听闻君卿的话后,从容抬首,微笑问着上方之人。他素来不喜如今的太后,自然不会叫她母后。“母后方才还念叨着你的身体,阿意有空也可去看看母后,她近来吃斋念佛的身体倒是康健。”
凤君卿含笑回答了此问,他虽是知道一些事情,但是知道的并不完整,以为他的母后与写意的关系还尚可。“既如此,臣弟定会去看望看望太后娘娘的。”
写意垂眸,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讽刺。他现下倒是可以确定他们二人并没有去西景宫,要是去了,又怎么会提及他的身体之事。那人只怕念叨的不是他的病体,而是他为何还没有死去吧……“众卿不必拘泥,皇后已经回了凤藻宫,尔等便安心用膳吧。”
凤君卿说完此话,便向冯喜使了个眼色。冯喜会意,击了击掌,原本就一直热着的珍馐,在接到命令后,就被人一道道鱼贯端了上来。虽是初春,大殿里的地龙却将重华一殿烘衬的直如暖春。送菜的妙龄宫女,轻纱披肩,露出颈部大块的雪白肌肤。因行走而带动的阵阵香风,混合着食物的香气,让本就饥肠辘辘的众大臣,愈发地食指大动。“谢陛下赐宴。”
虽美食美酒在前,该有的礼节这些大臣却还是没有忘,皆起身毕恭毕敬地作了一个揖。“诸位免礼,众爱卿都快饿了一日了,朕若是再不开宴,只怕诸位府中的夫人都要怪罪朕不近人情,亏了她们的夫君。”
底下的大臣虽口称不敢,却也不再推诿的坐在了席位之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日的凤君卿心情甚好,昔日不苟言笑的君王都破天荒的开起了玩笑。众人看着凤君卿的表情,便觉得回府时,应提醒家中夫人多往宫中走动,送点小礼品给皇后娘娘,讨得凤颜一笑,似乎比直接讨好龙椅上的帝王,更有效果。只要跟皇后拉上了线,那日后的官途只怕都要顺畅许多……这般一想,便觉得喜不自禁,嘴角的笑意刚刚牵起,又怕被在座的同僚窥破了秘密,抢占了先机,连忙举起宴席上的酒盏掩去了此刻满面的春风.......只是在座的都不乏聪明人,几乎每一个都已经想到了云晞的那条线。在场的足有数十人,单是这一瞥,就可以想见未来的日子里,凤藻宫的门槛将会迎来多少的踏足。远得不说,光是今日云天晋喝的所敬之酒,就可以让旁观之人,不喝已醉了。而此刻众人皆惦记着要讨好的皇后娘娘,却在不远处的凤藻宫,忙碌的布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