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汇聚四方来客,人流涌动的街道空空如也。繁华热闹的京城,硬是一夜之间添上了几分荒凉之感。
人呢?梦千回飞在半空,满心疑惑。 华乐不至于那么疯狂直接对这些人下手吧。 梦千回对京城并不熟,她只能慢慢找。往城中央飞去应该不会错,皇城应该也会在那边。 终于,梦千回远远看到了一处广场,还有黑压压的人群。 她在云端一眼望去,人挨着人,人挤着人,怕是整个京城的人都在这里了。男女老少,豪绅商贾,朝廷大员,街边乞丐,贩夫走卒,此刻都没了身份、地位、阶级的差异,整整齐齐的聚集在这里,皇宫正门前的广场上。 更诡异的是,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不论怎样都应该有喧哗吵嚷的声音。但梦千却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他们在干什么?华乐想让他们干什么? 梦千回隐藏了身形,快速掠过人群,落在了最前面。 她仰头望着城门之上,城门上除了梦千回见过的渊魂守卫军,还有四个人格外醒目。 一个是华乐,一个是谢婉娘。 还有两人,一个男子身着明皇龙袍,一个女子头戴凤冠。那是李修安的父母,也就是当今的皇帝皇后 皇帝已过不惑之年,却仍身姿挺拔,自有威严之气。皇后亦是大气磅礴。 几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帝后是满脸的愁容,华克则是脸色苍白,谢婉娘脸上也几乎没有血色。 而在城门上空,白喜喜和另外三个不知名的志怪在盘旋。城门右上角的屋檐上,妖宣静静站立。左上角,一只拥有九条尾巴的狐狸正躺在屋檐上,露出森森白牙舔着自己红色的毛发。 城门下,立起来一排大鼓,每一面鼓前都站着一位渊魂。 华乐抬了抬手,城门上呼啦一声垂下来一块白布,白布上还有字迹。 替天诛杀叛国者李修安温画。血色大字格外扎眼。 梦千回身后,原本安安静静的人群一瞬间爆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他们齐声高喊,“诛杀李修安,诛杀李修安。”震耳欲聋。 一夜之间,李修安似乎已经成为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等到城门下声浪暂歇,城门上的皇帝开口了。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却能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渊魂的鼓声也想了起来,沉闷,厚重。一声一声像是砸在了人心上。 “今日,朕,代禹州李氏皇族谢罪天下。吾儿李修安不明事理,勾结方外之人,擅作主张,欲背叛禹州百姓,是朕教子无方。千百年来,志怪一族与人共存,人以仇寇视之,大错特错。实则,志怪为两族可赴汤蹈火。雁回山之上,便是人与志怪两族的屏障。打破它,朝廷大员可封侯拜相,百姓能安居乐业,世间不再有流浪之人。我儿李修安试图阻止,是李氏皇族有负天下。以子时为限,若李修安未来入城认罪伏法,朕与皇后代之受火刑之罚,谢罪天下。”
皇帝说完,带着皇后朝着下面百姓行大礼。 梦千回猛然抬头看着华乐,华乐依旧是轻轻笑着,她脸色仍旧苍白,有风吹来时还会掩面咳嗽,神情平静柔和。 华乐怎么会要李修安死?她抽什么风了? 梦千回慢慢后退,她混进了人群里现出了身形,她随意抓住了一人问道,“你觉得志怪与人为善?你觉得李修安背叛了禹州子民?”
被他抓住的人机械的点点头。梦千回又抓着下一个人问,下一个的反应一模一样。她一连问了十几个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回复。 禹州世界的配角,作者赋予他什么思想,这个思想便是根深蒂固的。 华乐,实际上已经控制了除李修安和温画以外禹州世界的人与志怪。 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量?禹州天道不会阻止吗? 梦千回起身,飞掠至半空,白喜喜立刻凌空摆出了防御姿态。 “华乐,你想做什么?杀了李修安和温画吗?”
梦千回冷冷的问道。
不是说她喜欢李修安吗?这算什么牌子的喜欢? 华乐看到梦千回现身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她笑着说道,“梦姑娘,归真笔比你想象的更厉害。天道嘛,禹州靠温画李修安,也可以靠华乐啊。小说写到一半换一个主角也没人说不合理吧。”梦千回眯起眼,华乐竟然来釜底抽薪这一招,当真是够狠。她问道,“他们不来,你打算做什么?”
“帝后谢罪天下,万民陪葬。”
华乐巧笑嫣然。
梦千回看着城门上的帝后,城门下的百姓,所有人都一脸的理所当然。 “梦姑娘,你看,我写的故事。李修安和温画背叛禹州大陆,父皇母后大义灭亲,李修安温画谢罪于万民之前。故事也是合理的。”梦千回咬牙切齿,她汇聚全身仙力,仙力却被死死压制。 糟了。梦千回心中大骇。 “梦姑娘,不就是两个故事角色吗?就算是主角又怎么样?不要激动,你看,他们来了?他们会愿意的。”
华乐摇摇一指前面,说道。
梦千回猛然回头,温画和李修安正被两头黑漆漆的志怪驾着,飘向了城门。 “哎,梦姑娘啊,这是我的故事我的世界,你们真的可以逃吗?我知道杀不了你,也就不费那个劲了。梦姑娘,接下里我做事,你看着,不要插手,否则我能杀你两次就杀你第三次。”华乐再次开口,态度可谓嚣张。
梦千回心神慌乱,她一直在尝试使用仙力,都没有成功。她也懒得和华乐呈口舌之快,她想飞到李修安身边,然而她一动,白喜喜就跟着动了。 “梦姑娘,我再说一次,不要乱动。不然。”华乐停顿了一下,“我不动你,我动他们。”
华乐指了指城门下的百姓。
“我很好奇,你怎么看他们?像我一样无所谓,还是当他们是人命,如你我一般的人命?我现在是话本里的反派,想要制住你们这种所谓的正派太简单了。梦姑娘,待着吧。”梦千回闭了闭眼睛,这个反派还真是狡猾到不讲道理啊。 远处,温画和李修安已经飘到了城门之前。 城门下,百姓终于看清楚了黑雾之上的两个人。他们的情绪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诛杀李修安,诛杀李修安”音浪一次高过一次。 华乐看着李修安,摇摇头,“李修安,给过你选择的。你看,走不出禹州世界,所有人都是纸上的傀儡。”
李修安和温画被身后的志怪控制着,他无法动弹。 就在一刻钟以前,他和温画本来老老实实的在等着梦千回回来。但突然出现的两团黑雾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将他们抓了过来。 父皇说的话还有华乐和梦千回的对话,他也一五一十全都听到了。 “华姑娘,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李修安说道。
“那时候你会同情每一个被志怪伤害的普通人,我在你的眼中看到过悲悯同情,而如今你的眼中,只有冰冷,漠视一切的冰冷。华姑娘,为何你会变成这样?”华乐皱了皱眉头,随后她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李修安,我要的是这个世界。你以为你是谁,你在说什么,同情?我为什么要同情本不存在的东西?”
“或许你自己没有发现,你早就变了。我的嗅觉灵敏是你赋予我的能力,从你到安全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身上有不属于你的诶道。华姑娘,醒醒吧。你要这个世界做什么呢?成为女皇?可是你想吗?既然不想?你要这个世界有什么用呢?不要说你想带禹州的子民到新世界,你不会在乎的。”
梦千回在一旁听得都惊了,临危不乱,还有逻辑思考,可以呀。要不这个神仙让李修安去做?当然,这是开玩笑的,做什么,去继承她的欠款吗? 华乐瑶瑶头,脸色从苍白转为些微的痛苦,她突然吼道,“闭嘴。”
李修安偏不,他朝着华乐身旁的谢婉娘说道,“谢姑娘,还记得你的夫君吗?”
谢婉娘皱着眉头,她当然记得,她的夫君是志怪,她要寻人报仇,她好不容易找到仇人,但那人告诉她,只要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她的夫君就能活过来。而眼前这个男人,不过是她曾经续命时的稻草罢了。 谢婉娘不说话,李修安叹了一口气,看来他已经无法和任何一个禹州世界的人正常交流了,包括他的父皇母后。 “李修安,不要白费力气了。他们没有思想的,从我掌控她们那一刻开始。哦,也不对,他们还是有思想的,他们现在的想法应该就是让你们,禹州的背叛者,死于万民之前。”
温画突然开口道,“华姑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华乐愣了一下,有些好奇,“反正也没多少话可以说了,你问。”
“你喜欢李修安吗?”
在场几人都被温画的问题问懵了,包括华乐。 “你什么意思?”
华乐不悦道。
“我曾经看出来你喜欢李修安,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与欣赏,是对一个人的喜欢,而不是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你看待我的眼神那样,像看一件你创作的物品。华姑娘,这说明曾经你融入过我们。但现在,我只能从你的眼里看到居高临下俯瞰众生,华姑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一切不屑一顾的,你能知道吗?”温画问道。
温画和李修安的问题不仅问到了华乐,同时也问到了梦千回。 是啊,华乐如今的作为是不符合逻辑的。 如果说她爱李修安,想要得到他,那不可能设下这样一个死局要他们的命。如果她想要禹州世界,想要成为禹州世界的主角,那她应该更温和一些,慢慢削减他们的气运,最后自己成为主角。而不是如此激进的想要带着禹州世界去侵蚀申禾大陆。她应该能想到,现实世界可不是一支笔就能摆布的。 她能操控的也就是禹州大陆而已。 分析华乐的行为,她明显就是不顾禹州大陆的死活,明显不合理。 这些,梦千回因为心神不安,之前是没有感受到的。没想到温画和李修安这么敏感,他们都感受到了,难倒是因为他们身处这个世界,与禹州息息相关? 不对,换一个说法,她们实际上是华乐这个作者的精神衍生,所以她们天生能感应华乐的思想和情绪。 对对对,这就合理了。 那么,这么不对鸡的华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梦千回思考到这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她体内的仙力突然有了一丝松动。梦千回一喜,赶紧调动仙力,她让仙力在体内缓缓积累,准备蓄力一个大招,先救人再说。 华乐心神一震激荡,她猛的吐出了一口血。谢婉娘赶紧扶住她。然而有那么一瞬间,谢婉娘却想要推开这个人,仅仅只有一刹那,谢婉娘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一刹那心神,她就选择紧紧的扶住了华乐。 “将他们带去雁回山,三天之后,日出时分,用他们的血祭奠新世界的到来。”华乐捂着心口,挥挥手。
梦千回正想要动作,李修安却突然看向她,摇了摇头。 梦千犹豫了一瞬,权衡之下觉得再多聚集一点仙力再去拯救他们会更好。于是她原地隐身,消失了。 华乐不屑的撇撇嘴。 她撑着一口气,拿出了归真笔,这次没有任何的纸张,她用刀划开了自己的手掌,和着血,归真笔凌空而动。 禹州大陆此刻起,所有志怪三日内齐聚雁回山。 看着吧,这才是召唤志怪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