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小卖部老板娘熬粥的时候,傅砚临靠着墙根和项目组的工程师开了个视频会,把新产品的构架调整。
他戴着蓝牙耳机,看着秘书发来的模型,脑袋飞速转动,沉浸认真的样子和偏远落后的小镇格格不入。 老板娘守着粥,不停地投去目光,心想这样好看的男人是打哪儿来的?电影明星似的,五官有棱有角,尤其是那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得人迷糊。 尽管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土灰尘,可掩盖不了那一身的腱子肉,刚才他递钱的时候,老板娘看到那手筋骨分明,一看就是个好身材的,身上一股子男人该有的霸道气场。 重点是,还贴心妥帖。 大男人哪里爱喝甜粥的?瞧他手上的伤就知道是个不怕苦的,估计喝中药都一口闷。那这甜粥给谁吃的?肯定是心尖尖上的女人。 傅砚临沉迷工作,根本没发现自己被人打量。 梁云渡气消了不少,问他,什么时候能完成整个模型。 傅砚临思忖了两秒,“一周内。”“那我们的发布时间?”
梁云渡忧心忡忡,“盗窃者已经比我们提前了至少两个星期,时间差上,我们已经无力回天。”
傅砚临眉头蹙了蹙,轻笑说,“抢先失败,无需在时间上挣扎。等着吧,他们会自讨苦吃的。”
被盗窃的那套构架模型,只有他自己知道漏洞在哪里,而小偷根本没那个本事发掘——那是他早就设好的陷阱,原本只是习惯性以防万一,没想到这样的习惯却成了临云科技的救命稻草。 自从他那年莫名其妙发愤图强,背着傅家的耳目考上藤校,傅家坐不住的人派人把他绑了扔进湖里,他大难不死,被徐让初救了之后,还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此起彼伏,此消彼长。 大学第一年,计算机系有名的铁血教授看中他的试验项目,亲自指导,在学期末打分的时候,忽然有人举报他抄袭——证据确凿,他百口莫辩,熬了数个日夜做出来的项目被人“抢走”,他被教授拒之门外,学期末的成绩自然是格外“好看”。 而举报他抄袭的人,是他同班同学。 那段时间他成了大家眼里的抄袭狗,小偷,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傅裕和刚好到美国出差,听闻此事,到学校看他,见他丧气的样子,极为震怒,断了他半年生活费,拐杖落到他身上,说他不配做傅裕和的儿子。 傅砚临不服输,找到那个同学,拿了一把瑞士军刀,把人摁在唐人街的巷子里,问他为什么? 同学被吓得尿遁,又良心不安多日,搓着手道歉,说自己父母还不容易才从韩国来到美国,父母起早贪黑在唐人街卖泡菜供他读书,而母亲身患重病,只有答应人坑害傅砚临,才能得到一笔钱,解了全家的燃眉之急。 如果不答应坑傅砚临,他不仅要失去学业,还有母亲的性命。 那时候傅砚临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渺小,即便他远在美国,可傅家那人手长,时刻要弄死他——谁叫他过于优秀?又是傅裕和心爱的小妾所生。 他决心要反抗。 自那以后,傅砚临就如同行走在刀尖,日日夜夜,桩桩件件,他都必须想到无数种可能。 只是,以前是傅家人不想要他回国,想要他烂在美国的混乱和D品里,想要他自暴自弃做个垃圾当个废物,叫傅裕和彻底断了立他做继承人的想法。 那现在呢? 临云科技这一次的模型被盗,也是傅家人所为吗? 他身边的人都干干净净,知根知底,是谁……背叛了他? 傅砚临想知道答案,但也不是那么着急。 那一天,总会来的。 梁云渡见他如此自信,倒也不多说什么,又在会上,就不好追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江州,组里的工程师还在等他支持大局。 散会后,傅砚临忽然眼前有点黑,身上也无端燥热起来,他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有点发烧了,立马去买了点退烧药吃。 自打上次和姜十方打赌,为了买房子,喝成胃出血,他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用徐让初的话来说就是没养好。后来还着凉咳嗽,根儿没好利索呢,又连轴转了几天,从东京飞回江州没几个小时,又立马来了云城找闻笙。 他已经两三天没睡觉了。 进来甘镇村的时候,他骑的摩托车,淋着雨飞奔,感冒一点不意外。 他抽了三根烟提神才等到粥熬好了。 小卖部老板娘用自家的不锈钢保温饭盒装好给他,笑盈盈地说糖放得够多,叫他放心。 傅砚临嗯了声,然后嚼着口香糖拎着饭盒进了卫生院。 宋岚和陈老师恰好从输液室出来,见傅砚临拎着饭盒回来,一张脸肃冷,带着点难惹的煞气,又帅又冷峻。 他仍然没招呼俩人,推门进去。 闻笙靠着床背,身上的衣服是傅砚临从江州带来的男士长袖T,她本来就瘦,沾了病气后,又掉了肉,愈加弱不胜衣。 原本白皙如瓷的脸蛋上被丰盛的黑发簇拥,更显苍白,毫无血色,唯独一双盈盈含水的眸子给惨白清冷的面孔添了几分灵动和可怜。 傅砚临走上前,默默无声地拿了个枕头,倾身下去,揽着她的肩膀,那一碰,很容易就感受到她浑身纤弱的骨头。 闻笙抬眸,撞到他漆黑的肃冷的眼底,男人清峻的面容近在咫尺,有薄荷和烟草混合的气息,有点凛冽和嚣张,他抿着唇,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枕头塞到她背后,又快速起身,松开了她的肩膀。 那股薄荷和烟草混合的味道也迅速散开。 闻笙下意识地看他的手,发现他竟然带上了一副手套,她秀眉攒了攒,鬼使神差的,竟然伸手去握住他的手。 宋岚说他是背着她,徒手攀着绳子爬上断层的。 他手受伤了? 傅砚临下意识抽开,但闻笙定睛看他,小巧的唇抿了抿,“你不要动。”
傅砚临眸色一沉,凝着闻笙,眼底是克制的触动,他很想听话,但下一秒,还是把手抽回去了,“没什么好看的。”
闻笙懊恼,刚要开口,就被傅砚临一句话堵了回去,“你以为我傻到受了伤不去处理?还是你觉得我想趁机博你同情,叫你心软?玩那种女人才稀罕的苦肉计?”
“……”闻笙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定定地看着他,觉得他在置气,可又找不到证据。 傅砚临面无表情拿出饭盒和勺子,从边缘开始,盛了一勺子送到闻笙嘴边。 闻笙没张嘴,只看着他。 傅砚临平静又清冷的目光和她对视,薄唇轻启,“如果你想继续在这里熬着,你可以不吃,但我希望你不要浪费彼此时间,早点恢复,早点出去。”
闻笙秀眉蹙了蹙,她是想好好和他说话的,可他字字带刺,她根本开不了口。 “为了躲我,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你挺出息啊?”
傅砚临清峻的脸上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我值得你这么费尽心思躲避?”
“我一开始的确是想冷静下,但我不是因为……” 闻笙话没说完,被傅砚临冷声切断,“你放心,从这里出去,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
闻笙听着,心里莫名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有点酸涩,还有点痛。 她之前是无比希望傅砚临离自己远点,最好彻底淡出她的生活,天涯海角,各自安好。 可当听到傅砚临亲口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缠着她时,她又心如刀绞。 这到底是为什么? 闻笙鼓起勇气,“傅砚临,我们和……” 她想说,傅砚临,我们和解吧,重新开始。她在山崖下面独自呆的一晚上,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可傅砚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冷冰冰地开口,“回去我就从你家楼下搬走,从今往后,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心。”
闻笙抓紧了被子,抬头迎着他的目光,语气是软糯的不甘和疑惑,“傅砚临,你确定?”
傅砚临愣了一秒,旋即点头,“确定。”
他心想,我满足你,滚得远远的,不招惹你。 闻笙心里忽然来了气。 好,你搬走。 搬走就搬走! 她才不稀罕! 气氛有点尴尬。 闻笙伸手去端饭盒,傅砚临却不肯,黑眸紧锁着她,冷声命令,“张嘴。”
“……” “你为了躲我才受伤,伺候你,我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