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还砰砰的磕头几下,灰尘弄脏了她的额头,但眼中的清明也不减一丝一毫。
白老夫人立刻明白了,看着沈氏,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她这话说的,不仅仅是打大儿媳的脸,更是打她大儿子的脸。 其实这么多年看下来,大房之所以没有孩子,问题是出在自家儿子身上,偏大儿媳怕外人非议夫婿,一力担下了不孕的名声,这么多年都未曾辩解一句。 她这个做婆母的,心里是万分感激的。 这种时候若她还不维护大儿媳,恐怕老天爷都不会答应,也懒得再同沈氏多费口舌。 当年要不是顾念着白朝轲才刚出生,她早就收拾了那吃里扒外的丫头,敢背着她趁相爷酒醉爬床的贱婢,能生出什么好货色来。 娶了媳妇也同她过世的正头婆母一样,不明是非,不辨忠奸,满心满眼都是利益,欲壑难填。 伸手扶起了跪地的林氏,表情柔和又带了几分心疼。 “我既把管家的权利都交到你手上,后院里头的事就全由你做主就好,自今日起,再敢有人对大夫人不敬,就是对相爷和我不敬,直接家法伺候!”一向温和脾气的白老夫人发起火来,吓得院子里一众人全都跪倒在地,不敢有一丝非议。 沈氏此刻悔不当初,她哪里知道这大嫂的手段,还以为不过是个外头硬朗里头虚的,没想到竟然踢到钢板上了。 “多谢母亲,那儿媳就不打扰母亲诵经了,这就将这疯妇提去祠堂动家法就是!”
白家的家祠坐落在整个府邸的最西边,阴冷得都不怎么照得到阳光。 林氏站在满门祖宗的牌位面前,看着那烛火忽明忽暗的亮着,心里憋闷许久的恶气总算是舒展开了。 身后,正在被家法伺候的沈氏哀嚎不已,鞭子打了正正三十下,她一整个背后都是破烂的布条,混着血肉模糊,十分可怕。 掌刑的是白家族亲,从不徇私枉法,因此鞭子抽到第二十下的时候,沈氏就疼的昏了过去,偏他手不停,该是几下就是几下,愣是对着昏死的沈氏抽完了鞭子才停手。 “送回去吧,再让人叫了府医过去,用些好药,别留疤。”
林氏吩咐着说道,枫来见这鞭子抽的狠,心里的怨气也早就消了,立刻听吩咐做事,唤了门口的婆子抬了担架来,把人送回了院子。 温仪郡主看得于心不忍,可她也未出言阻拦,这三嫂确实不像话,不狠狠的收拾她一顿,怕是家里还要起波澜。 倒是白思若瞧得痛快,她性子肖似大伯母林氏,最是嫉恶如仇,什么化敌为友,以德报怨的说法,在她这里统统不成立。 只有实打实的鞭子落在恶人身上,那才叫舒坦。 经过此事后,大夫人林氏在府里的威严更上一层。 整个白府的下人都惴惴不安。 夜深之后,往各处再多添了一倍的灯笼,照得整个白府如同日昼般敞亮。 从未受过如此重伤的沈氏翻身躺在床上,白思菡和冬青给她上着药,原本白皙娇嫩的背脊此刻满布鞭痕,红肿发紫,一片狼藉。 白思菡的眼泪自沈氏送回来后就没停下来过,一屋子的丫鬟婆子没有一个敢上前去为沈氏鸣不平,生怕下一个被打的就是自己。 白朝轲急匆匆的赶回来,就看见发妻满身的伤痕,对大房的不满充斥着整个胸膛。 “林氏!今日的仇我记下了,他日必定百倍奉还!”
死死攥住双拳,手臂上的青筋暴突,发狠的看了一眼大房所在的院子,良久后,才慢慢放松了挺直的背脊,不发一言的离开了屋子。 白思菡不解父亲要去何处,擦药的手下得重了些,疼得沈氏倒抽一口冷气。 “母亲,母亲……” “菡儿乖,母亲没事……”虚弱的看着自己惊慌失措的女儿,沈氏的担忧远超怨恨。 “对不起,母亲,都是女儿的错,若不是女儿同你说起卫家的事,你也不会气急去找大伯母的麻烦,这鞭子,本该抽女儿的。”
她子嗣不多,就这么个女儿还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生怕她受一丝委屈,所以才会发疯的跟林氏干上,才有今日之祸。 “说什么胡话呢。”
一时着急,扯到背后的伤口,又是一阵疼得龇牙咧嘴。
“好了,你快下去休息吧,母亲躺几日就好了。放心吧,该你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母亲自有办法给你。”白思菡点点头,对自己的母亲深信不疑。 待白思菡走后,沈氏才又仔细思考起来。 白家的人被她这回得罪的厉害,短时间能想从她们手里捞些东西怕是不能够了,可菡儿还需银钱打点,这东都城里的小姐们哪个不是打扮得明媚动人,她突然想起一个人。 贪婪的眼睛里再次冒了光,那小子不是心心念念的想入府吗? 哼,就从他身上搜刮吧。 大房院里,此刻白朝轲正在给哥嫂赔罪。 “对不住大嫂,是我管教不严,才让夫人如此信口雌黄。”
态度诚恳的让林氏都有些狐疑,她和这位庶出的三弟一向没什么交集,实在不知他此番前来赔罪究竟是何用意。 “三弟快起来吧,该罚的也罚了,弟妹日后也该谨慎些处事了。”
“大嫂教训的是,既如此我就不打扰大哥大嫂了。”
一旁坐着喝茶的白家大郎白朝安和这位庶弟也不熟,听他说了这话,自然是起身送了出去。 兄弟间的生疏客气一览无余,他同白四郎白朝贺就不一样,便是打他两拳,也不过是兄弟间的嬉笑罢了。 看着白三郎送来的赔罪礼,大夫人林氏倒是有几分佩服他的城府了。 自己的发妻被打成那样,他不来闹事就算了,姿态之低让人不敢小觑,想起夫婿那简单温和的性子,林氏多了些担忧。 “三弟性子沉稳,为人又少言寡语的,父亲嘱咐过让我们少同他起争执,反正他们过年后也是要离开的,老三家的,你就多包涵些吧。”
“知道了。”
夫妇二人相偕一笑,二十余年的感情全在紧握的双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