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惊鸿没有说话,毕竟从小时候起,他的话就少之又少,可能之前二十年间说的话,都不如和云晞在一起那几天说得多。方才到来的友人走到和云惊鸿并肩的位置,露出一丝好奇的微笑。他把一个酒葫芦递给云惊鸿,然后也不再说话了,而是和云惊鸿一起看着夕阳。黄昏特有的红光映照着这个人胸前那串独特的红黑挂珠,给人一种不容抗拒的宿命感。不错,这个带着挂珠的男子正是既是云惊鸿的宿命之敌、同时也是他至交好友的——钟离彻。云惊鸿管了自己几口酒,让那热辣的烧刀子贯穿自己的咽喉和灵魂,然后才缓缓开了口。“你的珠子,红了几颗了?”
钟离彻没有回答,他从云惊鸿手上夺过酒葫芦,放肆地喝了几口,表情居然露出了一丝嘲笑。“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这个来了。是不是对什么有所牵挂?可真不像你啊云兄。”
云惊鸿苦笑着摇了摇头,最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就是这几个字,把身高近丈、刚强如同黑铁塔的钟离彻吓得一口酒喷了一地。“我大概喜欢上一位姑娘了。”
钟离彻一脸怀疑,他半开玩笑地围着云惊鸿打转。“喂,这可真不像你啊!”
云惊鸿却十分冷淡,一副爱信不信的表情。他坐在夕阳下的空旷荒野中,神情里居然多了些许落寞。说起来,以往云惊鸿给自己的印象,向来是冷厉而果决的,加上那一身与生俱来的剑客锐气,钟离彻甚至怀疑这家伙其实是冰块和铁块堆砌成的。现在看来,这家伙可能是“白痴”堆砌成的也说不定。“好嘛,说吧,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我看看我认识不认识,说不定还能帮你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
钟离彻到底是个豁达的人,在确定了云惊鸿的心思之后,便想赶紧帮他把事情解决。但云惊鸿并不在这么想,如今已经将近十月了,按照自己的宿命,自己最多还有半年时光。而且自己“寿终正寝”之前,还有几件事要做···“算了,钟离,还是不说了。”
云惊鸿按下自己心头的思念,缓缓说道:“你也知道,我没多少时间了。”
钟离彻皱着眉头,语气也沉静了下来:“诚然如此啊。耽误了人家姑娘也不好。那算了,我也就不管这儿事儿了,不过我还是蛮好奇的,能让云兄倾心爱慕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
云惊鸿笑了笑,终究是没有说话。钟离彻见他不说,便也没有再问,只是安静地躺在地上,豪爽地喝起酒来。黄昏渐深,夕阳已经沉下去了大半,傍晚的秋风隐隐间已经透出了彻骨的寒凉。此时,一阵马蹄声渐渐接近。她回来了。云惊鸿淡淡一笑,但突然间又觉得有些不对,奇怪,怎么会只有一匹马的马蹄声?钟离彻察觉到了云惊鸿的异样,便如临大敌地站起身来。没一会,闵晟和云晞同乘而至,显然让云惊鸿有些不悦。“云兄!我们回来···咦?这位是··”云晞对着云惊鸿招手,却突然看到了刚站起身来的钟离彻。“哇!”
云晞吓了一跳,但还是立刻就镇定了下来。她跳下马,看着一脸疑惑的钟离彻,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云惊鸿不动声色,缓缓说了句:“饭备好了,边吃边说。”
然后就转身朝着一个帐篷走了过去。云晞并没察觉云惊鸿的淡淡醋意,只是觉得云惊鸿那种冷酷凌厉的气势一如既往,不过这个钟离彻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这个时候,闵晟走了过了,他不由分说牵起云晞的手,朝着云惊鸿所在的帐篷走去。“闵兄,你这是怎么了?”
云晞对闵晟的反常举动十分好奇,一直呆呆的闵晟怎么突然这么主动了?云惊鸿、云晞、闵晟三人都进了大帐之后,钟离彻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算了,多想无益,还是进去看看他们怎么说吧。想到这里,钟离彻便走进了大帐。云惊鸿的帐篷还算宽敞,陈设也简朴得很,一个枣木书架,一张床,还有一个大圆桌,其他的便什么也没有了。“坐吧。”
云惊鸿缓缓说了一句,便坐在了桌前,此刻,桌上已经摆好了不少菜品,显然是云惊鸿特意准备好的。说起来,云惊鸿倒挺有心,桌上的几道菜都是蓬莱的特色海菜,和中原美食大不相同。但这在闵晟看来,却隐隐勾起了阵阵乡愁。云晞跑了一天,确实有点饿了,便笑嘻嘻地说道:“云兄,这么丰盛吗?你太客气了哟。”
云惊鸿似乎还是有点不开心,他没搭理云晞的话茬,而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唐三公子,散发先生,这位,钟离彻。”
钟离彻一拍脑袋,说道:“啊!我就说看你俩眼熟,原来是唐公子和散发兄弟,前段时间战场上多有得罪,钟离给二位赔礼了。”
说完,钟离彻拿起云惊鸿特意从邳海城买来的好酒大口咕嘟起来。云晞尴尬地回应道:“当时各为其主,生死杀伐,钟离兄不必在意。”
云惊鸿幽幽地来了一句:“他就是想找个理由喝酒。”
说完,云惊鸿走出去跟族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走回来了。钟离彻喝了个痛快,然后抹着嘴嘲笑道:“哎呀,喝云兄的酒,感觉就是不一样。不过我是没想到,当年敢跟我对招的唐三公子,居然是个女孩。”
“嘿嘿。”
尴尬一笑后,云晞这个时候开始判断局面了,有钟离彻在,那自己关于蓬莱迁居的计划自然不能立刻就告诉云惊鸿,嗯,改天也无妨的。不过今天的气氛好像有点怪啊···闵晟则看着满桌的菜式低头不语,说起来,很多蓬莱的传统菜式都是苏如沫一手开创的,比如最中间的那道【云山雾海】,就是用深海虎鲨鱼翅为山、鱼汤为海的名贵菜式。记得做这道菜的时候,还是自己去深海给她抓虎鲨呢,可惜物是人非,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