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顾公子恐怕也同帝都那些权贵之后一般,有些豪奢跋扈,要不然又如何包得起墨兰轩……一念至此,她对此人霎时便有了些改观。她到底是开国之君,吃过得苦头自是比盛世之主多得多,如此一来,理所当然地就有些看不惯这些仗着祖辈权势,嚣张跋扈的二世祖。如今在这青州,平民尚不能做到饱腹,这些公子哥却可以在雅集苑一掷千金,贫富之差太过明显,看来此地果真有些问题,只是不知这问题是否就出在太守一人身上……不过她既已派人去查,想必总会有些头目,此事待得有线索后再提,也不迟。因此在离了墨兰轩后,她便也不再多想,倒是生生错过了一些细节,这才导致她对他的误解,会越来越深。而就在她回到寒梅轩没多久,就听到楼下大堂传来了送客之声,这所送之人想必就是那顾行之,除他之外,她还实在是想不到究竟是哪位顾公子,可以担得起掌柜这般高声赔罪相送。“风歌,派人去结账吧,此地我等亦不可久留。”
云晞担心掌柜送走顾行之后,还会来此地赔罪,怕他待会儿说出些无法预料之话,也只能匆忙离去。只是她却想不到她跟顾行之的缘分竟会如此之深,在继城门,墨兰之后,竟还能在暂住之地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二弟,许久不见,大哥可是想你想得慌。”
“多谢大公子抬爱,只是顾某委实承受不起……”云晞听到这里已是有些了了其中的纠纷,看来这大家内宅,明争暗斗委实少不了,联想到城门口那壮汉所说之话,她自是以为顾行之乃是这太守的私生子。既是臣属内宅私事,她便也没了兴趣去凝神静听。“砰”隔墙突兀响起了瓷器碎裂之声,紧接着就听到男子的咒骂声响起。云晞颦眉,不知那边又出了什么变故,却是无意识地复又关注了起来。“顾行之,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少爷来这,那是看得起你。”
“昨日我确是去了趟城外,也见到了景将军,大公子还是尽早去报信通知太守大人的好,倘若申时未曾放粮,只怕就不只是革职了。”
“好啊,没想到这么多年,我爹就是养了你这么头白眼狼……”“你我都心知肚明他为何收留我,而且就算是再大的恩,这么多年,我顾行之也早已还尽了。倘若你们真要我的命,那尽管取去便是,只是想必你们仍旧没有这个胆量,承担起触怒那人的风险,哪怕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你个顾行之,等本公子回来,自有你好看的。”
看来这太守的大公子还算知道轻重缓急,虽是被顾行之狠狠地呛了一口,但也不过是放了句狠话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而随着他的离去,霎时那边厢就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因着体力消耗过大而发出的急促喘气声。一声又一声,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地平复了下来。“主上,东西都在这里了……恕属下冒昧,擅自调查了顾行之。倘若主上无意了解,属下这就拿走销毁。”
“不用麻烦了,朕此时倒是想知道,他同这青州太守究竟有何瓜葛,竟能让其忌惮而不敢对他下手。”
云晞摇首,遂拿起了放于桌上的资料,在快速扫视后,面色也不由微微一变。“朕记得长河境内不乏眼线,为何这青州太守这般鱼肉,都无一丝消息传达上听。莫不是朕以为的眼线,其实也不过是一群欺上瞒下之辈!”
云晞看到资料上,明明白白罗列着的罪状,也不由怒火中烧。原来这就是她以为的太平盛世,他们瞒她瞒得果真天衣无缝。“若不是朕亲来青州,又如何能发现此等巨贪之人。看来长河堤坝贪一案,他难辞其咎。只是此人离中枢太远,想必还入不了景相的眼,速命人将此间事宜,快马呈至景相案前,命他定要严惩。”
“如今阿颢并不在此地,顾行之之言现下虽还有一定的威慑力,但时间一久,难免会露出一些端倪。你等下拿上朕的私印,调动附近的州军,令他们驻扎在城外十里之地,至于能拖延多久,就全看顾行之的口才了。”
云晞垂首,端起已有些凉了的茶盏,拨了拨其间浮着的茶沫,正待轻酌,却又突兀失了品茗之心。皱眉轻顿后,方才继续说道:“将顾行之的资料呈上来吧。”
风歌闻言,遂从袖中抽出了几张薄纸,恭敬地呈了上去。因着调查太过匆忙,兼之顾行之之前并无甚值得注目之处,他的资料比之秦太守来,却是薄了许多,不过也正是如此,能记载在上的东西,显得十分精练重要。因此云晞不过初初一瞥,就露出了一丝震惊之色。她如何能想得到,原来这让秦穹忌惮,不敢对其下手之人,竟是她自己,或者说是她乔装过后的公子翩雪。“风歌,当年你一直暗中隐藏在朕身周,对七八年前,朕以师兄身份于青州经过,救起一男童之事可还有何印象?”
“这……陛下,或许乃是公子本人所救,也未可知。”
风歌垂首想了片刻,终究因着年代过于久远,而理不出什么头绪。“也罢,连朕自己都记不清了,又遑论一直在暗中的你,不过既然情报上如此笃定,想必此人当真为朕所救,也怪道秦穹会忌惮。”
云晞摇首,确定此人必是为她所救,而非她师兄本人。毕竟按照时间来看,那时候她师兄便已经不在了……“看来朕同他之间纠葛不少,便是连你无意安排的小院,都恰巧同其住所仅是隔着一道墙。”
云晞说到此处,想到之前在路上收到的奏报,笑容一敛,随即吩咐道:“前方疫情紧急,传令下去,再修整半个时辰,便离开。至于此处,你留几个人盯着,必要之时推波助澜,若是有紧急情况……顾行之能救则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