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马车的顶棚。平茵愣了两秒,想起自己还在宫外,便如垂死病中惊坐起般:“糟了!上班要迟到了!”
坐起后,平茵才发现马车内还有一人,正是一身赤黑锦袍的褚司曜,华贵的锦袍,衬得少年越发矜贵,平茵有一瞬的错觉,仿佛面前的少年和昨晚那个随性热情的少年根本不是一个人。“醒了?”
感觉到平茵疑惑的视线,褚司曜关心了一句,又接了一句:“不必这样紧张,已经在回宫路上了。”
平茵愣愣地点了点头,只觉得刚醒来的自己大脑的加工系统还不太正常,便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靠了靠,又正襟危坐着,生怕自己打破了旁边那位爷身上自带的华贵滤镜。见平茵仍是一副懵然的样子,褚司曜也忍不住偷笑,指了指平茵身边放着的一套衣物,“你身上的衣服好像破了,这样进宫还是有碍观瞻,我给你备了一套新的,条件有限,你先换上吧。”
“谢谢……啊?”
就、就在这里换么?似是看出平茵的担忧,褚司曜留下一句“你好了再叫我”,便识趣地打起帘子出去了。平茵拿起身旁一套薄缥色的衣裙,摸了摸衣裳的料子,心里开始打起了鼓。这衣服的料子,摸起来好像不便宜的样子啊,掏空原主当宫女这么多年攒下的积蓄可能都给不起这件衣服的钱啊!而当下已没有了别的办法,再说昨天的衣服还在身上穿着,也着实有点受不了。先换上罢,大不了到时候给这位爷打工还债好了呜呜呜。褚司曜在外头等了有一刻钟的时间,才听得里头传来一句:“那个,我好了。”
少年打起帘子再进去,立马就对视上平茵小心翼翼的眼神,褚司曜忍不住耳根子一红。重新回到马车后,两人俱是无言,而马车内的气氛,甚至渐渐微妙起来。褚司曜忍不住瞟了平茵好几眼,心中不免意外,她穿这件衣裳,还是有几分好看的。平茵不知褚司曜的心思,反倒是在想怎么跟褚司曜说她可能暂时没钱抵这件衣裳的事情,可恶啊!虽然欠钱的感觉真的让人觉得很不舒坦,但她作为小宫女身份的平茵是真的没什么身家积蓄啊!心理建设了好一番,平茵才深呼了一口气,拿出“风萧萧兮易水寒”般慷慨激昂的决心喊了褚司曜一声:“那个,有件事,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下?”
“唔?但说无妨。”
“就是……”平茵捏了捏手指,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诚恳些,“我现在,可能没什么积蓄还你给我买衣服的钱,也不怕你笑话,我其实就是司苑司里的下等宫女,每个月的月钱也没几两,你这衣服,肯定很贵吧?所以我能不能,先跟你打个欠条啊?”
褚司曜还当是什么事儿呢,能让她突然变得这样紧张局促,他忍了忍笑意,“还行,也就一千五百两吧。”
“一千五百两?”
平茵瞪直了眼,拔高了声调。她一个月的月钱是四两银子,在过去七年原主平茵辛辛苦苦攒了一百四十多两银子,而她就算除去一个月的基本开支别的一概不花一个月大概攒三两银子,一年大概能攒三十六两,而还清这件衣服的钱还需要她按照这个攒钱速度给别人打三十七年的工才能还清!平茵欲哭无泪,忽然想到自己的结局可能要像玛蒂尔德那样为别人辛辛苦苦地打零工还债,最后面容枯槁、举止粗俗地成为一个‘穷人家的老婆子’!老天爷!这难道是对她昨晚冲动鲁莽的惩罚么?见平茵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褚司曜再也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在想什么呢?昨天晚上还张牙舞爪的,今早一件衣裳就难倒你了?”
“倒、倒也不是,”平茵紧张扶额,“只是数额实在太大,我可能……需要分期付款。”
“哈哈哈……”褚司曜笑得愈发放肆。平茵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怎么了这是?是,没看过她这样得了别人的好处还卖乖的么?“好啦好啦,我同你开玩笑的,这件衣裳,就当我送给你了。”
“啊?”
平茵一愣,“可是,这很贵重……”“没事,我又不差这点钱。”
褚司曜摆了摆手。平茵原本还想坚持着说“这样好像不太好”,可听褚司曜这样说,忽然就有了一种被他炫到了感觉。可恶啊!这就是“钞”能力吗?不过既然他这样说,平茵便有些却之不恭了,罢了,还是等以后有机会了再给人家回礼吧。“那,好吧,谢谢你了,对了,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日后有机会,一定上门答谢。”
话音刚落,却见褚司曜眼神一凛,低吟一声:“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