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风此番下山应该没有引起江湖的注意,他现在中了我身上的毒还中你一剑,必定要搜寻解药灵丹。”
梁简把换下来的湿衣服放到一旁结果晏适递过来的热茶饮一口接着说道,“最近可以盯着点医馆药铺什么的。”
“你这毒医馆药铺都不好使,怕是只有北辰家的万佛解毒丸才可以。”
说到这里她声音越来越小,看着晏适神色有些奇怪。
“万佛解毒丸?”梁简喃喃道,听名字就很厉害,只是周文君的语气有些不对,她不解地看着她们俩,“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万佛解读丸可解百毒,是武林奇药之一。”
晏适若无其事地说着,语气淡然,只是每当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就代表他心情不好,果然他接着说道,“原本是申屠家族的至宝,被围剿之后分赃分给了北辰那群小人。”
“自取灭亡。”
沉默良久,梁简垂下眼眸,冷笑着嘲讽道,“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晏适闻此先是一愣,而后像是意识到什么,点点头附和道,“不错,自取灭亡,徐清风要解药就得去北辰府要,但他又不能直接要,若是叫人知道他这江湖武林盟主被一个小姑娘下毒那可真是颜面尽失。”
“所以,他只能偷!”
看着气氛没有那么沉重,周文君才敢接着说道,“那我们可不能叫他偷到。”
“不,”梁简沉着地分析着,“他必须要偷到。”
“不仅要偷到,而且要叫大家都知道他偷到了。”
晏适阴恻恻地笑着,他们俩心照不宣地对视着,似乎又在酝酿什么不得了的阴谋。
“咱俩还真是般配。”晏适看着梁简略显阴邪的脸不由自主地说道,“果然是近墨者黑。”
“是呢,你阴险狡诈,我狠毒至极,绝配。”
梁简又给周文君倒了一杯热茶接着说道,“怎么感觉咱们越来越不往好道上走了。”
“那就不往好道上走呗。”
周文君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若我们真是坏人,那正好,我们这群恶人好好磨一磨江湖上那群小人,省得脏了好人的手。”
“说得不错啊。”
梁简十分赞同。晏适则是小啜一口茶,眼神中满是深意,那群人为了一己私欲搞得别人家破人亡后还想享受风平浪静的太平日子,没那可能!
果然,第二天就传出北辰家族失窃,要捉拿盗贼的消息,有传闻说盗贼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功夫了得,身手矫健,在武林中原也不算是稀奇事儿,只是那传闻居然扯到武林盟主身上,那就有点荒谬了。 “现在说这些有没有人信啊?”周文君有些郁闷,坐在摊子上面喝着茶汤,撑着下巴看对面那一桌在嘲笑近来的谣言有多可笑,她费心费力地让下属去传播却没有人相信,白折腾了。
“不,要知道三人成虎,有时候再荒谬的言论只要重复的次数够多自然会有人信。”梁简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茶汤,看着浮起来的白沫,她愣了愣神,而后说道,“正是因为荒谬,在确凿之后人们会因为曾经自以为是的不相信而恼羞成怒,继而反噬到这位人人都追捧的武林盟主身上。”
“真的吗?!那我就接着干!”
周文君小声嘟囔道,看上去斗志昂扬,像是要挽起袖子大干一场。
“是得要接着散播,但是远不止于此。除了散播他夜窃北辰府的消息,还要人不断美化他,直至最好。”看着周文君有些疑惑的神情,她接着说道,“咱们这位武林盟主不在江湖多年,我们总得帮人们回忆起他的存在吧?!”
“明白了,登高跌重。”
周文君嘴巴鼓鼓囊囊地,她一边嚼着一边嘟囔道看着煞是可爱。梁简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她鼓起来的小脸。
“你尝尝这块桃酥,比之前那个小摊主做得好多了。”她夹起一块桃酥放在她的碟子里,催促她赶紧吃,“这家不仅不油不腻,还特别酥脆,简直了!”
“嗯。”
她夹起那块桃酥正吃着,突然听到旁边的一伙人正讨论着些什么,声音比较小,她默默侧身过去听,只隐隐约约听见什么,‘扶光大将’,‘战败’,‘三万’什么的。
“最近扶光大将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梁简按下周文君夹桃酥的手,缓缓凑过去悄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她方才吃得津津有味地,没有听到旁边的人在说些什么,听梁简问起便小声嘟囔道,“前天刚刚得到的消息,之前那个扶光大将带着三万的兵和北尧的七万敌军僵持了快两个月,就在半个月前,西陵的太子亲征,断了他们的粮草,后方援军和粮草迟迟未达。僵持到四天前,前线彻底失守了,据消息称是有内鬼。”
“三万的兵对上七万,在粮草援军未达的情况下还能僵持半个月,还出现内鬼了,这位扶光大将确实厉害。”
梁简暗暗赞叹,突然才想起来什么,急忙问道,“等等,前线失守了,那现在如何了?”
“放心,北尧之所以要太子亲征是因为前些月的北边旱灾波及到他们,自那以后民生凋敝,急需结束这场战争,获得粮食补给什么的。所以北尧并未趁机挥师南下,两国现在在和谈。”
“这样啊?那北辰府那边就没有什么动静?”
梁简扶着下巴沉思,北辰家族惯是会看风向的,处决北辰霖的时候兴许要考虑一下扶光大将,但北辰霖现在死了不说,扶光大将的势力摇摇欲坠。北辰府应该是要迫不及待撇清关系,以免被牵连到。
“自然是有,听说北辰家族那群人把扶光大将的夫人,北辰悦从族谱上面划去。连她母亲的碑都给迁出祖坟了。”说着,周文君故意压低嗓音接着说道,“这几天,北辰悦处处受排挤,好在有老旻背地里接济。”
梁简只是嗯了一声,并没再说什么了。接济?只是接济怕是不够的,偌大的将军府,平日里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现在扶光大将还未回朝,全家上下的重担都落到了北辰悦一人身上,没了家族的助力,她以一人之力能独自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这两天多盯着点将军府还有北辰府的动向。”
她随意搅动茶汤,漫不经心地说道。
周文君含含糊糊地应承着,见她吃得那么专心,梁简使坏抢过周文君手中的桃酥,看着她像仓鼠一样鼓起来的两腮和愣住的眼神觉得好笑,“老周,咱们两个留守儿童就别计较那么多了。”昨天晏适回来以后没多久接着出去了,说是要去查查这个武林盟主,他眼神很不对劲。看他脸色阴沉,梁简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到现在都没见他人影。她有些郁闷地吃着,但味同嚼蜡。盘算着这一路经历的事情和线索,突然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从脑海中划过,稍纵即逝。 见她心不在焉,周文君便知道她这是又开始担心老晏了,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便结过钱,匆匆拉着她去逛街。 二人吃饱喝足,在大街上逛起来了,这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地,不怕徐清风动手。况且自从在河上遇险之后她们俩就提高警惕了,现在周围都有人在暗中保护。若这些人再加上她们俩都拦不住的话,那躲到哪里都是徒劳的。 正兴致勃勃地在一个小摊上挑选簪子,周文君耳语道,“啧,这把簪子不够锋利,还不如我做得簪中剑,改日给你看看。”
“我也觉得,若是在周围没有武器的情况系,单单凭这么一把簪子,怕是不太行。一寸短一寸险,不过总比没有强。”
梁简低语道,她轻轻挥舞了两下,总觉得有些不称手。
“好了,别看这个了,我回去送你一把簪中剑,便携美观,杀人利器。”周文君边说着边端详手上那根红豆簪子,这色泽送给宋秉烛她一定喜欢。她又挑了另外一根相配的红豆手链让摊主一起包起来。付过钱她就拉着梁简就要去前面的裁缝铺看看,可一个人擦肩撞过去,还慌慌忙忙地叫嚷道,“北辰家主北辰渠被害身亡了!!!”
梁简和周文君纷纷转过头来,十分震惊地看着那人连滚带爬地一直往前跑,边跑还一边大声嚷嚷。周围的,走街串巷的,叫卖的,行走的路人纷纷停了下来,呆愣在原地。沉寂了几秒过后,人群中一阵骚动,不知是谁先跑,下一秒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奔向同一个方向,除了要看着自己摊子的小贩和不敢掺和的,基本上都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热闹。 “刚刚说得是谁?”
梁简眉头紧锁,一脸不敢置信地缓缓吐出这几个字,转头看着周文君,“你没收到消息吗?”
“没,没有吧?”
周文君有些怀疑自己,她手底下那帮人也不是吃素的啊,这么大的消息怎么可能没有探查到,她们俩一寻思还是决定先回到客栈。现在赶到北辰府一定是乱糟糟地,打听不到什么东西,先回客栈看看有没有密信和简讯什么的。
回到客栈果然有一封刚刚到的密信,原来是徐清风在北辰府偷药的时候,不知为何竟然惊动了北辰渠。徐清风怕自己被认出来还特地蒙面了,北辰渠自然也不会想到武林盟主会上门偷东西,因此他也没认出来。徐清风毕竟是武林盟主,即使受重伤,中毒了也是打得过北辰渠的。原本北辰渠只不过是受伤而已,可玄雾门的人不知何时起在一旁观望,见北辰渠受伤便趁虚而入,重创北辰渠。 薛珊发现北辰渠的时候,他已经气若游丝,为了防止北辰府大乱,便先把这件事瞒住了,对外只称北辰府失窃而已。但玄雾门的人似乎是嫌还不够乱便把北辰渠逝世的消息散播出去。现在北辰府才真是叫乱成一锅粥了。 “听说有些北辰府里已经是人心惶惶了。”周文君不由得焦心,虽然平时是薛珊在管事,但北辰渠就像是北辰府的一根定心针。他武功高强,因为有他在,北辰府在能在江湖之中立足。
“我现在有些担心北辰旻了。”梁简也跟着担心起来,突逢变故,只怕他会心神大乱。
其实现在众人心中都是矛盾的,既希望北辰渠就这样死掉,有纠结要不要留他一命。他们这群人创立吾道宗的初衷便是要逆转逆转世间的不平,为只能被囚困于泥潭中的女子博一处光明之地。所以他们先要夺取权力,攻取制高点,为从来就被轻轻翘起的天平增加砝码。 他们扳倒谢家,筹谋废太子,扶持瑞王,接管皇甫家,从武林到朝廷一步一步地为自己心中的道铺路。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不止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那条道。 北辰府对于吾道宗,更准确点,对晏适来说有些特殊。当年牵涉到围剿申屠家族的人几乎都被收拾的差不多了。皇甫涉下落不明且不论,皇甫家族被皇甫胤日接管,现在已经在掌控之中了;谢府早已倒台,谢海知死得很惨;只有北辰府,北辰渠也是当年围剿的主力,因此他必须死,但北辰旻…… 北辰家族现在乱做一团,他们插手不行,不插手也不是,一时之间纠结起来了。 “不管北辰渠,”梁简下定决心,她看着周文君说道,“但要管北辰府,按照计划执行。”原本就是要先夺权,只是现在北辰府这事来得太急了。
“不等老晏回来吗?”周文君还在犹豫,北辰府这个着实是叫人为难,“要不等他回来问过再说。”
“他现在忙着调查徐清风,行踪不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可北辰府那边比较紧急。”
她蹙眉一字一句地说道,似乎也是在说给自己听,而后顿了顿说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闻此,周文君也最终下定决心,她问道,“时机?那我现在该如何做?”
“你派人去请瑞王,他现在是副盟主,由他来主持大局最合适不过了。”
梁简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对策了,她细细思索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错漏后接着说,“在他来之前,先派人帮忙清退围在北辰府周围的人。”
北辰府一向作威作福惯了,此时定是有不少人暗中盯着,若是此时有人闹事,那便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计划就这样执行下去了,直到周文君傍晚的时候受到消息,北辰那那群族老在北辰府大闹。薛珊已经心力交瘁,拦不住他们,她现在已经病倒了。 “老旻和阿月那边不会有事吧?”周文君斟酌半天,小心翼翼地说道,北辰府摇摇欲坠,已经出现墙倒众人推的景象了,“已经派人去保护他们三个的安全了。”
“嗯,这两天尽量煽动那几个族老,让他们再接再厉。”
“我们不若也煽动皇甫家族的族老?”
周文君撑着下巴问道,皇甫家族虽然现在也是皇甫胤日当家,但若是要彻底瓦解家族盘踞垄断的局面,还是需要把各家族连根拔起。若是能如法炮制皇甫家族,他们的计划效率能高不少。
“不可,我们要按实际情况行动。”梁简沉思道见她不大理解,便耐心地解释着。
四大家族下面旁支林立,习武资源垄断于几个家族。要一步一步蚕食才不会引人注目,否则那帮习惯于享受资源的蛀虫若是发现自己的资源受到动摇便会闹腾起来。 他们现在的力量还不够能与这么多人抗衡。 “有那么难吗?”周文君仍然不解,“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把几大家族收入囊中?”
皇甫胤日已经掌管皇甫家族,宋秉烛现在也是宋家家主,只要家主下令谁敢不从?!
“没那么简单。”梁简十分耐心地解释道,“不论是哪个家族都是十分庞大的臃肿的。即便皇甫胤日,不,哪怕是皇甫涉当家主的时候也不敢轻易动摇家族利益。更别提现在皇甫涉还没坐稳位子。”
颇有点魏晋朝代下门阀制度的意思,权力垄断于世家大族手上相当于现在的大家族门派,而寒门出身的相当于现在的江湖游侠。门阀制度难以推翻不仅是因为当时的生产力和社会背景,更是家族上下左右互相勾连,利益挂钩,于是乎合起伙来一起垄断。 四大家族已然是被拆散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要逐个击破。但这击破的过程也是需要耐心和手段的。 家主们愿意给下面的旁支和子弟们资源是为了让他们与家族拢成一股绳,一致向外。可当下面的人欲望得不到满足,那他们就会反扑过来,将上位者撕成碎片。皇甫胤日刚刚当上家主,皇甫一族也还算是如日中天,他们现在还没有抗衡之力。 看她似乎明白了,梁简接着循循善诱道,“皇甫家族最重血脉,没有皇甫胤日他们也会找一个其他旁支子弟过继,不会动瓜分的念头,所以我们不能贸然惊动他们。而北辰家就不同了,那一群老家伙只要有利可图就会不管不顾,所以我们可以挑唆他们瓜分,而后待他们成散兵之势再逐个击破。”
北辰家族不过是近十几年才崛起的,汲汲营营,拉拢势力才有今日的荣光。一群得利小人得势,目光短浅,看不见长久的发展。所以当有利可图之时便会不管不顾地抓在手里,不会去管未来会发生什么。那些族老就是最好的例证,北辰渠一死,那群老家伙就迫不及待要瓜分。若是真叫他们得逞了,最终下场就是北辰家族四分五裂,而那时就可以借着他们在江湖上的势力,将他们逐个击溃。 “原来如此。”
周文君心下了然,突然像是想起什么。
“还有一件事,”周文君咽了咽口水,十分紧张地开口道,“北辰旻传来消息,说是,徐清风夜窃那次,他似乎在屋檐那头看见北辰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