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霍礼鸣买到习题册后并没有直接拿给佟辛。
虽然真的只是出于热心,但他到底是个成男性,热心这个词便自然而然有了一把刻度尺。 于是霍礼鸣昨天清早守在校门口,掐着点儿,拦下了杨映盟。 他不知道这小子如此蠢,但能预料到那小妞的伶俐聪明。 鸭汤很鲜美,感冒药很奏效,晚上他就没发烧了。 而那瓶草莓牛奶喝完后,他将瓶子洗得干干净净,没丢,顺手放在了卧室桌子上。 —— 早读课铃响前十分钟,佟辛掐着点才来教室。 鞠年年看她脸色不对劲,“怎么啦?”“没事。”
佟辛把书包放好,拿出语文书和习题本。 看似一切如常。 教室很吵,大家都抓紧最后的几分钟聊天。 谁也没有注意到佟辛站起身,径直走向后排。 邹丽还在和同桌说说笑笑,冷不丁地撞上佟辛的身影,吓了一跳。 “你干吗?”
邹丽没好气地问。 佟辛直视她,语气尚算平静,“你为什么要拿我的习题册?”
“我哪里拿了?”
邹丽一瞬慌乱,但仍底气十足的模样。 争论声音不小,同学都看了过来。 “周三下午放学,六点半左右,我去洗手间,你拿走了放在我桌上的《难题多练》。”
“你胡说!”
邹丽仗着家里有钱,平时就不怕事儿。 佟辛默了默,在对方的大声下,她便显得很像被欺压的那一方。 她不争不吵,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
她不是质问,而是平和的陈述。 看着邹丽时,眸色如点漆,亮得让对方不可直视。 邹丽有点虚了,但还是不认怂,叽里呱啦的说一大堆。 坐在前排的李芙蕖,暗暗抓紧了掌心,低着头假意认真写作业,不敢多动作。 “佟辛你不要冤枉人!凭什么说是我拿了你的习题册,昨天上化学课,你不是有书吗? !”
“你还说!”
杨映盟一脑热血地冲上来护在佟辛跟前,“那是她重新买的!是我给她的!”
班上顿时起哄,杨映盟喜欢佟辛这事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杨小少爷热血直冲脑门,忽地拽住露在外面的书包肩带,用力把邹丽的书包给扯落在地。 稀里哗啦落了一地书,两本一模一样的《难题多练》赫然在列。 杨映盟护犊子更甚,特凶道:“说谎还不承认是吧!”
邹丽被男生吼得眼圈都红了,灰头土脸地站着,视线惊慌失措地看向李芙蕖。 佟辛有些无语,这个杨映盟啊……她真的只是想和平友好地解决问题。 但事已至此,佟辛还是把话说完:“我已经去保卫部申请查监控了,教室走廊外的监控正好对准教室。 你不承认也没事,我们一起去保卫部。”
邹丽还没慌呢,李芙蕖慌得不行。 恰时候,班长把班主任叫了过来,班主任皱眉道:“先上课!邹丽和佟辛下课来我办公室!”
有监控辅证,事情处理得很快。 邹丽留下来挨了一小时训,又是打电话叫家长,又是写保证书,虽然没有通报批评,但高二年级都传遍了这事。 佟辛不是想找事。 错就是错,她不过是要一个公平与真相。 但没几天,她就有了新的忧愁,因为杨映盟帮她出头,全校都知道了他喜欢她。 喜欢就喜欢吧,青春期嘛,能理解。 关键是,杨映盟这二货反倒受到了鼓舞,竟然明目张胆地追起了人。 爱心早餐,爱心牛奶,爱心午餐,上下学的路上都像骑士一般关心护送。 佟辛已经很明确地拒绝,“我不喜欢你。”
杨小少爷只当是少女的羞怯,还挺绅士地说:“没关系,我理解。”
“不,你不理解。”
“我理解,我就理解!我不跟你说了!”
杨映盟气冲冲地跑开。 这少爷现在是油盐不进,一切婉拒都是欲拒还迎,不但不放弃,反倒更来劲儿了。 佟辛觉得,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历经三天小直男的土味追女大法,佟辛都有心理阴影了。 这天放学,她沉着脑子想事——如何让杨映盟死心。 走着走着,佟辛脚步慢下来,然后又倒退了几步,看向霍礼鸣的家。 反正已经敲过不知道多少次门了,佟辛愈发轻车熟路。 霍礼鸣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在清礼市没熟人,除了佟家兄妹,这门也没谁会敲。 所以在看到佟辛时,一副“我就知道是你”的表情。 佟辛低着头,双手揪着指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又?”
霍礼鸣问。 佟辛神色委屈,还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害怕,“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她把邹丽拿她习题册这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教室大吵,办公室写检讨,一个天崩地裂的场景。 良久,霍礼鸣皱眉,“你是说,她找人报复你?”
佟辛点点头,“是,这两天总有小混混等在校门口,我好害怕,我失眠,我学习成绩都下降了。”
“怎么不告诉你家长?”
“我爸妈省外出差,我哥天天在手术室。”
佟辛愁眉不展,还用手抹了抹眼角,“而且不能告诉我哥,我哥看着很斯文,但他跆拳道黑带五段,双面性格,看起来温和,其实是个暴躁婆,会把他们打进手术室的。”
霍礼鸣有点凌乱,所以,佟医生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身份。 “你以前不是常躲我? 说我不是好人儿?”
他懒洋洋地问。 佟辛当即反驳,“这不是日久见人心,你是斯文人。”
看她一脸真诚,霍礼鸣自己都差点信了,是吧,不帮不是斯文人了。 迟迟没等到回答,佟辛偷瞄他一眼,然后与他目光撞了个正着。 佟辛长叹一口气,“哎……” 霍礼鸣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欺负高中生呢。 佟辛转身慢吞吞地离开,小碎步还一步三回头。 霍礼鸣倚靠门板,低头点烟,“啪嗒”一声脆响,打火机燃烧的声音。 佟辛心里空落落的,背后声音起: “几点放学,我在校门口等你。”
—— 事实证明,霍礼鸣看着桀骜不驯不靠谱,但实则是个时间观念相当强的人。 佟辛六点放学,他五点半就等在校门口,暗中观察周围的小混混。 守了几天,他自己也有点拿不准了。 并没有看到什么小混混。 亦或是,这种乖乖女认为的小混混,和他这种真混混认为的不一样? 虽存疑,但霍礼鸣还是恪尽职守地当好一个斯文守护者。 “你看,喜欢我的人这么多,都每天追到校门口来了。”
佟辛有理有据地对杨映盟说,“不是针对你,是我对男的一视同仁。”
杨映盟呆愣地看着远处的霍礼鸣,“他,他也追你啊?”
佟辛无奈点头,“是啊,还挺过分的。”
“怎么过分?”
“他怕有别的男生追我,所以就守在这里,你也见识过他的肱二头肌了吧? 纹身也看到了吧? 你想想,这种纹高难度图案的男人有多可怕,不用我再详述了吧?”
杨映盟一脸懵里,还有一丝丝的犹豫与不确定。 佟辛语重心长,“杨映盟,你和鞠年年一样,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长得帅,家里又有钱,成绩也不错,乐于助人,才高八斗,侠骨柔肠。”
杨映盟有点飘飘然,原来自己这么优秀啊,佟辛就是比鞠年年有眼光。 佟辛目光诚挚,心无旁骛的和他对视,“我不希望你遭受无妄之灾,毕竟那个男的,身材很厉害的,你会被打得半死。”
杨映盟想了想,不对啊,“你怎么知道他身材很厉害?”
佟辛面不改色,“他要吸引我的注意,必须不择手段。 你想想,除了以色诱人这个点,他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没有了,这是唯一。”
杨映盟震惊了,“辛辛!报警!”
好像有点说过头了,佟辛很快解释,“没关系,不碍事。”
然后言归正传,“杨映盟,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毕竟你长得这么帅,不要被他揍毁容才好。”
少年悸动算什么,当然是脸比较重要啊! 杨映盟努努嘴,就这么知难而退了。 如此,佟辛机智地解决完事情。 正当她心情愉悦时,并肩而走的杨映盟忽然觉得不对劲。 “辛辛。”
他停下脚步。 “干吗?”
佟辛侧过头。 杨映盟狐疑问:“他都以色诱人了,你还说不碍事。”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就是,你们早就秘密在一起了。”
“而且还是两情相悦。”
佟辛一阵猛咳,牙齿磕中了舌尖,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杨映盟心如死灰,“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他,都喜极而泣了。”
佟辛过于激动,所以忽略了心尖上一游而过的微妙情绪,像轻羽,一瞬即逝。 —— 佟辛期末考试正常发挥,这次挺进了年级前三,过两天领通知书就正式放寒假。 这轮变天过去,清礼市的天气好上了几天,临近春节,正好方便置办年货。 正午太阳暖热,是有点春天的气息了。 佟斯年负责的一个车祸病人情况稳定,转出ICU。 他下班早,晚八点从医院驱车去雅水路上的一家酒吧。 这是他常去的熟地。 在重症科工作的压力太大,每天经历生死,刚入职那会儿,佟斯年还看过心理医生。 这几年是看淡了,但偶尔还会过来喝一杯释压。 驻场歌手是个年轻女生,长得明艳动人,嗓音极具辨识度的质感。 佟斯年每次过来,都会挑着她的演出时间捧场。 今天他点了长岛冰茶,暗蓝液体通透旖旎,佟斯年靠着椅背,只着一件深色高领羊绒衫。 他的袖子挽上去,白金表盘下是白皙修长的手指。 女歌手坐在高脚椅上,眉眼冷艳风情,是一种极具张力的美。 望向台下时,与佟斯年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佟斯年抬手举杯,微微对她颔首。 走的时候,他把那叠寻人启事给了酒吧老板。 老板与他关系匪浅。 笑问:“怎么了这是?”
佟斯年温声说:“受人之托,本来想早点给你,但我这阵子太忙,耽搁了。”
“行。”
老板爽快答应。 凌晨三点歇业,宁蔚在吧台结工资。 “蔚姐,明儿可能得麻烦你早点来,好几桌都特意订了座。”
宁蔚裹着黑色皮外套,下面一条同色系的纱质长蓬裙,暗黑系更显艳丽妆容。 她冷淡点头,“涨价。”
话落音,就瞥见吧台上放着的寻人启事,看了两行字,宁蔚手指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