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台位于廊州云霄山山顶,终年云雾缭绕,有人猜想可能是那位大剑仙的剑气造成,此为停云台之名的由来。
停云台成名家比武决斗之地已历时悠久,多年前一自称“山间客”的江湖势力花重金与朝廷签订契约买下此山,于山上建小庄开山道,供人食宿探幽观景,更于停云台周围修建看亭,每当有高手相约决斗之时,山间客便与千金楼合作开盘,让各位看客能够下注千金。 自那以后山间客便坐享其成,早已成除千金楼外的廊州第二富。 此次李天心与李刚的决斗,早就被山间客暗中宣扬得沸沸扬扬,不少看客都是提前住在山中,只为比武之时能够抢占前排。 此时的四周的奢华看亭里,坐着不少地方豪绅和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有不少达官显贵,或品茶或闲聊,皆怡然等待决斗开始。 停云台极为宽敞,台面有些许浅浅的武器伤痕,但仍掩盖不住其宛如镜面般的凌厉光滑。 此时的台上,站着一个抱枪而立的挺拔身影。 他应处在而立之年,面容方正坚毅,正闭目凝神,一动不动,却浑身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想来便是那位扫雪枪李刚。 只是却不见身为对手的小剑仙李天心。 似乎是为了迎合众位看客,山顶稠密的云海露出些许缝隙,金灿的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停云台上,经过台面的反射,使得此间竟有些斑斓迷眼,让不少人暗暗赞叹此趟见此美景也不算白来。 看亭上的人们悠闲自得,却没发现有几人姗姗来迟,气喘吁吁。 白衣染尘的年轻公子哥,在斗笠汉子的搀扶下终于迈过了最后一个台阶,扶着腰一屁股坐在路边,头望天,喘大气,浑身都被汗水打湿。 斗笠汉子不仅要一手搀扶公子哥,还要一手夹着斗笠小孩,也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跪趴在地上。 早就累得走不动的斗笠小孩在汉子腋下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此时却是一点不累,秀气的小脸上满是好奇和兴奋。 倒是白眉白须的老道士,竟是腿脚利索身骨硬朗,走了一路竟也不喘不累,面色依然红润,道袍依然飘飘。他颇有高人风范,抚须轻笑地看着地上三人,摇摇头。 “年轻人不行呐,区区这几段山路,便累成这般模样,不如随贫道回山中修行,不仅强身健体,而且可练得一口清气绵长,便是徒步行走十里百里,亦是轻轻松松。”地上三人一个趴着,一个喘到近乎昏厥,只有小安一人注意到了老道士偷偷用道袍擦拭额头虚汗的动作,便笑嘻嘻地冲老道士做了个鬼脸。 赵仙师略微尴尬,正欲解释,却见小安又将目光投向了停云台。 “这大台子上为何只有一个人?”
赵仙师捋了下气息,微微一笑。 “此人应是千金楼的三当家李刚。那李天心据说不仅是直追剑道的剑痴,还是个是古道热肠的性情中人,说了要决斗便不会缺席,许是有什么原因迟到罢了。”
年轻公子哥终于回过神来,咳了一声,问道:“这李刚和李天心究竟什么仇怨?”
“据说李天心刚来廊州之时,便遇到了千金楼人在袭杀赢钱极多的赌客,便出手救下,还放话要一人将千金楼拆了,因此便有了这场决斗。”
白眉白须极长的老道士继续为三人讲解,他又抬手点了点一处看亭,那里居中坐着一个身穿金丝华服,手上戴满昂贵扳指,长着鹰钩鼻,面容阴冷的男人,他双眼微眯,一只手里不断把玩着三颗铁球。旁边坐着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正自顾自的饮茶,神色颇为轻松。周围则是一群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亡命之徒。 “那坐在中间的是千金楼大当家,唐四爷,实力深不可测,旁边的是二当家,文书明,千金楼的智囊。千金楼虽臭名远扬,早已不在乎好坏名声,但却对胜负颜面极为看中,更何况这次乃是在自己庄下的赌注,想来那李天心就算是赢了,怕也不容易走。”
“他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公子哥皱了皱眉。
“江湖便是如此,人心险恶。”老道士却是轻轻一笑。
“如此重大的决斗,没有人出来主持公道吗?”“公道?在这江湖,只有有实力的人才有公道。至于官府,公子觉得,这千金楼能在廊州横行无忌,能与官府没有交情?”
公子哥面色不屑,却也没再说什么,显然也是认同这个道理。 “既如此,那李天心还敢天不怕地不怕地闹着半大动静,本公子倒是欣赏他。”
“李天心年纪轻轻,初入江湖,不晓人心之恶,空有一身本领,却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这世上的险恶本公子看多了,从来瞧不起那些玩弄心计之人,江湖本就应当是快意恩仇、侠肝义胆,若是人人都如这千金楼一般,那这江湖还有甚意思。”
“公子说的是。”
赵仙师轻轻点头,倒是对着年轻公子哥更加高看了一眼。心想能有这般口气和心胸,这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谁知公子哥下一句话又让老道士对其刮目相看。 “而且这千金楼一个个穿的像个暴发户一般,恨不得把金银挂在身上,毫无格局可言!本公子平生最恨两种人,一是奸诈小人,二便是这些无脑炫富之人!”
“......” 赵仙师见其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千金楼众人生吞活剥的模样,忍不住腹诽,你自己不也把不下千金的行头穿在身上,要不是中途的什么变故致使落魄,只怕比那千金楼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公子哥自然听不到老道士心中所想,只是见其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自知失态,轻咳一声,理了理衣袍,四处望了望,问道:“这亭里怎的没有位置了” “自然是要抢的,不过一般亭子里的都是廊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般人不敢上去。”
停云台的看亭,只围绕了其四分之三,剩下一个缺口面对着来时的山路,用于给其他人等。好在即使不上看亭,山间客也修建了足够高度的台子供人观看。 “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本公子偏要去看看怎么个有头有脸法。”
赵仙师微微一愣,公子哥已然大步走去,不顾斗笠汉子和小孩的劝阻,就要登上看亭的阶梯。 “公子啊,这亭子都站满人了,难道我们还能把人家拽下来不成?这可不比京城啊。”
“京城”二字落入赵仙师耳中,让他眼睛一亮。 在两人的劝阻下,公子哥还是登上了阶梯,就站在最后一阶处,仰着头,用居高临下的睥睨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干人。 这块亭上的人本来见这俊美公子面色不善地走上来便有所紧张,此时见其眼神凶恶,虽然身上有些灰尘,但架不住他看起来颇为名贵的行头和仿佛位高权重者的跋扈气场,便觉其来头不小,此时都有些犯嘀咕,暗自咽下口水,赶紧回想一遍自己是否在哪里见过甚至的罪过此人。 众人见其眼神不善,却一直沉默不语,刻薄的嘴唇微动了几次都没有说话,当下便更加紧张,有人甚至开始留下虚汗,一个个就像即将听候发落的罪人。 山风拂过,沉默良久。 终于,公子哥喉咙滚动,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挤挤。”
众人:“......” 山风拂过,又是沉默良久。 他们似乎没反应过来这位公子哥刚才说了什么,个个一脸痴呆地望着他,见其面色丝毫不变,似乎刚才那句话并不是一句玩笑。 只有身后悄悄捂脸的三人知道,公子背在身后的双手,手指不断抠着手腕,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捏得愈发地青了。 亭上的人渐渐回过神来,不少人脸上浮现出恼怒的神色,悄悄地瞪了富家公子哥一眼,而后极为默契地悄悄挪动脚步,给公子哥让出一个位置来。 在位置腾出来后,公子哥心安理得地甩了甩发酸的手,一步迈上去,看向决斗台,一脸风轻云淡。 公子哥可以不要脸皮硬挤进去,下面三人却是不好意思,只是在亭下看着,小安则是坐在了老季肩上,视野倒也极佳。 不知何时,这山间已是人满为患,想看决斗的队伍都排到了来时的山路上。 不知过了多久,李天心仍未现身。不少人脸上都出现不耐烦的神色,就要转身离开时,自山路间传来一阵骚动。 所有人转头望去,只见一袭染血白衣于人群之上飒沓而来,袖袍翻动,如飞鸟展翅。 他剑眉星目,面含怒光,手中青锋反射日光,气势凌厉,叫人睁不开眼。他脚尖不断轻点人们的肩膀,看似飘忽若轻,却在几个呼吸间就从远处掠至停云台上空。 倏忽而至,翩若惊鸿。 白衣侠客,一剑天来。 后来这一剑为江湖人所津津乐道,因为李天心开创了一个用剑风气,另对决之人恨之入骨,又另无数旁观者心生神往。 只听那半空中,李天心声音冰寒,蕴含怒火。 “无耻狗贼,吃我一招飞燕衔泥!”
霎时间剑气横生,落向停云台。 而台中一直静立不动的李刚,终于睁开了眼睛,精光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