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就下来了。是太子太傅。秦策说这是姜静姝亲自到秦晗面前求的。溫梓烨四年前科举考试可是二甲头名，是以这教导太子明礼的活计还是够得上的。太子太傅听着荣耀，官职也高，正三品。可真正落到手里的实权却是没有多少，再加上太子年纪还小，是以在这个位置上可有的熬。要说真正的好处还在后头。等太子登基，这太傅是太子最亲近的人，到时候要什么没有？既得太子依仗，又重权在握，朝中上下都要敬他三分。姜静姝的用意不言而喻，她想让自己娘家的人来成为秦怀宸的助力，将来也能辅佐秦怀宸成为一代明君。姜家如今能在朝中出力的也就只有姜弘和姜煊，姜弘手里有军政大权，可架不住年纪越来越大。而姜煊又是个老实的，政绩平平，没有特别让人刮目相看的地方。薛嘉怡跟姜煊连着生了两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等将来秦怀宸大了，姜家与他同辈的竟没有一个可以入朝为官的男孩。所幸温家和宁家的子嗣都是有出息的，溫梓烨自不必说了，宁钰现在在翰林院供职，假以时日朝堂上也能有他的一席之地。温梓逸在营里混了这两年，升了营把总，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官，好歹也是个官不是？姜静姝的想法姜家最清楚不过了，姜夫人没舍得给薛嘉怡压力，反倒与温宁两家越走越近，好的跟一家人似的。圣旨颁下来的当日下午，溫梓烨带着季洛娴和儿子，在姜煊的陪同下去了西山看望姜老太爷。姜老太爷逝世的时候，溫梓烨一行正在去往通州的路上。圣意不可违，温沐晟是在溫梓烨到通州后才把消息告诉他的。溫梓烨得到消息后，也很是悲痛。姜老太爷教了他不少实用的东西，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就连温沐晟也未必捉摸的透。而姜老太爷却把他一辈子摸索来的经验技巧毫不吝啬的灌输给了这个外孙。溫梓烨在通州的府里设了香案，朝着京城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本来在回来的第一日就要去西山的，可季洛娴身子弱，这一路上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在温夫人的劝说下，他才往后延了一日。西山旁有个小寺庙，里面很是清静。溫梓烨带着妻儿在寺庙的客舍住了一夜，权当陪陪姜老太爷了。今年锦上添花生意红火，如意也不吝啬，给两个店里的伙计都加了分红。年底清算后，又每人发了三十两的大红包。两个铺子放了假，如意轻松了一些，转而忙活家里过年的事宜来。“绿倚还没回来？”
如意翻着手里的物册，头也不抬。绿珠给她换了热茶，笑道：“多宝阁那样大，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盘算清楚的。孙掌柜连自己儿子都叫去帮忙了，可见是真的忙。”
多宝阁事情多，如意让孙掌柜每三月报一次账，年底的时候她再派人去核算一次。本来这差事原该是晚月的，可晚月跟连翘连府里的账都忙不完，实在抽不出空来，是以这两年一直都是绿倚去的。“待会儿让涟漪去瞧瞧，早点忙完也可以早点回来。”
如意嘱咐道。绿珠应了声，转身出去交代涟漪了。可涟漪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绿珠疑惑：“这样快就回来了？绿倚呢？”
涟漪笑的高深莫测，她凑近了绿珠：“那里可用不着我帮忙呢！绿倚姐姐跟孙大哥配合的那样默契，我都插不上手！”
绿珠眼睛一转，立刻就觉出味儿来了。绿倚的家人回苏州后，没过几个月，那边就来信要钱。说是绿倚的妹妹生了个儿子，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想让绿倚帮衬帮衬。绿倚看到信后气的手发颤，信纸都拿不住了。绿珠怕她气出病来，连着劝了好些时候。待绿倚缓过劲儿来，直接提笔写了封断亲书。说她的身契在镇南王府，她到死都是镇南王府的人。他们若再不知好歹，她只有上禀了官府，看看这天底下哪有跟已经不想干的人伸手要钱的道理！这封信一寄回去，那边就再没了音信。绿倚看的也开，该干嘛干嘛，决口不再提那家人的事儿。涟漪口中的孙大哥是孙掌柜的儿子，叫孙鹏，今年二十有一，只比绿倚大了几个月。孙鹏十六岁的时候孙掌柜就禀了如意，想让儿子进铺子里当伙计帮忙。如意见孙鹏跟他爹一样，老实规矩，脑子又很灵活，是个做生意的料儿，就同意他进了铺子。孙鹏在铺子里这几年，做的也还不错。恰巧先前瑞王给如意的一家当铺的掌柜想要请辞回乡，如意就打算让孙鹏去试试。若做的好了，这家当铺的掌柜也不必再寻了。绿珠低声道：“这件事不要乱说，八字还没一撇呢，知道吗？”
涟漪认真的点了点头：“绿珠姐姐放心吧，我肯定不会乱说的！”
绿珠正要回屋，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了涟漪：“蒋妈妈方才让我去厨房端给王妃炖的鱼汤，我给忘了，你帮我去一下吧。路上滑，走慢点。”
涟漪笑着应了：“我这就去！”
如意喝了口茶，见绿珠进来了，问道：“绿倚回来了？”
绿珠走进，收拾着桌上的物册，笑回：“还没呢，听涟漪说应该快了。”
如意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门口帘子一掀，一个小人儿跑了过来。“娘亲！”
如意吓了一跳，忙伸手接住快扑在她身上的儿子。秦怀瑾小脸冻的通红，将小手炉往榻上一放，就要让如意抱。如意无奈的笑了笑，弯腰把他抱到了旁边坐好。“又玩雪儿了？”
她佯怒。秦怀瑾利落的把小靴子蹬掉，一翻身滚到了里侧：“没有！”
如意伸手打了下他的小屁股，笑道：“这回堆得还是糖葫芦？”
秦怀瑾把头一扬，得意的道：“我堆了小人儿！”
“哦~”如意原来如此的点点头。秦怀瑾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说漏嘴了，笑嘻嘻的拱到如意怀里。“娘亲跟我玩好不好？”
如意解开他外头的小袄，眨了眨眼睛：“玩什么？”
“打雪仗。睿睿坏，拿雪球扔我的屁股！”
他说着，还嘟了嘟嘴。溫梓烨回来那日，大人们正在吃饭，小孩子们耐不住，就统统去园子里玩儿了。温梓逸也去了，估计是他带着几个孩子疯玩儿的。秦怀瑾回去时，身上都是雪，睫毛上也沾了许多。崇文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看就是温梓逸和睿睿占了上风。墨兰不能见风，被温如锦拘在身边不准出去，她只能眼巴巴的朝外头看。秦怀瑾进屋后就小跑到墨兰身边，递给她一个滚好的小雪球，把墨兰高兴坏了。后来因着屋子里暖和，那雪球不多久就融化了。为着这个，秦怀瑾这熊孩子还眼泪汪汪的，瞧着比墨兰还委屈。如意怕冷，昨天晚上又刚下了场雪，她这会子才不想出去。正要张口拒绝，涟漪就进来了。“王妃，厨房炖了鱼汤，您趁热喝吧。”
如意点点头，正好腹内有些空，就让她端过来。秦怀瑾抽了抽小鼻子，立马坐的端端正正，一副好宝宝的模样等着如意喂他。如意接过涟漪递来的小碗，舀了一勺吹了吹，正要往秦怀瑾嘴里送。突然胃里一阵翻滚，如意忙放下勺子，用帕子捂住嘴。绿珠吓了一跳，将碗接过来放到桌子上，涟漪上前给她顺背。“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绿珠急道。秦怀瑾见如意皱着眉头，颇为痛苦的模样，也慌了。“娘亲，你哪里痛吗？”
如意难受的说不出话，只摆手示意没事。涟漪对着绿珠道：“我去请大夫！”
“快去快去。”
绿珠边说，边从门口花架后拿出一个痰盂来，让如意吐。如意干呕了半晌，除了一些酸水啥也没吐出来。“怎么了？”
蒋妈妈见涟漪急急忙忙去请大夫，也忙不迭的赶了过来。她见如意一手支着矮几，一手抚着胸口朝痰盂狂呕，急了：“哎呦，这是怎么了？”
她上前查看了方才的鱼汤，问绿珠：“王妃可了尝了？”
绿珠摇摇头，皱着眉头道：“没有，只吹了吹便吐了。”
蒋妈妈心里一松：“王妃的小日子多久没来了？”
绿珠算了算：“王妃的小日子一向不准，这回已经迟了七八日了。”
她说罢自己也是一惊：“难道？！”
如意缓过劲来，捧着茶漱了漱口。她被蒋妈妈扶着靠在了软枕上。“之前最迟的还晚过小半月呢，想是午膳吃的积食了。”
她压下胃里的酸意，缓缓道。蒋妈妈也不敢下结论，将鱼汤端远了些。秦怀瑾到底年纪小，被几人一惊一乍弄的有些害怕，他眨巴眨巴眼睛想要哭出来，又使劲儿的绷住小嘴不敢哭。蒋妈妈看的心疼，上前一把将他抱起来，边拍着他的背边哄道：“瑾哥儿不哭，没事没事。肚子饿不饿啊？”
秦怀瑾趴在蒋妈妈肩上摇了摇头，然后扭头看着如意，伸出手让她抱：“娘亲···”如意知道瑾哥儿是关心她，心里软了又软。蒋妈妈不敢让如意抱，就把他放在了如意旁边。秦怀瑾钻到了如意臂弯里不肯说话，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如意把眼泪给他楷去，一下一下的抚着他柔软的头发，安慰道：“娘亲没事，就是贪嘴吃多了些，一会儿便好了，瑾哥儿乖。”
大夫没来，秦策倒是先回来了。他一身湿寒，不敢进正房，先去东厢换了衣裳，这才进去。他看到屋内的情景，以为秦怀瑾挨了如意的训，正想上前调侃两句，就见涟漪带了大夫进来。他皱了皱眉头。那大夫低着头向秦策和如意行了个礼：“王爷、王妃。”
秦策看向如意，如意朝他笑了笑：“身子有些不舒服，叫大夫过来瞧瞧。”
秦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紧紧抿着唇，盯着大夫给如意把脉。时间过的缓慢，那大夫把脉的时间也很久，久到秦策正要发脾气了，他才松开手。“不知娘娘最近可有发热、呕吐之感？”
如意没说话，绿珠代她答的。“我们娘娘最近没什么异常的，方才只闻了鱼汤的味道就呕吐不止，先前也没有任何征兆。午膳用了墨鱼丝和豆腐，饭后用了一块金丝枣泥糕，可有什么不妥？”
大夫听完，却是笑了起来，拱手道：“恭喜娘娘，您这是滑脉，怕是已经有身孕了。”
如意心头巨震，下意识的看向秦策。秦策像是松了口气般，让涟漪送了大夫。“再去把张太医叫来。”
他吩咐道。蒋妈妈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乐的合不拢嘴：“奴婢这就去瑞王府通报这个好消息！”
秦策没说话，表示默认了。蒋妈妈走后，秦策大步走到塌旁，一把将还窝在如意怀里的秦怀瑾揪了出来丢到一旁，自己坐在了她的旁边。“可有什么想吃的？”
他问道，眉毛不自觉得上扬。如意还没缓过神来，脸上木木的。“我怀孕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秦策笑了：“瑾哥儿都两岁还多了，你有身孕不是很正常？”
如意熨叹一声：“就是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秦策将她揽在怀里，手指抚着她的耳垂：“只盼着是个女孩儿才好。”
“为什么？”
如意淡笑，秦策跟她提生女儿不是一回两回了。她本以为是秦策嫌弃秦怀瑾太黏她，谁知秦策却幽幽道：“生了女儿就会像你，我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
他说完又放低了嗓音，脸上带着愉悦：“总之，不枉我这两年辛苦耕耘。”
如意轻捶了他一下：“瑾哥儿还在！”
秦怀瑾隐隐约约听到如意喊道他的名字，又不敢越过面前的那道人墙，只委屈巴巴的盘坐在塌角对手指：“娘亲，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