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来聚德楼了，第一次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还是跟姜静姝一起从姜府偷偷跑出来的。当时两人都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姜老太爷却一直在派人保护着她们。说来那一天也是惊险的紧，在戏园子里遇见了刺杀秦晗的刺客，如意还被秦策救了一命。两人进了聚德楼，小二认得秦策，忙将两人带上了二楼的包间去。如意这次来就是想念上回被姜静姝安利的香酥鸭了，于是张口便要了一只，又要了西湖醋鱼和辣炒藕合。秦策见她要的不多，看了眼菜单：“不再要些了？你不是饿了？”
如意摆摆手：“这么些就够了，咱们两个人又吃的不多，不要浪费银子了。”
秦策失笑，将菜单递给旁边的伙计，“再来一壶罗浮春。”
“酒菜马上就到，二位稍等。”
那小二笑着下去了。这间厢房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楼下的街道。此时外边天已经擦黑，街上的人倒是多了起来。许多商铺门口都燃上了灯笼，如意将窗户开了一条缝，这条街不比桃花坞，桃花坞虽小，但很热闹，到处都是叫卖声。而这里全是商铺，没有摆摊的小贩，来逛的也多是些稍微殷实的人家。对面点心铺的糕点刚出炉，香味直飘到二楼这里。如意吸了吸鼻子，坐下看着喝茶的秦策：“我怕是饿的狠了。”
秦策顺着如意方才的目光看下去，“我去给你买些糕点先垫垫。”
如意摇了摇头，用手拄着脸：“不用，他们这上菜很快的，若是吃了糕点，待会儿该吃不下饭了，岂不浪费？”
秦策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想笑又怕她生气，用手放在嘴边佯装咳嗽掩饰住了。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菜便上来了。秦策先给如意夹了一块片的薄薄的香酥鸭，又给她倒了一盅酒。如意起筷吃了一口，“这鸭子虽好吃，可片的这样薄吃着却不过瘾，若是切成大块，用手拿着啃，那才香呢！”
秦策有些意外：“你以前在家都是这样吃···啃的？”
如意惊觉自己失言，忙摇了摇头：“我就是说说而已，若真那样，让人家看了岂不笑话了去。”
秦策不以为意：“那有什么，营里北边来的将士向来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
如意闻了闻面前的罗浮春，端起小小的抿了一口，眯着眼笑道：“可人家是南方女子，柔弱的很呢！”
秦策：······“吃菜，吃菜···”这酒入口生香，有点甜味，闻着又有葡萄酒的酸味。“这是什么酒？这样好喝？”
如意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秦策又给她添上了：“这是罗浮春，在葡萄树下埋了许多年，不比其他白酒的辛辣醇香。带着甜味儿，更适合你这···南方小女子。”
如意抬头看了眼笑的正欢的秦策，自己夹了块藕合，边嚼边反驳：“人家本来就是南方女子，生的好看，性子又柔。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嘛。”
秦策噎了一下，附和道：“怪不得王妃这样知书达理。”
这话好听啊，如意奖励似的给他夹了菜：“算你有眼光。”
如意见这酒好喝，便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杯子虽小，但哪能抵得住她这样喝。不一会儿，便有些晕晕的。秦策给她夹了菜，“多吃些菜，酒别喝这么多，不然明天不舒服了嚷嚷头疼。”
这酒喝着甜香，后劲却大的厉害，像如意这般不常喝酒的很容易就喝多了。不过秦策却是没有明说，喝多了正好回家睡觉，哪儿也不去了。最后如意也不记得是怎样回府的，只知道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喉咙干的厉害，如意伸手捏了捏嗓子，将一旁浅眠的秦策惊醒了，“不舒服？”
如意点点头，一点头又觉得头有些晕。秦策起身从床边的茶几上倒了茶，专门用小炉子温着的，还热着。如意捧过杯子喝了两口，才觉得嗓子舒服些。将杯子递给秦策后又滑进了被窝里。秦策又将杯子放到茶几上，给她掖了掖被角，见她还睁着眼睛，笑着道：“清醒了？”
秦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明显也是刚醒的。如意呆呆的，脑中一片空白，半晌，问道：“什么时辰了？”
秦策将她搂在怀里：“都快天亮了，你还可以再睡会儿，等上午还要回门。”
“我昨晚上是不是喝多了？”
如意隐约记得自己闹到很晚才睡。“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公公可还在府里，自己若是喝大了回府，这才新婚第二天，如意不敢想象后果······秦策将下巴抵在她额头上，如意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胸口传来的一阵阵微颤。“没有，你回府后就睡了。”
秦策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睡吧，明日起床就不晕了。”
“嗯。”
翌日一早，如意没等人叫，就自觉地起床了。秦策比她醒的早，已经穿好了衣服。如意见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心里过意不去：“我昨夜是不是吵到你了？”
秦策玩笑道：“可不是，一给你说了会儿话就彻底睡不着了，睁着眼睛到天亮。”
其实秦策昨晚被如意在怀里扭了一宿，自己念着她天亮还要回门便没闹她，可那股子火却怎么也消不下去，半边身子晾在被子外两个时辰才好些。那时候天也亮了，索性就起床了。如意怎么会知道秦策的心思，只当他是被自己半夜吵醒失眠所以没休息好，是以如意心里很是愧疚。吃饭的时候连连往他碗里夹了四个蟹黄包。秦策看她讨好的样子哭笑不得，但还是尽数将包子吃的干干净净。两人收拾妥当，如意就要去与瑞王请安，管家神色尴尬，道瑞王现在还未起床。如意疑惑地看向秦策，秦策解释道：“父王昨日喝多了酒。”
“喝酒？咱们昨日不在家，父王与谁喝的？出去了？”
如意问道。秦策却是避而不答，“咱们快些去温府吧，久了岳母要等急了。”
如意也不做他想，秦策携了她的手便出门去了。如意站在瑞王府外看着一车的东西风中凌乱，“这···都是你准备的？”
秦策拉着她上前头的马车，“你嫁到这里头一次回去，这回门礼自是不能寒酸了。”
可这也太多了吧，如意心想。转眼看到秦策平静的样子，便也释然了，他都不肉疼，我肉疼个什么劲儿。反正是往自己家里搬东西。“可还头疼？若是还不舒服，就来我怀里躺会儿。”
秦策向如意发出邀请。如意眯着眼瞧他：“不头疼了，我自己坐着就好。”
秦策笑着点点头：“那好，你便自己坐着吧。”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温府。秦策先下了车，然后又将如意扶下来，溫梓烨和季洛娴在门口站着，温梓逸也在。才两三天没回来了，如意觉得仿佛过了许久了，几人在门口见了礼。溫梓烨兄弟俩拉着秦策去了前院，温沐晟和姜煊薛明帆已经在前院摆好了席面等着了。季洛娴将如意迎去了梧桐苑，“娘很是想你呢，这两日一直念叨着你在王府吃得好不好，睡的习不习惯。”
季洛娴笑道。“王府的伙食怎会不好，花样多的每顿饭都不知道吃什么了，娘也太过担心了。”
如意拉了季洛娴的手，低声问道：“听云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姨母相中了范家的小姐，若是柳听云真对宁钰有意，这事可耽误不得。季洛娴好像知道些什么，微微蹙了眉头：“也不知道那丫头是怎么了，这些日子婶婶带她出去交际，她反而却不想出去了，我正奇怪呢，这可不像是她的性子。”
“那嫂嫂有没有听娘说起过宁钰表哥的亲事怎么样了？”
季洛娴摇摇头：“这倒没有听说过，只是听你大哥哥说宁钰好似不大愿意，正闹着要去通州游历呢。”
“游历？不打算再考了？”
如意讶然。“怎么不考，宁钰说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姨母气的两日吃不下饭，正与他置气呢！”
季洛娴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宁钰这身份也不低，好好的留在京中让姨父为他铺路也好啊，做什么要出去游历。”
也不怪季洛娴这样说，宁钰学问好，家世也不错，在京中像这样的子弟本就不多，留在京中受重用那是早晚的事。现在整这么一出，来年能不能考上是一说，姨母就这一个儿子，离了宁钰等于那就要了她的命。“姨母怎么样？”
“我和娘昨日刚去看过，除了脸色不好，别的倒还尚可。”
说罢，两人就到了梧桐苑，很自觉得都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温夫人和温如锦都在，温夫人见小女儿脸色红润，心放下了大半，“快过来，让娘瞧瞧。”
如意也想她的紧，忙走上前去依偎到了她身旁，搂着她的胳膊撒娇。温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子：“都成亲的人了，还在我这撒娇！”
温如锦也笑她：“睿睿可在一旁看着呢！你也不害臊！”
如意着才看到一旁奶娘怀中的睿睿，七个月大的娃娃正在那玩手指，见如意看着他还朝着如意笑了笑。“快过来，让姑姑抱抱！”
奶娘将睿睿递给如意，他也不哭。“娘，你看，他还记得我呢！”
如意朝着温夫人道。温夫人嗔了她一眼：“你当你侄儿跟你一样傻？你不过是才走了三天，他哪能忘了你！”
如意嘿嘿笑了：“也是，总觉得走了许久了。”
睿睿伸手抓住了如意荷包上的垂下来的流苏，如意索性摘下来给他玩儿，见姑侄俩玩的不亦乐乎。季洛娴朝温如锦使了个眼色，温如锦又和温夫人对视了一眼。温夫人让奶娘将睿睿抱下去，问道：“王爷···待你如何？”
如意点点头，笑道：“很好啊，公爹也待我很好。”
温夫人松了口气，又问道：“你可去祠堂拜过你婆婆了？”
“去过了，成亲第二日清早就去了。”
温如锦问道：“瑞王爷可将府中的中馈交予你了？”
如意想了想：“我们下午就要搬到镇南王府了，公爹将婆婆的嫁妆给了我了，还给了我瑞王府名下的大部分庄子和商铺，这算不算中馈啊？”
温夫人一惊：“你们要分家？”
如意忙摇头：“不是的，公爹说他一个人住着清静惯了，又怕我们搬到新王府手头紧，是以才分给我的。”
温夫人放下心来：“瑞王爷待你也不错了。”
季洛娴笑道：“如意没嫁过去时，瑞王爷就让镇南王搬到新王府了，这成了亲再住回去很正常。瑞王就这一个儿子，如何能分家。”
温夫人点点头：“我就是怕有那些个不知道内情的说闲话，毕竟新媳妇不伺候公婆，不合规矩。”
温如锦却道：“娘，瑞王妃不在了，如意现在是瑞王府唯一的女主人，瑞王将东西交给她再合适不过了。况镇南王也是个王爷，王府又是皇上亲赐的，他们夫妻俩搬过去，谁敢说闲话？”
说罢又笑道：“瑞王妃仙逝，瑞王府就一个瑞王，如意对公公，还能怎样孝敬？平日里问问安也就是了，再多了，那才是不合规矩的！”
温夫人也是操心过度，被温如锦一说，笑了笑：“瞧我，竟看不通透了！”
如意卖乖：“娘哪里是看不通透，明明是太担心女儿了。”
温夫人轻轻掐了她一把：“这门亲事，我原先是不看好的，现下看来，倒比将你嫁入别人家强上许多。”
说完又拉了如意的手：“你也不必害羞，说正经的，你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给王爷添一个子嗣。皇家镇南王这一辈的，除了皇上外，中用的也就镇南王一个了。越是身份贵重，这子嗣上头就越不能含糊，你可明白？”
瑞王和先皇是同胞兄弟，秦策和秦晗俱是皇家的嫡系。再往下，嫡系的也就大皇子一个，如意将来有了孩子，那也是嫡系的血脉。瑞王就秦策一个独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如意的肚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