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站了出来,自行请命。这决定虽在之前就已经下了,但私下议论是一回事,明里请命又是另一回事,因此他方第一个跨步自百官中走了出来。而云晞见到是景颢请命,又岂能不明白他的用意为何。自她登基以来,他倒是一天都没有享受过安稳的日子,不是被派去暗潜凤临,就是替她镇守边疆。这份情意,她口上虽一直不说,但却是一直暗记心里。如今他的妻儿明明病重,他却依旧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甘愿前往,甚至自行请命,原因不过是不想让外人议论她冷酷无情,也让她不至于太过内疚。念到此间种种,她也不由感概看来终究是她自己太过自私,利用完其他人也罢,还要将他对她的那点情意都利用到极致。她无法否认,她能对他如此信任,不是因为出自他对她的心意。而正是因为她知道他的心意,她才能断定他不会背叛她,也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会在此时莫名地愧疚不安。“景爱卿,如今你妻儿既然病重,那你还是留在……”云晞一刹恻隐,刚想驳回他的请命,只是她的话方至一半就被匆匆而来的宫人打断。“大胆,不过小小内侍,怎敢未经传唤就擅闯紫宸殿。”
“奴才该死,实是因有大事欲上达天听,方行此险招。”
云晞听闻此言,双眼微眯,已是有些堪破了此人的用意。只怕这上达天听是小,能不受殿卫阻拦才是真,试问一个小小的内侍如何能够闯过殿外守卫,倘若说他身后无人,云晞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想到此节,她用眼神示意立在下首的内侍,先将此人带到偏殿,等候散朝后,再行处置。不过显然这人也明晓了她的用意,还未等旁人行动,他就大声讲明了他此行的目的。“启奏陛下,不是奴才大胆,而是此事事关皇家清誉,奴才实在不敢隐瞒……”“大胆,皇家之事,岂是你一个奴才可以说道的。来人,将其嘴给堵上。”
云晞听到前半句就知道他欲说什么了,忙示意站在下首的宫人加快动作。而那宫人瞥到她的眼神,哪里还能不知道她的意思,连忙唤殿卫将此人拖出去,又怕他在此期间说出惊人之语,只好自己大声叫唤,吸引他的注意力,希望能堵住他未出口的话。不过这内侍显然也不是蠢人,见有数人涌入大殿欲拖他出去,他竟也不慌不乱,趁此机会将后半句未说的话喊将了出来。“奴才亲见,凤王昨夜夜访萱华公主,并且摒退众人在公主寝殿中待了许久……”话至此处,已无需言语,众人就能猜到他接下来想说的话了。试问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除了行那苟且之事外,还能因何要待上大半个时辰,还特地摒退众人。一时间大殿众人无不因闻此皇室密辛而尴尬不语,连那几个欲带这内侍出去的殿卫都杵在了原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而在众人惊惧垂首之际,景颢却抬首,略有些担忧地瞥了一眼坐在高处默默不语地云晞一眼,只是距离太过遥远,有着冕旒地阻挡,让他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也可以猜到那张往日淡定无波的脸上,想必也因此出现了一道裂缝,尴尬而盛怒。其实当年他就反对这桩联姻,因为没有丝毫温情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不过后来当他见到凤王无意中的眼神时,他方有些释然至少这桩联姻并非全然儿戏,还有一人是真心爱着的。可现在他不禁有些怀疑,他当初的猜测是不是错了,倘若他真喜欢她,又怎么会做出这等让她尬尴之事。还是只是因为他太傻,以为默默守护既是最大的幸福。凤王他并不满足于在他看来已然足以称羡的头衔——皇夫,他想要得更多,除了虚衔外,他更想得到其实是眼前人的心。这样一想,他又觉得不该过于苛责凤君卿了,因为被困在爱里的人,做出什么都不值得惊讶,而以这样的方式来吸引一个女人的注意力,又何尝称不上悲哀。“这里不需要你们了,退下吧。”
云晞见阻止不及,遂摒退了方才进殿的侍卫。其实她并没有景颢所想的那般尴尬惊怒,因为在此人说话前她就已隐隐猜到了他的来意。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太过心软,念在所谓的母子情深,默许云萱留在了宫里。要怪就怪她心怀内疚,方会明知他们俩交往过密,依旧没有明言警告。可以说今日的局面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因此委实怪不得旁人,也委实生不起何气。如今之计也唯有先将此丑闻压下,毕竟民间所传的所谓帝后情深,她还不愿意就此打破。“此事事关皇家清誉,既然众爱卿都听到了,那朕也不便隐瞒,就在此殿说个清楚吧。”
“陛下……这毕竟事关宫闱,臣等身为外臣理应回避。”
“王爱卿之言亦有理,只是朕却是不知,何时你们御史府,将朕的私事和公事分得这般清了。况且朕若是不留你们旁听,你们想必也会千方百计地套出内容来,到时上京城就不知该传出多少个话本来了。”
“这……”听云晞这么说,王御史也只能呐呐地退了回去。而殿上众人见他将这马屁拍到了马屁股上去的,无不有些幸灾乐祸。只能说御史府的都太招狠,平日里得罪的人不知凡几,难得出丑,自是让不少人都暗暗解恨。而云晞见此墙倒众人推的情形,也不由有些感叹御史府果真树大招风。不过这念头也就只持续了一刹那,她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至今还跪在殿中的那内侍身上。见他虽面有惧色,但脊背挺直,她也不由暗叹此人倒也有几分胆色。而在听完内侍对于他身份的低声诉说后,她便知晓他不是因为受人所迫来此,就是因为忠心才被遣到这里,因此她对他倒也没有什么迁怒之意,问话的语气也依旧如往日一般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