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曼是在司马昱承上早朝的时候回到太尉府的。苏清河要处理府上的事,告假没有上朝,原本要等到苏芷曼回来,就把她叫到书房,结果苏芷曼是被箫王府的人亲自送回,而且箫王府的人还说她在云山受了伤,需要修养,直接就把她送到了揽月轩,身边有霜儿跟着。苏清河想,那就亲自去揽月轩见苏芷曼,但是霜儿说,小姐要上药,还得再等等。自己的身体怎样自己清楚,苏芷曼也不是那么娇滴滴的人,皮肉伤对她来说又算不了什么,打算胡乱涂点完事。霜儿可是很认真,仔仔细细的替苏芷曼将每一个泛红的位置都抹上药,嘴里还不停的说,“殿下交代了,一定要让小姐尽快恢复肤色,做最美的新娘子。昨晚我替小姐上药就很认真呢……”“昨晚,是你替我上我的药?”
苏芷曼抓住了关键。霜儿没觉察到什么,点点头,“是啊,箫王府里只有奴婢一个丫鬟,小姐以为还能有谁?”
这口气里,还带着一些骄傲。这问题,到让苏芷曼不觉脸红了。她以为是谁?她一直以为是谁?她还真当……想着想着,苏芷曼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其实箫王殿下还是很腼腆的,是她把人想的太污了。“你帮我上的药,衣衫也是你帮我换的吧?”
苏芷曼笑过之后问。霜儿以为苏芷曼在笑她,不服气的鼓起嘴,“是啊,奴婢很能干的!”
“是,霜儿很能干,以后就跟着我好了。”
苏芷曼拍拍霜儿的手。“真的?小姐同意了?”
霜儿高兴的问。之前找回弟弟之后,她就想到苏芷曼身边,这一等等了这么久,她都以为苏芷曼不想要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早已经不在人世,母亲也不在了,弟弟被箫王安排了去处历练,留下她自己整天呆在只有男人的箫王府里很不舒服。“当然,我身边有没有个贴心的人,你就挺好。”
苏芷曼道。“嗯!”
霜儿终于给苏芷曼上好了药,穿好衣衫才去让苏清河来。“云山狩猎,是你出头的机会,可你也不要把自家的人往狠踩啊!芩曼是你姐姐,她娘也是你娘……”苏清河一进门,就责怪起苏芷曼,但是被苏芷曼打断,“你说错了,她娘不是我娘!”
冰冷的语气,仿佛是沾了不少箫王的性子。苏清河气噎,顿了顿,“都是一家人,家丑关上门解决,闹到云山,闹到众人面前做什么!”
“不闹开,哪有机会主持公道?”
苏芷曼抵靠在床头上,懒洋洋的道。“什么叫公道?谁伤了我们苏家?没有!有什么公道可讨?”
苏清河反问。“在你的眼里在,只有外人伤了你才值得讲究公道?如果是家里的人,不论是谁遭了秧犯了事都可以不管不问,甚至倍加掩饰,为的就是保住你那张脸?你可知道,苏太尉的老脸早八百年前就丢尽了!谢相辅为什么看不起你这个太尉?官职低吗?本事太差吗?不是,是你的人品实在太差!”
苏芷曼话又快又干脆,听得霜儿瞪大眼睛,听得苏清河只有瞪眼的份儿。当着一个奴婢的面,他堂堂太尉大人被自己的女儿给骂了?“我说错了吗?如果不是这件事在云山闹大,没人站出来为苏如曼的娘的那条命做主,苏如曼装疯卖傻一辈子也不知道最终能否躲过乔佩蓉母女的谋害灭口。这样不是挺好吗?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后太尉府也就清净了。”
“你二娘的死是意外。”
苏清河绷着脸,面对苏芷曼滔滔质问,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明明他是来训斥苏芷曼做事太不讲“规矩”,结果三言两语,自己的这个老爹挨了女儿的训?“不是二娘,是三娘!三娘死前她说过什么?你肯定自己没有听到?”
苏芷曼冷笑。“她说过什么?”
苏清河一紧。“你装作不知?那我就再清清楚楚的说一次。”
苏芷曼从床上站起来,面对苏清河,“她提到了我娘,苏大夫人的死!然后她就被乔佩蓉失手给甩到了墙上撞死了!你官居太尉,必然要有一个玲珑的心,细枝末节不应该忽略,怎能没注意到她死前说过的话!怎能看不出苏如曼小心翼翼的装疯卖傻,借以保命?”
“那个时候,是你三娘情急之下乱咬人。”
苏清河狡辩。“你怎么就肯定是乱咬人,而不是情急之下吐真言?”
苏芷曼厉声质问,“在听到疑点的时候不加以佐证就认定是假的,这是一个丈夫的表现吗?当年我娘突然得了重病,不药而愈,难道你就没有生过一丝怀疑?你可以不爱我娘,反正那是一道圣旨将你们不得不捆绑在一起,但那是一条生活在你眼前的命!而且当年,凭我娘的医术结交了那么多达官贵人,你敢说你没有占到便宜?”
面对苏芷曼的咄咄逼人,苏清河不由得后退。往事如烟,浮上心头,蓦地心惊。苏清河没有觉察到,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渍。“是不是怕了?”
苏芷曼笑着,向前走近,抬手在苏清河额间划过,沾到了汗渍的手指轻轻的搓了搓,“吓出冷汗了呢?看着不像只是简单的隐瞒苏家的丑事,好像你也跟我娘的死有关。之前你对我这个女人不闻不问,避之不及,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怕看到我就像是面对我那冤死的娘?”
“你不要胡言乱语瞎猜测。”
苏清河定了定神。他后悔来见苏芷曼了。他以为他是父亲,总能训斥几句,好让她清楚就算做了箫王妃,他也是她的父亲,他要让她的眼里有他。结果,别说她一声“爹”没有叫,反而教训起他来,而且还扯到了……穆婉蓉的死!“我是不是胡乱猜测你心里清楚!”
苏清河被咬到尾巴似得神情,苏芷曼看的清楚。就算他不是主谋,也是冷眼旁观的帮凶。身为苏家一家之主,放纵偏房行凶等同凶犯!她这次只是拿乔佩蓉母女开刀,也是不想彻底毁了苏家,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父亲这个身份一直是她可往而不可及的眷恋,看在她是借原主而活的份上,对苏清河可以下手轻些,最起码她不会太干脆的下结论,定会将所有的事查个明白。“其实。”
苏芷曼笑了笑。在苏清河眼里,这笑如妖如魅,不觉心底生凉,“其实什么?”
“其实,我也不想让我们父女关系变的很糟。”
苏芷曼接着道,“我一回来,爹就将我当犯人似得看待,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好了许多。最起码现在我的名声好了,还是要做箫王妃的人,这不比之前的一个世子妃更强吗?我以为你看在我如今的努力的份上,会对我好一些。”
“你应该知道,有乔佩蓉母女在,我们府上就永远不会安宁,之前,她们视我为眼中钉,见不得我好,现在我知道乔佩蓉害死了我娘,苏芩曼又是一次又一次的算计我,我怎么会便宜了她们?将心比心,也不应该啊!这些,爹你应该早就想到的。我又没有冤枉谁,只是捅出一个真相而已,有什么错?就算我自己不对她们怎样,箫王也不会放过她们。她们必然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你就当是她们咎由自取,不行吗?”
其实,云山的事就是司马昱承主动做的,她也事情发生了才知道,但是有什么关系?司马昱承做的跟她主动做的是一样的。“咎由自取?是不是不论怎样,我也是咎由自取?”
苏清河问。这个女儿突然太强势,他都没有做好接纳这样强势的苏芷曼的准备。他预感到,那些陈年旧事终会被她掀出来。她就像是突然长大的鹰,没有被人觉察就飞出了鹰窝,冲入天际,抓也抓不到,反而,还可能被她回头,一个俯冲,啄了自己。“那就得听听爹说说都做过什么,我才好判断。”
苏芷曼道,“乔佩蓉那边都已经承认是她亲手给我娘下了药,不知道你这边会承认多少?”
“她承认了?”
苏清河一愣。“你去问问她吧,看她到底为什么突然提出去苏家老宅住。”
苏芷曼道,“如今她出了事,不知道会不会引出她背后的人。”
“什么意思?”
苏清河诧异。苏芷曼清楚的看到他的眼底光痕突闪。“话面上的意思。”
苏芷曼懂得谈话适可而止,揉揉自己的肋骨处,“好累,我要休息了。”
“小姐,快躺下。”
霜儿赶忙上前扶住苏芷曼。“你是被厉王伤的?”
苏清河看着苏芷曼,顿了顿,又问。“嗯,我看厉王是得了失心疯。”
苏芷曼躺在床上,“连厉王都这么不靠谱,朝中的水太深了,不知道挤破头皮入朝为官到底图了什么劲儿。”
苏清河没有再说什么,看了两眼苏芷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