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那房主老头送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道:“这是我家邻居王婆子,她听说我这房子租给了贵人,便想着来与你们做做饭,挣些养老钱。”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要说这宅子里住着的三个人,溫梓烨不会做饭,如意是懒得做饭,善儿年龄太小不能做饭。昨晚上那一顿就是凑合着吃的,以后总不能顿顿都凑合吧?王婆子矮矮胖胖的,长的也很和善,一双眼睛一笑便成了一条缝。“我是闲来无事,以前啊,是在村子里的饭堂给人配菜的!若是少爷夫人不嫌弃,便给我个活计做吧。”
溫梓烨不敢掉以轻心,问道:“你是这房主家的邻居?”
王婆子点点头,转身用手指着对面,道:“那间红瓦房就是我家的,我还有个小孙儿在家里。是以每日也只能过来做三顿饭,再多,我怕我那孙儿离不开人。”
溫梓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片房子里果然有两间连在一起的红瓦房,院墙很矮,年久失修的样子。“那行,你每日里饭点过来,做完饭便可以回去了,菜钱加上工钱,我每月付你二十两银子,可还行?”
溫梓烨也是有打算的,洗碗的活计交给善儿,这婆子只管做饭就成。再者她若真的在这住下了,还没有多余的地方呢。王婆子很是高兴,心里直道这老方头给她找了个好活计,要知道这二十两银子都够庄稼户吃上小半年了,就是每顿四菜一汤,还余下不少银子呢!“行行行!”
王婆子直点头,生怕这活计跑了,“我有许多拿手的菜,以后都可以做出来给你们吃!”
如意笑了笑,“也不用太过铺张了,我们也就三个人,你若是多做些正好拿回去家里吃,也省得你回家再做一顿了。”
通州条件不好,她也不指望能买到什么好菜。王婆子晌午就亮出了自己的手艺,她将家里屯的鱼拿了过来在院子里宰杀了,放在蒸炉里撒上葱丝姜丝蒸到七分熟,然后装到了盘子里。热火烧油,油温到很高的时候起锅直接将油淋到蒸好的鱼身上,一阵“嗤嗤”声想起,顿时香气四溢。如意在房里都闻到了香味儿,她也坐不住了,拉着善儿跑到了厨房,正见王婆子要做第二道菜。“夫人,您怎么过来了?这里油烟大,您还是快些回房吧!”
王婆子见如意过来,吓了一跳,手在围裙上随意的擦了擦就要将如意往外头推,“厨房哪是您该来的地方!”
如意也不介意,笑道:“咱们家没那样多规矩,你做你的,我左右也无事,就站在这看看。”
王婆子见如意都这样说了,便也不客气了,继续着手中的活计,只是动作稍微放慢了些。王婆子将锅里的余油烧热,然后扔进去一把葱姜蒜并各种小料,榨出香味后又从坛子里挖了一勺辣酱,混到锅里与这些小料一同爆炒。辣味冲鼻了些,如意稍微往后站了站。王婆子又拿出洗好的小白菜扔进去,炒至八九分熟时小白菜软了下去,这才盛出装盘。通州人民可能喜吃辣,这第三道菜仍然是辣的。这里靠海,王婆子上午去集市上买了许多的海味儿,也不是什么值钱的鲍鱼鱼翅,只是一些花甲鱿鱼,如意还看到厨房门后的浅水缸里放着几只不大不小的螃蟹。王婆子用大木勺捞出在盐水里泡过的花甲,放到烧开的水里焯了一下,等到花甲们都张开了口,王婆子便将它们迅速的捞出,动作干净利落。她见如意瞧得认真,笑道:“花甲肉嫩易熟,要刚一开口就捞出来,否则就容易煮老。”
如意点点头,“可见您是常做的。”
王婆子笑的合不拢嘴,“靠海吃海,通州也没什么东西,就海味儿多。只是这东西,怕您下不了口。”
其实前世如意第一次吃花甲的时候确实不怎么敢下口,后来忍不住*吃了一口之后就一点都不排斥了,因为好吃啊!王婆子将八角掰成小块连同葱段和干辣椒一同放到热油里炒了几下,而后将焯后的花甲倒了进去,翻炒至上色便盛了出来。如意先捏了一个到嘴里,汁液满溢,香辣可口。她又拿了一个递给善儿,“你也尝尝,可好吃了。”
善儿连接都不敢接,直往后退,“里头还有头呢,我,我不敢吃···”如意笑的不行,“那你可真没口福。”
说着将花甲又撂进了自己的嘴里。王婆子将紫菜在热水里烫开了,抓了一小撮虾米,又从篮子里拿了两个鸡蛋搅散,做了个蛋花汤。善儿将饭菜端上桌,如意去喊了溫梓烨,除了善儿不敢动那盘花甲外,溫梓烨还被辣的连连呛眼泪,就那样还挡不住他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小白菜。“一路追你过来,在路上那是什么都吃,最急的时候一天只喝了两口水,吃的最差的时候是在船上,眼看快追上你了,舱里的余粮不多了,连着吃了两日的白水煮烧饼。”
溫梓烨吃过一阵后开始大吐苦水。“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吃烧饼了!”
如意心里过意不去,讨好似的往他碗里夹了两块鱼,“大哥哥一路上辛苦了,快吃些鱼补补身体!”
她有意岔开话题,接着道:“要说这王婆子之前只是个配菜的我还不相信呢!你尝她做的饭菜,可是香的很呢!”
溫梓烨被她绕了过去,附和道:“这海味你吃得少,就算家里的厨娘能做出来,那海味儿运到京城时已经不怎么新鲜了,哪里能比得上这刚从海里捞上来的鲜嫩?”
如意忙点头,“就是就是,来之前都说这通州如何如何不好,我瞧着倒也不差啊!”
溫梓烨放下筷子,“那是你没见不好的时候,方才我出去了一趟,想打听城内的情况,走到半路这脸都被刮的生疼了。按理说这靠着海边有些海风倒也正常,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样多的沙子,一说话就能进到嘴里。”
“要不这两日我给你做个帷帽吧?昨日来的时候我见不少男子都戴着呢!”
如意接道。溫梓烨这几日要经常出去打探消息,这白嫩的脸蛋儿可不能被通州的风沙毁了,不然回京后大嫂嫂指不定怎样与她过不去呢!溫梓烨想了想,觉得确实也需要,便点了点头。如意也吃的差不多了,善儿起身收拾碗筷。如意看向溫梓烨,问道:“可有什么消息?”
溫梓烨略皱了眉,“我见了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异族人,口音我也听不懂,估计就是他们口中的蛮夷。这些人也只在城门处转悠,并未见他们做什么。”
“可有秦策的消息?”
如意的心提了起来,若是秦策在,是绝对不会允许通州城内外有任何蛮夷的影子的。溫梓烨摇了摇头,“并无。”
如意颓然靠在椅背上,来了通州又如何?还是一样找不到秦策的踪迹。“我想着,既然王爷还活着,一定是在某个地方养精蓄锐。我上午出去时见房子后头有一片密林,往深处走能依稀见到几个人影。明日我再去探探,说不准能探出点什么。”
溫梓烨见如意忧心忡忡的样子,声音带了一丝安慰。如意木然的点了点头,“你明日出去时要小心,见到那些蛮夷躲着些。”
溫梓烨笑了笑:“你可别小瞧了我,我虽比着王爷差得远,但好歹我两个妹夫都是武将,多少也能沾染一些士气吧?”
如意扯了扯嘴角,秦策能摄住人的并不是什么劳什子士气,而是那种上过战场染过鲜血杀戮的戾气。这点身为文官的溫梓烨是怎么都装不来的。“京里的信大约什么时候能到?”
如意反问他。溫梓烨算了算,“这种加急的都是昼夜不停的,我原先在海上时已经往家里去过一封了,估摸着再过五日就能收到回信了。”
如意绞了绞手指,“大哥哥,我···能不能借用下你房里的纸笔?”
溫梓烨愣了愣,随即笑道:“怎么?想给家里负荆请罪了?”
如意低着头道:“我一路上也是慌的紧,没往京里去过信,这会子安顿下来了,就想给家里写一封,报个平安。”
溫梓烨一眼就看透了她,并且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你不往家里写信是怕家里找到你的踪迹。如今想写了,不过是因为我找到了你,你不写不行了。”
如意见被点破了,索性也就摊开了:“我走前留了信的,谁知道你这么快就追来了。”
溫梓烨瞪了她一眼:“你离家出走还有理了?”
如意撅着嘴嘟囔道:“我这是千里寻夫。”
溫梓烨绷不住笑了,“见过千里送鹅毛的,还真没见过千里寻夫的。”
第二日一早,溫梓烨就去了前日所说的密林打探消息去了。如意正在院子里给他做帷帽。“砰砰砰。”
外头传来叩门声,如意放下针线筐,跟正在擦窗台的善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吭声。王婆子刚走,溫梓烨回来的时候敲门声那都是有规律的。显然这样杂乱的并不是他们两人。门外停歇了一阵儿,见里头没有动静,又敲了起来,这回声音比方才大了些。如意进屋,将枕头下的匕首拿出来藏在袖子里。走出屋子,示意善儿不要出声,然后悄悄的挪到大门后,粗着嗓子问:“谁啊?”
“小的是通州城的守卫,烦请开门。”
如意透过门缝往外瞧,正好看见个穿着一身盔甲的男子,那侧脸跟前两日守城的侍卫一模一样。如意这才松了口气,只要是北齐人,便什么都好说。她将门闩拉开,打开了门,这才看到门外不仅这守卫一个人,后头还跟着十多个穿着一样的侍卫,中间是一抬紫色的轿子。那守卫一见是如意开的门,忙跪下行礼:“参见王妃娘娘!”
他一跪,后头的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如意吓了一跳,前天还说她不像王妃来着,今日怎么突然就大变样了?“你们这是?”
那守卫朝如意拱了手,道:“回王妃娘娘,小的是奉镇南王之命前来接您去军营的!”
如意一个趔趄,被善儿扶住了,“你,你说什么?奉谁的命?”
“回王妃娘娘,奉镇南王的命!”
如意心里“怦怦”直跳,“他在哪?”
“王爷现已经脱险,今早回了军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前日没认出您,已经去王爷处领罚了!”
如意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连忙就要过去见秦策,好在上轿前还存着最后一丝理智,嘱咐善儿:“等大哥哥回来,让他去军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