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靳成像被一道符咒封印,整个人定在那里,他看了陈青梧一眼。
陈青梧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不妥,这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因公徇私要吃影帝的豆腐。 “抱歉。”她连忙收回手,然后又补充一句:“总之,要小心点才好,万一划伤手,会耽误你的行程。”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万一他划伤了手,就要在这里养伤,那么,原本十五天的行程可能就会被拉长至二十天甚至二十五天。 多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多个三五天简直要她小命,不行不行,千万不行! 所以,她殷切地希望这祖宗一定保重自己,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在十五天之内和她分道扬镳。 段靳成怎么会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嫌我?”
他问。
陈青梧脑中响起一级警报,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立刻回头去看悬在门梁和屏风上的两个摄像镜头。 “段老师开什么玩笑呢,您能来到我们工作室学习,那简直就是我们工作室的荣幸,我们这个小小的工作室因为您的到来,蓬荜生辉!柴门有庆!一室生春!”段靳成淡淡扫她一眼:“镜头是我们团队自己的,后期还要剪辑,你不必太装。”
还要剪辑? 陈青梧松一口气:“你不早说!”
“不必太装的意思是,也别装都不装。”
陈青梧:“……” 娱乐圈可真复杂。 茶水壶里的水“咕噜咕噜”煮沸了。 陈青梧调整了一下心态,问他:“段老师,请问你喝什么茶?”
“都行。”
“那我给你泡白茶吧,这批白毫银针是新到的。”
“好,谢谢。”
两人心照不宣地恢复到了有镜头“监督”的对话模式。 陈青梧给段靳成泡了一杯茶,然后带他正式进入工作模式,她让段靳成搬了个椅子,坐到自己的身旁。 “今天我先尝试着教你雕刻一个简单的图案。”
陈青梧给段靳成挑了一颗偏长的橄榄核,“你试着拿笔在核上构图,画出玉兰花大概的形状。”
段靳成拿着橄榄核和笔,一时无从下手。 “别拘着,发挥你的想象力,随心去画就行。”
陈青梧一边鼓励他,一边随手拿出一颗之前教授学员时雕刻的玉兰花给他参考。
玉兰花算是核雕的一个入门,两端之间寥寥几笔就可以画出花瓣的线条,简洁不繁复,适合新手操作。 段靳成按照陈青梧给的样本,绘出图案。 “对,这样就很好!”她很擅长给予别人肯定,让听的人如沐春风,继而充满信心。 “然后我们对果核两端进行初加工,先把玉兰花的花托形状刻出来,接着再用锉刀粗打胚,把花瓣与花瓣之间的分界线刻出来,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勒线。”
段靳成看她一步一步操作,感觉并没有什么难度,可真到了自己操作的时候,又哪儿哪儿都不顺,在她手上很听话的橄榄核和刀具,到了他手上就变得叛逆。 典型的一看就会,一做就废。 “别着急,慢慢地来,你是新手,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想当初我入门的时候,可比你糟糕多了。”
“这样吗?”
段靳成有点吃不准。
陈青梧见他握刀的姿势不对,上手帮他调整了几次,每一次她碰到段靳成的手指,他都会抬眸看她一眼。 “别看我,看着你手里的橄榄核。”陈青梧故作镇定。
她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在教学,什么影帝影后到了这里,就只是一个普通学员,有些必要的肢体接触,不需要刻意避讳,她越坦然,整个教学过程才能显得越自然。反之,只会显得心虚小家子气。她可不想最后段靳成在这里学习的视频剪出来,她这个做老师的像做贼,这样反而更让人诟病。 “还看?”段靳成收回目光,继续按照她教的步骤,用平刀和斜口刀把玉兰花花瓣的体积感和层次感雕刻出来。 两人静静地忙活手里的作品,氛围倒也和谐。 “初雕和细琢之后,是什么工序,你还记得吗啊?”
陈青梧忽然考他。
段靳成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他不记得之后的工序,而是觉得这一幕太过熟悉。 他想到了当年,他给她补习时的场景。 今天从落座开始,就有太多这样的瞬间,让他回想起当年,回想起她坐在他身边低头做题的样子,只不过,现在她是师傅,他是徒弟。 “中间有些工序不记得也没关系。”陈青梧笑了笑,得逞的情绪溢于言表,“别着急,今天在雕刻的过程中,我再带你回忆一遍。”
“我记得。”
段靳成平声道,“初雕和细琢之后,就是开相,陈老师昨天说过,开相是对花蕊、叶脉苔点、枝干以及人物、动物的眼睛、鬓发等细节进行处理。”
一字不差。 他把她昨天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刚还得意洋洋的陈青梧瞬间有种被狠狠打脸的感觉。 也是,她凭什么去考验他的记性,人家当年可是学霸,记忆力超群,她的QQ号都能一遍就记下来,更何况是这样有逻辑的工序步骤。 “厉害厉害!段老师记忆力真好!”
她一边对他竖起大拇指,一边战术性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段靳成注视着她:“我的记忆力好不好,你今天才知道?”又来了,这危险发言。 要是被段大明星的粉丝听到这样的话,陈青梧祖宗十八代都能顷刻让人扒干净。 不过,她知道段靳成的工作人员后期审核的时候肯定会把这有可能引发争议的一段剪掉,于是干脆不去接他的话茬。 身后观山雨帘的摆件发出细微的流水声,两人各自静了几秒后,陈青梧抽了一把尖刀递给段靳成,继续刚才未完的教学。 “这是尖刀,你可以用它处理一下花瓣顶部的一些小细节,注意运刀要爽快,粗细均匀,一鼓作气。”
段靳成似乎还深陷在某段回忆里,一时没有反应。 “段老师?”
“抱歉。”
他回过神来,接过陈青梧手里的尖刀。
“没关系,不过呢,核雕讲究一个专注,雕刻的过程中切忌想七想八。”段靳成忽然微颤了一下,紧接着传来“嘶”的一声倒抽凉气的声音。 陈青梧低头,看到尖刀的刀口刺进了段靳成的指腹,鲜红的血正汩汩往外流。 --- 核雕过程中被刻刀划伤手的事工作室常有发生,但像段影帝这么大咖位的,还是头一个。 陈青梧吓了一跳。 “佳佳!”
她立刻朝门外的佳佳招手,“快把医药箱拿来。”
佳佳往里望了一眼:“谁受伤了?”
“段老师!”
“什么?段老师受伤了?”
佳佳一听偶像受伤,瞬间不淡定了,立刻翻箱倒柜去找医药箱,小跑着拎过来,“青梧姐,医药箱!”
“打开,把无菌纱布给我。”
“哦哦。”
佳佳打开医药箱,把无菌纱布递给陈青梧,陈青梧一手握住段靳成的手腕,一手用纱布按住了他正在流血的伤口。 两人的手都不热,但腕骨上重合相贴的那一块肌肤却起了一层薄汗。 她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也不知道用了几分力,段靳成感觉手都被她抓得有些血液不流畅了,于是他轻声问了句:“你要抓到什么时候?”
这话换来一记恶狠狠的白眼。 她的眼神明显是在埋怨他闯了祸话还这么多。 段靳成自知理亏,自觉地闭了嘴。 大约按了四五分钟左右,纱布掀开时,血已经止住了。 陈青梧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释放了一些,火气紧随其后就蹿了上来。 “我都和你说了,雕刻过程中要专注,不要想七想八。”
她忍不住责怪。
毕竟,刚才后半段,他走神太明显了。 段靳成不做辩解,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不要想七想八’这几个字,让我开始想七想八。”陈青梧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不要想七想八”这句话是她这些年的口头禅,她经常在教学时对她的学员说,以至于她刚才下意识脱口而出,完全忘了段靳成并非一般学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绕口令。”
陈青梧故作听不懂,转头对佳佳说,“佳佳,把碘伏消毒液给我。”
“哦。”
陈青梧将段靳成的伤口清洗干净,碘伏消毒后,再用无菌纱布包扎起来。 段靳成全程配合,哪怕她把他芝麻大的伤口包得粽子一样,他也没有出声。 佳佳去拿拖把清理地上的血迹,胡图原本在楼上睡觉,听说段靳成受伤,立刻跑下来。 “受伤了?”
他打量着段靳成的手指,“伤得这么严重吗?”
呃…… 其实伤口并没有那么深,但臃肿的纱布包扎之后,看起来就好像是挺严重的样子。 “对,很严重。”
段靳成对胡图说,“这几天我用不了手了,学习的事情肯定要被耽误,你看一看,在这里的时间往后延一到两个礼拜吧。”
胡图还没回答,段靳成又看向陈青梧:“抱歉了陈老师,要在你这里多打扰一段时间了。”
陈青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陈老师?你的表情是不欢迎我吗?”
段靳成似笑非笑。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我都说了,段老师您能来到我们工作室学习,那简直就是我们工作室的荣幸,我们这个小小的工作室因为您的到来,蓬荜生辉!柴门有庆!一室生春!”她越说到最后,越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