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梁川在“前线”会见的究竟是何方神圣,艾窦心神不安。他抱着手机,像犯了抽搐症,不停抖动的腿脚惹恼了同一个吧台的四对情侣。
遭受了恋爱中的男女的白眼,艾窦仰起下巴,暗暗较劲,他想:看什么看,看不起单身狗?!很快就不是了! 可是,梁川竟然不给暗号就回来了,而且那根白棉干枝已经消失。艾窦的心碎成了八瓣,他三两步冲到门口,拉开玻璃门,冲梁川喊:“树杈子呢?真的拿去当武器了?!”“去帮我点杯咖啡,还要两个蓝莓挞。”
“你是猪吗?!”
“刚刚是哪只猪说以后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梁川坏笑着,坐下,扬起下巴冲吧台指了指。
艾窦抓肝挠心,手足无措,他给梁川作揖,说:“哥,你饶了我吧。你明明知道我点不了餐的。蓝莓挞是吧?回去我就给你做!”梁川停下了戏谑,他本想看看高涨的荷尔蒙是否会治愈艾窦的选择恐惧症,看来,是他想得太多了。他转动薄荷绿色的盒子,让艾窦从透明橱窗那一面看到了盒子里装着的宝贝。 “哇塞!”
艾窦吓了一跳,不解道,“这不是我的李逵吗?你从哪儿拿回来的?”
“你的、姜饼、姑娘。”
梁川停顿的节奏让艾窦体会到了坐云霄飞车的刺激,他兴奋地尖叫,引得众人侧目。 朋友的快乐感染了梁川,他跟着笑起来,脑海中浮现那张让人印象深刻的不见表情的脸孔,他的笑容又淡下去。 想想那一个,像皎月一样沉静,再看看这一个,十足十的小太阳,如此差异,让梁川无法保持乐观的预期。艾窦没有注意到梁川的神色变化,他正在忘形地和吧台的四对情侣用目光斗法。未免艾窦招惹出更大的公愤,梁川起身离去。 艾窦捧起他的得意之作,疾步跟上去,他有一堆疑问等待梁川的解答。 “富川,她大概多大?”
“与你年龄相仿。”
“她长什么样子?”
“不太好说。”
“什么叫不太好说!”
艾窦对此答案很不满,他想了想,又问,“眼睛大不大?”
梁川认真地点头。 艾窦很满意,他控制不住笑意,紧跟着追问:“是不是平胸?”
“你真是了不起……” 无需梁川挖苦,艾窦已是不好意思。他并没有什么“恶趣”,只是想起了论坛时期她的三个标签,仅此而已。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变态!”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好好好,跳过,是不是很甜?”
戚澄那张让人迷惑的面孔又一次清晰地钻进梁川的脑海,不长的对视,梁川就记住了她脸上所有的细节,包括她左边眉尾处一颗小小的痣。 他摇头,说:“这一条打叉。”
“哦……那一半一半,”艾窦喜上眉梢,他又问,“你们聊什么了?……哎,不对!你怎么没有给我暗号!”
“没有来得及,她把盒子给我就走了。”
梁川敲了敲盒子顶,说:“里头有一张便条,给你的。”
“你不早说!”
“回去再看吧。至少不要在路上看,你的‘李逵’很脆弱。”
“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都听你的。”
当一个男人开始娇羞,首当其冲受伤害的是他的朋友的毛孔。眼见着艾窦竟然歪着脑袋要靠向自己的肩膀,梁川拔腿就跑。 艾窦不会开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梁川座驾的专属乘客。上车后,艾窦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的顶盖,笨拙地把粉色的方形纸摘了出来。 “女孩子的字迹,四个角都贴了粉色的小心心。粉色的纸,还写着未来可期……” 艾窦的喉咙滚出“咯咯”的笑,可是没一会他就笑意不再,他读懂了“姜饼人”表达的含义——“不再见面了,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不愿相信,于是坐直了身体,严肃地又读了一遍。 梁川专心驾车,没有注意到艾窦的异样,他的车即将驶过城市美术馆,于是,随口说:“也许人家还没走远,一个戴鹅黄色贝雷帽的女孩……” 艾窦看向窗外,视线正落在“小憩花园”内。缘分就这样砸中了脑袋,鹅黄色的贝雷帽在人群中是那样的显眼。 他趴在车窗上叫梁川停车,可是却来不及了,那身影一晃而过,击中了艾窦的心。 回到Sheldon,艾窦跳下车就开始发飙。 “你开那么快干嘛?!”
“大艺术家,这是一辆跑车。”
“你居心叵测!”
“成语……” 眼见着艾窦真的要被惹毛,梁川收敛态度,他说:“我开那么快你都能看到?说出来谁会信嘛。”
“缘分!缘分你懂不懂?”
“是是是,”梁川抖抖一身的鸡皮疙瘩,说,“那你们就再约,反正这层纱已经破了。”
艾窦像皮球泄气一样蔫儿了,给梁川递上粉色便签纸。梁川眯着眼睛看了一遍,随后,他抬抬眉毛,再一次看向艾窦。 这小子,看起来好像还真是在伤心。 “这有什么?都开始传纸条了,还能说断就断吗?”
梁川抱着胳膊打量艾窦,问,“你难道没谈过恋爱?”
“哈!话说得跟情圣似的!”
艾窦开始了战术性抖腿。
“我好歹比你大三岁……” “那又怎么样?”好心人遇了驴,梁川哑然失笑,他忍不住拍他,训道:“你这是什么态度?长辈好心指点指点你……” “指点我?你有女朋友吗?”
艾窦梗着脖子,势要将顽强坚持到底。
“我谈恋爱的时候,你小学还没毕业。”梁川竟然也藏不住了。
“哈!我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老家就有个漂亮姐姐每天亲我!”艾窦被激起了胜负欲,他不服气地做着可笑的反驳,可是又实在是心虚,同时又有点羡慕,终于,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禽兽!”
斗嘴斗到这份上,梁川才终于想起自己做错了一件事,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吱吱呜呜地说:“那个,我好像,忘了告诉她,我不是你……不过,你有再约她的借口了。”
差点就要“暴力升级”,一个体面身影的出现打断了他们。来人戴着绒线帽,身上的羊毛呢子大衣很挺括,一双渐变色的牛津鞋尽显品味。 “古先生?”
对方点了点头。 艾窦立正鞠躬,说:“您好!您来得可真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