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了不足半小时,Sheldon咖啡书屋又恢复了安宁的常态。
艾窦甚至没有来得及端出他忙活了一下午准备的精致甜点,桌面上,三个马天尼杯空立着,第四个装着五颜六色液体的马天尼杯被艾窦攥在手里,他脖子一仰,杯子又空了。 他倒着望见书屋里垂吊着的各种装饰,那些小娃娃和小玩偶都在讥笑他。 “你弄的什么?怎么喝得一点感觉也没有?”“那只是混合果汁,没有酒精。”
初约会竟如此糟糕,值得母胎单身至今的艾窦做深刻反思。他说自己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掌握约会主动权,他对他的甜妞盲从了。事已至此,艾窦才叫出来:“她是谁呀?!怎么回事?!是个面瘫吗?从头到尾板着一张脸,还和我吵架!笑一笑怎么了?明明可以很轻松啊。”
梁川心想她还真就是个没有表情的神奇存在,他不喜欢艾窦用这种欠打的态度把气撒在戚澄身上。 “她叫戚澄,是你的姜饼人请来的好朋友。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吵架不分对象?”
“什么?什么什么?你说她叫什么?”
艾窦突然乐了,他往梁川面前一趴,戏谑着说,“你一定不知道全中国最好吃的脐橙是哪种?”
“富川脐橙。”
梁川抬起眼皮,闪出一道锐利的目光,好似又有一点甜,他伸手指向冷柜的方向,说:“今天是不是做了香橙舒芙蕾?你用了富川脐橙。”
无趣。艾窦本想趁机调侃梁川凡心动了,竟然胳膊肘朝外拐起。可他从来斗不过梁川这只狐狸,只能败兴地说:“反正我一个月都不会再做香橙舒芙蕾。而且,最好也别让我再看见她。”
“都不会。”
梁川的话听起来很有深意,令艾窦无法不警惕。梁川依次竖起两根指头,说:“第一,我明天还想吃香橙舒芙蕾,请你给我做一份。第二,你应该会经常见到她,可能并不需要太久,我就会邀请她再来。”
“什么意思?”
艾窦震惊了,他拦住梁川的去路,正好捕捉到梁川脸上一抹温柔的浅笑。他触电一般跳起来,喊道:“天!我明天就告诉嘟嘟,富川脐橙!CP成精了!”
经过今晚,梁川越发坚定了要帮戚澄的心。因为,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他想要好好保护她。 浑浑噩噩过了几日,工作依旧止步不前。 戚澄收到了父亲寄来的加了葵花籽仁儿的梨膏糖,当天就给古先生古太太送了去。两人很客气,比之前两次都要友善。可是,他们依旧不正面承认身份,尤其是古先生,拒绝给姜妍的画稿提供建议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 脑海中时不时回荡着艾窦尖刻的话语,戚澄觉得自己被他影响了,尤其是在例行工作会议中关于疯石项目的工作进度,曼迪只问斯黛拉,她们似乎都不知道她还在努力。 阿花在戚澄身边补了个大全妆,她时不时地斜眼瞄一瞄放空的戚澄,抹上最后一层唇蜜后,她拍了拍戚澄的肩膀,问:“你还不走?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
戚澄回过神,她轻轻摇了摇头。 下班了……她手机里存着一个提醒,提醒自己下班后去一趟Sheldon。因为下午的时候梁川发消息给她,说自己可能有她需要的东西。 忆起上一次的不欢而散,戚澄带着忐忑而来。如果约她的是艾窦,她肯定会选择不来,她现在还不能妥善处理正面开枪带来的后坐力。 与戚澄有两面之缘的服务生正在草坪上和猫咪嬉戏,她戴着高帽子也比戚澄矮了半个头。这一次见面,她没有再提二维码的事,而是笑着和戚澄打招呼,看来是已经被提醒过了,知道戚澄是个被老板邀请的客人。 戚澄指着猫咪问:“它们有名字吗?”
“算有吧,它们一只是奶牛猫,一只是加菲猫,所以就叫奶牛和加菲。”
服务生一手抱起一只,冲书屋的方向努努嘴,说,“甜品大师怎么也选不定名字,最后老板就让这么叫了,你要抱吗?”
戚澄下意识想躲,可服务生已经把猫咪塞进了她怀里。她并不是不喜欢猫咪,只是小时候她一抱猫就会挨骂,到现在已经形成拒绝的条件反射。 “它们很喜欢你。”
服务生歪着头问,“你叫什么?”
“我叫戚澄。你呢?”
“我叫嘟嘟——啊!原来你就是富川脐橙!”
戚澄听不明白,但嘟嘟哈哈大笑,她说:“别管我说什么。我要去清扫猫舍,再见喽。老板在书屋里面等你。”
戚澄朝书屋走去,她抓着门把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多巴胺的蘑菇风铃声音轻柔舒缓,她迈步朝里走,屋内很安静,她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尖轻轻走,以免破坏了这一份安静。 梁川斜靠在书架一侧,手里捧着一本书,戚澄恰巧认识那书上印着的人像——是印度哲人,吉杜·克里希那穆提,在那些找不到人生方向的惶惑岁月里,她也曾读过许多本探索生命意义的书。 戚澄走得很近了,梁川才注意到她。她放下脚后跟,认为是自己走得太轻了,吓到了人。 “他不在?”
戚澄借着问艾窦,缓解独自面对梁川的紧张。
“嗯,说是去逛街。”梁川放下书,走去吧台,问,“你喝点什么?苏打水?”
“不用,”适应了“面瘫脸”后,戚澄变得特别直接,她直截了当地问,“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以前她并不这样,从前的她是山路十八弯,弯到黄河拐九拐。没了表情以后,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便她想一层层铺垫,这张脸也让别人忍不住以为她要使什么阴间魔法,于是她就彻底变了。 会太生硬吗?毕竟听起来,他好像是要做什么帮助她的事。 “古先生说谢谢你送去的梨膏糖。”
“哦……没关系,举手之劳。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个?”
“我想告诉你,你离真正的箍只有一步之遥。”
戚澄并未理解梁川的话,但她感谢他的好意,她回答:“没办法,我没法打动他。我一直以为自己挺会讨好人的,其实,还差得远。”
“你已经打动她了。”
梁川送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片递过去,娟秀的手写字倾诉着感谢,戚澄将卡片拿在手里通读了一遍,她诧异地仰起头,问:“是古太太?!”
梁川微笑着点头,他让戚澄坐下来,拿出手机给她看了一段视频。 视频出自一个粉丝数只有区区数十人的社交账号,视频上传了一年多,播放量还没有破百。 长达十几秒的空镜后,古先生走到了镜头前,他对着摄像头弯腰鞠躬,和所有人道歉。 他诉说自己的平庸和太太的天赋,他揭露了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向广大网友坦诚那尊让他犹如烟花绚烂的雕像其实是出自他太太。 “……现在她病了,病得很重,我能做的太少了,除了陪她治病,我也想把属于她的荣誉还给她……” 戚澄在震惊中看完了长达十分钟的视频,她记住了这个ID:并不体面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