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弟弟手上有了银子,一顿接一顿的喝酒吃肉大花销,我娘跟官府的人说二毛子根本就没银子花,官府的人根本就不信,还说二毛子傍上了赌神赢了银子有目共睹。我娘拿出那两张银票给他们看也不信是二毛子给的,赌徒的本性不就是赌输了玩命,赌赢了嗜酒?喝酒喝醉了丢了性命的人不少,二毛子这么死了也是活该。”
二毛子的姐姐说着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可我知道,二毛子心性不坏,他还没深陷进去,他就是因为偷了我的那点嫁妆想要赚钱结果赔光了,才入了歧途,想要一赌捞回本儿,我都说了,嫁妆我不要了,就算将来夫家责怪,看不起我也无所谓,只要他收心养性的回家,可是……”二毛子的姐说不下去了。“二毛子死前就再没留下什么……话?”
苏芷曼接过话,问。“没有,他死的那么突然,根本就没想到会死,哪儿会留下什么话。”
二毛子的姐姐接着道,“若是非得要说留下什么话,那就是他说,这二百两银票先给娘留着,我的嫁妆很快就赚回来了。我还劝他赢了这二百两就不要再混赌坊了。对了!”
二毛子的姐姐说着说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向娘,二毛子的娘也当即领会,借着油灯仔细的瞅起苏芷曼。“大娘,大姐,有什么话?”
苏芷曼用伪装的粗哑声音,学着男人的口吻问。二毛子的姐姐收到母亲的授意回过头继续道,“当时我们去领尸体的时候,王乐也在,官府问话的时候,我听王乐说过二毛子喝酒的时候说他听到什么箫声,可是没人信,说二毛子喝醉了,官府的人还把王乐骂了一通,警告他少说废话。”
二毛子的娘点点头,“王乐的话我也听到了,再问他的时候他就什么也不说了,说二毛子肯定是喝醉了,否则怎么只有二毛子自己能听到箫声?如果非要说什么二毛子留下什么特别的话,也就只有这个了。可这醉话有什么用!”
苏芷曼一直忍着自己听到“箫声”二字后的惊讶,或者说,她觉得自己应该想到了,箫声跟凶案一定有直接关系,那么如果是一系列连环案,如梦死前是不是也曾听到过?还有——“你们说的王乐是哪个?”
苏芷曼问。“玉琉坊的伙计,也是二毛子在赌坊认识的。”
二毛子的娘道。真的是他,杏红的相好!原来,他跟二毛子也认识,这是不是抓到了两个命案之间的联系?王乐,被司马昱承派人探查过之后确认没有疑点的人其实还是案子的关键人物?他们究竟有没有掌握到王乐跟二毛子一起喝过酒这条线索?二毛子死后不久,曾经出现在二毛子命案现场的王乐就跟杏红在太尉府约会,之后到了深夜,杏红就死了……“二毛子已经安葬了?”
苏芷曼又问。“街坊都说二毛子的死不吉利,不能正常送葬,昨日,官府定案之后,陈家大哥给帮着办了口棺材,埋了。”
二毛子的姐姐抹把泪道。说起来她们也是心酸,在陵安城没有自己的家,一直租住陈豆腐家的这两间小屋,也亏得陈家人好,很照顾她们。“不埋还能怎么着?”
二毛子的娘幽幽的道,“官府说他死的活该,可不就是活该?要不是他贪赌,怎能凭天就被招走了性命?能怨谁?”
“大娘,节哀顺变。”
苏芷曼恭敬的道,从地上捡起被老婆婆丢掉的银票,双手放到床边,“这银票不是赌来的,是我在邻县倒弄了点小买卖赚来的。我是跟二毛子在赌坊相识,不过前阵子就洗手不再涉赌。所以这笔银子是干净的,请大娘留下。”
二毛子的娘抬眼看着苏芷曼,眼底还是有些不相信。苏芷曼也不再说什么,按照大夏国的礼仪,朝老婆婆行了个礼,退出了屋子。前脚出门,身后就传出隐忍的哭泣声。苏芷曼不由得双手紧攥。她一定要找到真凶!苏芷曼刚出了陈豆腐家,就见外面停了一辆马车,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来,说是买豆腐。苏芷曼当是来批发豆腐的小商贩,无心理会,朝另个方向走去。“不是说司马昱承在太尉府么?”
等苏芷曼走远了,马车里传出悠悠的询问声,候在马车外面的人走近车窗,弯腰躬背,“主子,我们查到的消息确实是司马昱承与人在太尉府彻夜议事。”
“那她怎么独自出来了?”
马车里的人问。马车外的人显然没有理解自己主子的意思,不解的问,“主子说的是谁?”
马车里半晌没了声音。马车外的人有点站立难安。本来,主子说来买豆腐,他就不解。主子想吃豆腐,让下人买就是了,哪怕是点明吃谁家的豆腐也算,可是主子坐着马车半路上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决定亲自来陈豆腐家一趟。“查查司马昱承夜里做什么去了。”
马车外的人等了好一阵,才又听到马车里传出声音。难道他们查到的消息有误,箫王并不在太尉府?这人心里想着,却不敢再追问,恭敬的道,“是,主子。”
又等了一会儿,先前进了陈豆腐家的车夫抱着一屉热腾腾的豆腐出来,将豆腐小心的放进车厢里,同时道,“主子,问清楚了,那个男子说是来还账的,把银票留下后问了几句就离开了。”
“她这么在意一个小赌徒的死……”马车里,悠悠的声音轻飘飘的传出。两个人站在马车外等着主子的交代。“走吧。”
车厢里的人终于下命。“是。”
车夫跳上马车架,另一个人则坐在他身边,驾马车调头离开。等马车走了,苏芷曼从巷子口探出身,目光悠远的望着马车的背影。真是来买豆腐的?天色昏暗,看不太清人的反应,不过从马车边候着那人的轮廓看好像是在跟车厢里的人说话。车厢里有人?买个豆腐,难不成老板亲自一路监督?深秋的天亮的晚,五更还黑着,一道寒风吹过,苏芷曼不觉缩了缩脖子。掉头,继续走。到了玉琉坊,天略散亮。苏芷曼没走正门绕到后墙,发现有小门开着,迅速闪进去。这种卖古玩珍器的铺子用的伙计不多,很快苏芷曼就找到王乐,刚起床衣衫都还没穿好。这家伙待遇不错,一个人住了个小房间,正好下手方便。苏芷曼一进门就把屋门关紧。“谁?”
听到动静的王乐几乎是惊炸毛似的蹦转身,当看到苏芷曼时,愣了,“苏……”苏芷曼截断他的话,“你以为会是谁?”
她知道自己就算扮了男妆,可王乐认的她这张脸,没必要再故作遮掩了。王乐上下瞅瞅苏芷曼,缓过神,但眼底掩不尽的疑惑,几下套好衣衫直接问,“二小姐,什么事?”
“你说呢?”
苏芷曼问。“是箫王殿下让你来的?”
王乐问,见苏芷曼没反应,又道,“有什么话,该说的小的都跟官府说了,跟杏红有关的,跟二毛子有关的,小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小的可一个字也没说。”
“你可以说。”
苏芷曼知道王乐指的是什么,对人说她跟司马昱承的关系?说出去总得有人信啊,可别又被人当成是类似箫声的废话。不,比废话严重的多!那可是诽议王爷,搞不好要杀头坐牢的。一听这意思,王乐就知道苏芷曼跟箫王都不在乎他的话,“那二小姐来找小的到底做什么?”
“你刚才说你把跟杏红与二毛子的事都给官府交待了?”
苏芷曼问。也就是说官府已经知道他与两个死者之间的联系?“是!”
王乐不否认,“我跟二毛子认识,跟杏红……她死后,也不是秘密了,可是他们两人的死跟我无关!我不怕官府查!”
“你也别激动。”
苏芷曼淡淡的道。本来她还以为司马昱承不说,王乐跟杏红的关系还藏着,原来这么快就都已经被挖出来,“你刚才那么惊,是怕见到谁?”
“二小姐怎么会来问小的这些?是箫王殿下让问的?箫王殿下也插手杏红的案子?”
王乐小心询问。“废话!杏红刚被箫王点名送饭人就死了,你说他管不管?”
苏芷曼道。心下她还奇怪了,不知道箫王府的人是怎么办事的,查过王乐,王乐却不知道?王乐想也是,否则苏芷曼怎能这样突然出现?估计箫王或他的人就在外面吧。“其实也没怕谁,就是二小姐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王乐道。眼睛瞄脚,不敢直视,必有隐瞒。苏芷曼朝他走近一步,“不说是不是?等你出事可就晚了。”
“真没什么。”
王乐嘴硬。“那回答我下一个问题,二毛子死前曾说他听到箫声,是不是?”
苏芷曼一边问一边观察王乐。这桩连环案之间的一个串联就是箫声,如果王乐真跟凶手有关,总会表现出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