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晞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见底下大部分的官员脸上都有些微的紧张之色,便知他们都在害怕会被取代。要说其间最没有心思的,只怕也只有站在最前列的景相了。之前他就请辞离去,此刻自是不害怕被取代,甚至可能巴不得就此去官归隐。因此论起此事,也惟有托付给他,云晞才能真正放心。“此次裁选之事便交给景爱卿全权负责,朕相信爱卿定能秉公行事,不拘一格遴选俊才。”
云晞交代完此事后,复又扫了一眼底下众人,见有一批人眼神躲闪不定,便猜到他们抱着什么念头,冷哼一声后,复又接着说道。“在此期间,倘若有人徇私舞弊,一旦事情败露被朕知晓,定不轻饶……朕相信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望众卿莫要动歪脑筋,有那等功夫不如做出政绩,到时自会安然无恙,或许还可升迁也未可知。”
云晞说得轻松,殿上的大部分人,却是如丧考妣。原本将此事交予景延就难有空子可钻,更何况云晞还有严令在后。身处天下脚下,为官清廉都已是极难得之事,又何来的什么政绩之说,看来此次是难逃被革职之命了。这般想着,众人难免有些倦怠,既然明知要被革职,谁还有心思站在朝堂上。而云晞见不少人都露出恹恹之色后,却是淡笑不语,直到见到一些老臣忧心地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之际,才开口给出了一捧甜枣。“朕知晓你们之中有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犯过一些错,其间也不乏有能力之辈。此次裁选自三日后开始,朕给你们三日去弥补之前的过错,倘若及时补上,那便过往不咎,朕仍会给你们一次机会。至于未曾填补上者,则视情节轻重予以惩处。”
云晞的这一捧来得及时的甜枣,显然效果不错,当下有些大臣的面色就好了很多,不过这些大臣里自是不包括贪得厉害的。小打小闹者,借点钱便能填补上漏洞了,而贪得厉害者,只怕伤筋动骨,也是无法全然填上这么大的漏洞了。“此次裁选之事的剩余安排,皆由景相做主,朕便不再过问了,到时人选名单只需由吏部呈上,让朕一览即可。”
“朕先前便已唤人画下了新都的皇宫图纸,如今迁都在即,却是需要派人前去监造。朕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委派何人,殿上可有哪位爱卿自愿前往?”
云晞这么一说,却是苦了一大片人的脸。倘若放在之前,这大兴土木之事可谓肥差,那自是人人相争,可如今这裁选的紧要关头,谁愿意领这不可能捞什么油水的活,远赴千里之外。在天子脚下,最大的优点就是消息灵通,哪怕有什么不测也能早些知道准备。倘若去了边城,回来时才发现已被去官,那可真得是连一点挽回之机都没了。更何况,历来兴建皇宫者,都是为皇室所忌惮的,到时皇帝为了防止宫城图纸被泄露出去,而打算杀人灭口,那岂不是得不偿失。这些条条道道,看似繁杂,站在这殿上的却都是人精,哪有人不清楚的,因此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却是无一人在此关头站出来。云晞无奈,只能挨个相询,不过结果却依旧不甚如意。问武官,武官说自己文墨不通,只懂挥刀舞棒。问文官,文官又说自己不曾钻研过筑造之术,恐辱斯文,难堪大任。其间没问过的也只有杜若同景延二人了。只是他们一个她不放心让他去,一个却是不愿去亦是无暇去。一时之间云晞竟是左右为难,不知该委派何人前去。而底下的众人亦是屏气凝神,唯恐在此时被云晞注意。“陛下,晋王殿下回来了,现下正在殿外相侯……只是晋王殿下说只愿私下同您会面。”
玲珑在气氛凝滞之时,悄悄地离开了大殿,待得她回来却是传达了此消息,而这消息倒让云晞原本微颦的眉也舒展了开来。“今日之事暂且议到此处,至于监造一事,朕同样等你们三日,倘若三日后依旧无甚人选,那朕也只能胡乱点将了。而除了朕点到之人外,其他人都要因办事不利而被罚俸。”
云晞说完就起身向殿后行去,她年幼失父,一直是云天晋扶持教导她,在心里她早就将这位王叔当成父亲一般敬爱,此刻听得他回来的消息,哪里还能坐得住。“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云天晋早已在殿后等侯,见云晞急急向这边行来,忙跪下行礼相迎,只是他这礼行到一半,就被云晞所阻,那头却是再磕不下去了。“这里没有外人,王叔你又何必见外。”
云晞亲自将云天晋从地上扶起,语声轻柔中,倒是难得地含着亲昵。“陛下,此次臣归国,一是因凤临那边诸事已然安排妥当。二却是向陛下请辞而来,如今天下已定,臣算是全了先皇昔日嘱托,还望陛下放臣归隐山林。”
云天晋顺着云晞的力道就势起来后,复又深深地拜了下去。只是前面一拜是为礼节,后面一拜却是恳求。“你们一个个都赶在这几日请辞,景叔叔如此,你亦如此,难道朕就真得这般容不下人吗?逼得你们一个个都如惊弓之鸟,唯恐离迟了就遭到迫害。”
云晞见云天晋也是来请辞离去的,当下脸就冷了下来。如今天下方才一统,她身边的亲友就已是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欲待离去了,看来再过不了多久,她便要坐实了孤家寡人之说了。“陛下,这些年臣虽没有一直陪在你身边,对你却也有几分了解。臣因日久尚能了解几分帝王性情,难道陛下还能不知臣的性情吗?臣生性散漫,不喜政事,之前的十几年已是因着皇兄之托,受困于官场之中,如今好不容易解脱在望,陛下难道就忍心见臣困在官场之中,郁郁寡欢一辈子吗?”
“王叔若是不喜政事,那朕便为王叔置一王府,严令众人轻易不得叨扰王叔,如此王叔亦能过富贵闲散日子,王叔又何必定要请辞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