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晞听他说这句话,直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而他这般阴阳怪气的话,倒是勾起了她心中数日前,听闻他成亲时的感受,莫名地心中也有了一丝的怒火。“原来是意王殿下,朕起初还以为是凤临陛下亲至……”云晞边说此话,边将自己的脸向着写意转去,她的字里行间无不暗藏着对写意不敬的嘲讽,只是当她瞥到写意衣领上极其微小的一个记号时,那丝怒意却突兀消散了,只剩下哭笑不得。她知晓写意素来喜爱穿青衫,因此见他穿着一袭素衣便不免一怔。而这素色衣裳,杜若却是时常穿着,看久了也知道杜若的每一件衣服的衣领,都会用银线细细地勾勒一株杜若。今日他穿着反常的颜色也就罢了,偏衣领上也凑巧缝着一株杜若,想想便知只怕是写意与杜若之间有什么猫腻,使得这位素来不肯吃亏的王爷,特意借了他的一件衣裳一穿。按他昔日的谨慎性子,不可能会留着这记号当把柄,看来是为了尽早来见她,方会如此匆忙。这样一想,哪怕是心中有再多的不快,此刻也消散了许多。而写意随着云晞的转身,自然而然地窥到了她的真容。只觉得眼镜一亮的同时,连那点郁怒也渐渐地消散了。他自认不是一个极重视皮囊之人,此刻却也不得不承认,纵使嘴上说不重视,但他也如寻常人一般,看重容貌。至少云晞此时的天人之资已然让他生不起半点的不快,只觉得一颗心好似软到了云絮之中,莫说什么怒火,便连半点的负面情绪都没了,只剩下久别重逢的缠绵和愉悦。因此此时此刻地他,自然不会注意到,云晞停留在他衣领上意味深长的眼光,他连想都没想过会有人在衣服上留下特殊的印记,纵是想到了,以当时的情况他也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回过神来后,惊愕莫名地顺着云晞的目光看到自己衣领上的印记后,尴尬地脸都绿了。一些人确实有在衣饰上绣印记的习惯,但那一般都是家徽和族徽,哪怕是以商长觞的风骚,也只是在自己的衣袖上绣了点花样,那花样还没有重过的。今日,他倒是长了见识。不可否认,他这些在脑海中不断闪过的想法,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现下的窘迫。“让陛下见笑了,肯定是做衣的裁缝不小心绣了这么个花样。”
写意边说此话,边将手抬起,撕下了绣着那株杜若的衣领。不过眨眼间,那片衣袖就在他的手中分崩离析,仅只剩下一些粉末随风而散。云晞哭笑不得地看了眼,写意身上明显左右不对称的衣领。不过她的那笑在听他喊她陛下时,却是止不住一僵,她总觉得他喊她陛下格外的阴阳怪气,使得她纵使听惯了这个称呼,都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此处无人,你也毋须使用敬称了。”
云晞想了想,还是无奈地放下了架子。与其刻意拉远距离,让自己和他都不舒服,还不如开门见山,早些解决了她和她之间的事。只是她有心心平气和地解决争端,说得话却还是激怒了原本就心藏懊恼的写意。其实云晞的话明面上也揪不住一丝错处,但那话中所含之意,却还是让写意突兀变了脸。急火攻心再加上一路的隐忍,致使写意明明来之前想好了不再不欢而散,却依旧按捺不住地冷笑开了口。“按你的说法,莫不是你我只能无人处,方可放下一切?还是说,现下的我称呼你一声皇嫂,更为合适?”
话一出口,写意就恢复了几许冷静,心里甚至隐隐生了一丝的悔意。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情绪变化会如此之快,但云晞的那句话恰好踩到了他的痛处,使得他甚至来不及隐忍,就吐出了恶言。而云晞初初听闻此话,只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都跳了一跳,只是想到这也许是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方咬着牙将怒火忍了下来,不过那说出的话却依旧带了些刺,“你若定要这么说,也无妨,毕竟日晞凤临即将结亲乃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好,甚好,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你若是早就喜欢上了他,又何必藏着掖着不与我说明。现下,你既已让我深陷泥沼,说什么我也是会拉着你一起的。”
写意怒到极处,脸上却是现了几分笑意。只是那看着温柔的笑意,背后所掩盖的森冷,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云晞听闻此话,疲累地阖上了眼帘,半晌过后,才有气无力地说道:“既然现下你将婚,我也将嫁,你又何必再执迷不悟下去,莫不是定要惹得这天下大乱,你才乐意不成?”
“哈哈,这天下大乱又与我何干。我只知道,若是少了你,纵使这天下太平,我亦再也做不到恣意如风了……至于娶妻,我凤写意纵使成亲,那对象也只能是你。”
“罢了,不管你成亲是真是假,既已昭告天下,就断无收回之理……”“莫说你现在还未真正结亲,便是真结了又如何?我素来不相信什么君无戏言,你又何必拿这等蹩脚的理由来搪塞我。”
写意听云晞竟是搬出了昭告天下的理由来,更是觉得侮辱,不由冷笑了一声,方开口说道。而听得写意这般言辞,云晞亦是气急攻心,再也不愿忍将下去。他既是定要当只刺猬,那她也没有傻愣着不还手的道理,到时刺得两败俱伤,也不过她痛他也痛,遂了他的心愿,也泄了她此刻淤积于心头的怒火。“不知意王殿下是以何立场说出的此话,若论关系,你我再亲也不过叔嫂关系,我下得何旨,定得何意,又与你有何关联?”
云晞说完此话,眼中的厉芒已是展露无遗,她既然下定了决心,就断无临时悔改之理。而随着云晞的话语将尽,大帐中突兀陷入了一片难言的寂静之中,直到过了几息之后,方有大笑声传出,打断了此刻的无言僵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