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过了几秒时间。
黑尾铁朗甚至还没从条件反射的拦网动作中回神，清水祈却觉得煎熬到仿佛持续了几天几夜。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个，前辈，这不是你们的球。”摸过后黑尾铁朗自然就清楚了，他回过神，皱了皱眉：“……我收手了。”
他看着微踮着脚的女孩子提示了下才松手。 但是绿发少女还是往后倒——一看就是刚刚没收力，球也从她指尖往后滑落。 黑尾铁朗刚伸出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却见女孩子即使往后倒、还是反手用右手指尖把那个软趴趴的排球往斜上方戳。 球高高飞起，少女的手指也微微颤抖，似乎是用力过度。 就算是气不足的排球，表层没坏，硬度就低不到哪去，这么来一下，不疼才怪。 想起刚刚在球上力的抗衡，黑尾铁朗既觉得被挑衅，又觉得莫名其妙——在他眼里被习以为常用来拍打的排球，却被人小心翼翼护着不让打，简直就像是吃饭的时候被人告诉不要用力咬，会咬坏勺子一样。 她这样，真的不是来宣战什么的吗？ 黑尾铁朗忍不住想。 而完全没想过会被他接住的女孩子愣了下，飞快地说了句“谢谢”，就顺着他的力度起来。 还没站稳，继续跑向那个球。 好像那不是什么排球，而是掉下去就会摔碎的玻璃球一样。 黑尾铁朗在心底不解地“啧”了一声，越发觉得迷惑，表情不自觉地稍微有些可怕。 直到友惠提醒：“那个球好像对祈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帮我提东西的时候祈也小心护着，怕掉下来呢。”
黑发的女性长辈温和地注视着少女的身影，随口道：“可能是什么少女心思吧。”
黑尾铁朗：“……” 他看着凑过来的音驹排球部的队友们，表情嫌弃又无奈：“你们在那看什么热闹呢。”
清水祈知道有很多人看着，包括友惠阿姨，也知道自己想要保护排球、不让排球被拍打的意图，对于这群排球少年而言过于奇怪。 重视人与人的交往邂逅的她，极少在第一次和人见面中显得这么格格不入。 即使如此，这个来自阿岩的“毕业礼物”——他的努力和约定，他笃定的语气和表情，在球飞起的那一霎时，就像是和这个人的十几年友情一样浮现在眼前。 清水祈没办法让这个球砸在地上。 她甚至无从解释。 属于幼驯染之间约定，是无法三言两语讲出来的彼此独特的记忆。 清水祈能做的，只是抬起眸子，直视那个鲜艳明亮的蓝黄色、相较缓慢无力旋转的球，俯下身准备鱼跃去接，哪怕没有穿专门的运动内衣，哪怕曾经的她为了胸部不受伤而选择看着球落地。 在她即将蹬地的那一瞬间，一道不算高大的身影弯起膝盖，安静且沉稳地轻轻托起了那个球。 球短短弹起，又听话地掉下，落在少年的手中。 与此同时，另一个顶着巧克力布丁般发型的少年，及时拉住了前倾的她，金瞳略微倾斜的垂着，带着些无害的打量意味：“……危险。”
清水祈的视线这才从排球上挪开，理智也在它安静地躺在他人手心的那刻恢复。 “……谢谢。”
她先是看向身边的少年。 【孤爪研磨 分类：排球漫 相关数值：力量1、弹跳2、爆发力2、头脑5、技术5、速度3 基础数值：身高169.2cm、体重58.3kg……】 少有的头脑5，大概是观察分析型二传，看起来也很冷静，要是对上估计很难缠……啊，不是决定好了不想这么多吗？ 清水祈眨眼间习惯分析，被猫咪一样的少年试探盯着，才停止思绪。 她站起身，心跳还有些激烈，语气发虚地道谢：“谢谢。”
随即望向那个拿着排球的少年。 【夜久卫辅 分类：排球漫 相关数值：力量1、弹跳3、爆发力4、头脑4、技术4、速度4 基础数值：身高165.2cm、体重60.2kg……】 似乎是很强的自由人。 清水祈从名叫夜久卫辅的少年手中接过球，对着一头的黑尾铁朗——刚刚持球的时候看到的属性值介绍——和友惠阿姨弯腰：“抱歉，突然给你们添麻烦了。”
又回过头来，对着夜久鞠躬，郑重其事道：“谢谢你。”
谢谢你这么漂亮而轻柔的接球。 谢谢你愿意接。 夜久卫辅第一次被女生这么正式地对待，稍微有些无措，可看着少女因为快速运动而布满潮红的脸上，认真到有些许颤抖的柔软神情，又莫名平静下来。 少年双手放在腰上，脊背微微突出，自然又理所当然地笑道：“作为自由人，我可是不会放任眼前的球落地的——排球，不就是一项不让球落在自己场地上的运动吗？”
黑尾铁朗愣了下，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又无从反驳； 后来的山本和福永同时倒退一步，露出震惊的表情——这种情况这种发言也太帅了吧！ 尽管和自己的意图有些出入，但这句话放在这里的确再为合适不过。 更重要的…… “请问，能告知我您的名字吗？”
“啊？没什么不能说的吧，我叫夜久卫辅，是音驹高中男子排球部的自由人。”
清水祈再次诚恳地、决然地鞠了一躬：“谢谢您，夜久前辈，您真的是我心中最帅气的自由人！”
对不起了西谷前辈，属性值不能代表一切，就算你的相关数值比夜久前辈高，那也改变不了此刻夜久前辈的地位！ “诶？是、是吗！”
夜久卫辅不好意思地放下手臂，嘴唇控制不住地上扬，整张脸都在放光：“你也会打排球吧，是那个学校的啊？啊，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孤爪研磨：“……” 打扮简约但不失青春、五官清秀身材姣好而且抱着排球——的少女！绯红的脸颊上崇拜不已的银眸！ 正在用甜美的语气热烈说着“好帅”！！ 山本大受打击，仿佛灵魂都要从口中飘出来：“为什么、刚刚不是我接住……” 黑尾铁朗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抬起下巴斜眼看向一唱一和的两人，扯起一抹假笑：“夜久，你和人家小朋友聊的还挺高兴的嘛，看来是没有心思训练了。只可惜，不是短发的女生——” 夜久卫辅被踩到尾巴一样瞪大眼睛看着他，激动道：“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正常和人聊天好吧！”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又回到了高一时几乎一样不对头的气氛。 “啊。”
清水祈想起来那个被她又丢进草丛的球，连忙小跑过去，左手勾着两个塑料袋，另一手托起球，回到黑尾铁朗面前。 “抱歉，前辈，打扰你们的训练了。”
她用右手将球递给黑尾，虽然有些许摇晃，但球很稳定。 对这个跟自己争球的前辈，清水祈虽然不算喜欢，却也不至于在自己先“挑衅”的情况下迁怒。 黑尾铁朗接过后，转手就丢给了还沉浸在被女生夸奖的夜久，冷笑一声：“要好好接球啊，最帅气的自由人。”
夜久卫辅条件反射接过：“黑尾——！！”
黑尾根本不看他，而是瞧着清水祈手中的球。 黑发少年眼睛微微眯起：“你那颗球已经不能打了吧，怎么还拿出来。”
他原本以为是气不足，仔细一看却很快发现，那颗球虽然表面的漆是完好的，但线条明显是缝过的，而且裂痕应该不浅。 清水祈解释：“我刚刚搬家过来，爸爸在清理卫生，让我拿着球出来玩一会儿……他不打排球。”
“高中之后大概就不会再打了，平时训练用的排球没有带过来。”
清水祈简单说明了下，正要把手里的塑料袋还给友惠阿姨。 一直静静站在旁边、只有发顶褪成黑色的孤爪研磨从她接过两个塑料袋。 金发少年手指穿过塑料袋带子时，划过清水祈手心，眼瞳微垂，没什么表情地轻声道：“抱歉，祈。”
不等清水祈反应过来，又望向友惠阿姨，带着点无意识撒娇的小怨气：“妈妈，要买这些让小黑去就行了，别一个人拎这么多。”
“是小祈帮我拿过来的——她是我以前同事的女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今年考上了东京的高中，以后就住在我们附近。”
孤爪友惠看着一群青春活力的孩子，感觉自己都年轻了些，笑意满满。 孤爪研磨耷拉着肩膀：“……所以说让小黑买就行了。”
“没买很多，又不重，我平时买菜那才叫重，你要陪我……” 孤爪研磨脑袋一缩，表情写满抗拒。 ——原来友惠阿姨家的孩子，是研磨啊。 清水祈从八岁那年发现自己能看见人的属性值，但只限于八岁到二十五岁，超出年龄范围的都看不到。 友惠阿姨不在范围内，因而不知道她的姓氏，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清水祈后知后觉，却也不是很意外——这对母子长相就很相似，尤其是眼睛。 她的视线有些专注。 孤爪研磨从袋子里拿出常喝的苹果汁，小步跑到黑尾身边递过去：“小黑分一下吧。”
他的表情比以往还要没精打采些，明明训练量才进行一半。 黑尾挑了挑眉，拿出一瓶麦茶：“谢谢阿姨。”
剩下的丢给其他队友传过去，他连着喝了几大口，才懒洋洋道：“黑尾铁朗——我的名字。我和研磨家在隔壁，既然你也住这里，那还是认识一下吧。你在哪里上高中。”
清水祈并不受刚刚那一出影响，正常地打了个招呼。 “我叫清水，高中在燕西，还请黑尾前辈多多指教。”
“嚯，不是挺优秀的吗？”
黑尾似笑非笑，边喝茶边轻声道，“既然不打算继续打排球了，那怎么还带了颗球来？”
清水祈想了想，简略道：“是重要的朋友送的毕业礼物。”
黑尾铁朗语气没什么起伏：“男生？”
清水祈的朋友很多，男生和女生都聊的开，朋友之间不会特别注意性别，因而自然点了点头。 黑尾铁朗笑了一声。 他喝掉最后一口茶饮，捏瘪塑料瓶，抬起长腿往垃圾桶的方向走，漫不经心道。 “学妹，奉劝一句，比起在意没用的男人送的没用的礼物，还不如专心学习。”
清水祈：“……” 她不是头一次遇见说话很气的人，却是难得差点控制不住情绪。 顾忌着这么多人在场和刚刚的情况，她没有直接大声反驳，而勉强做了个深呼吸。 清水祈对仍然站在身边的研磨竭力平静道：“抱歉，研磨，黑尾学长可能是误会了，我大学之前没有任何谈恋爱的打算，也不会在意这种事。倒是黑尾学长，比起在意这些东西，不如好好练球——研磨，麻烦你转告给那个人。”
孤爪研磨：“……” 他歪了歪头，腰愈发弓起来，金色的瞳孔却微微放大，明亮地闪烁着：“嗯，我会转告给小黑的。”
少年将那个属于清水祈的塑料袋还给她，一直试探打量的神色，终于转换成某种确定的结果。 一并递过来的，还有一瓶苹果汁。 “祈，你认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