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这样？”
苏芷曼问，“凤庄主，你不是为了要成全我们故意这么说吧？这种事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芷儿，我说过，我不骗你。”
凤飞鹤道，“记得大皇子府的密道吧，那时正好有我们的人在，隐在暗处知道所有真相。可是大皇子是何等身手？不让苏清河知道，就绝对不会让他知道。不过，这般隐秘，反倒让姚敏误以为穆婉蓉与大皇子在一起，甚至连那个管家都成了人证……”“所以就算用了‘忆往昔’，姚敏也只是说出她自以为的真话？”
苏芷曼道。凤飞鹤苦涩一笑，眼底尽是悲凉，“我原本以为将你跟司马昱承拆开，就能得到你，可是在凤宅的那些天，就算你相信我，也故意装作不信，以此来拒绝我。”
原来，凤飞鹤知道她对他的冷意是伪装的。苏芷曼心道。她刚刚还觉得自己之前有些太伤他的心。他们的计划当中，就是她赌上了他对她的真情实意，也让司马昱承将目标偏向凤飞平那边，没有再在凤飞鹤身上浪费时间。“凤庄主……”苏芷曼在认识司马昱承之前的感情是空白的，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处理，何况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你什么都不需要说，是我欠你的。”
凤飞鹤道，“飞平说的没错，我的手上有不少人命，其中也包括你娘。当初，我只帮了你娘一件事，是你娘在陵安城‘无意’中遇到我，想要借用聚义庄的实力将她的婚贴换掉，她说其实大皇子妃与大皇子情投意合，可圣意在先，俩个人都在意自己身后的人受牵连，不敢违逆，希望能够使出一招‘阴差阳错’的办法成全他们的美意。”
“我承蒙你娘的治病救命之恩，这点小事自然很爽快的答应，当初是纯粹的帮忙，完全没有后来的想要借用婚贴换掉一事做文章，可结果……我非常内疚，我想，如果你娘知道聚义庄的真正底细，一定不会让我做任何事的。”
凤飞鹤的眼底一片黯然。“总归大皇子与皇子妃有过一段甜蜜的日子，如果不是你出手，他们连这点美好都不一定有。”
苏芷曼说着扯扯司马昱承的手，看向他。“穆婉蓉为什么要曼儿牢记父王？”
司马昱承问。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如果有合理的解释，缠绕在他们身上的疑点也就全消了。“因为……”凤飞鹤一边强制压着凤飞平，一边看向苏芷曼，他的嘴唇已经泛起了紫色，“当日找苏清河解了魅惑之心之后，你娘穆婉蓉曾对大皇子说，如果真的正巧有孕，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大皇子劝服了她，说如果真的有那便是天意，是一条命，是她的骨肉，让她不要丢弃。”
“之后，穆婉蓉果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为了拿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让苏清河有了那一次醉酒，做到了水到渠成，之后便生下了你。所以，在穆婉蓉看来，是大皇子救了芷儿的性命，芷儿一定要牢记。如果不是大皇子的劝说让她改变心意，去承担一个母亲的责任与爱，她有的是办法让你胎死腹中。”
“大皇子与穆婉蓉之间一向清白，大皇子极力搭救穆婉蓉，是在纯粹的救人之心上还看在她是大皇子妃的好姐妹。那件事也是他们唯一交集多的一次。穆婉蓉嘱咐我说不要泄露换婚贴的秘密，不想让自己的好姐妹觉得欠下她的人情，正好姚敏换婚贴在先，这笔账也就算到她的头上。”
“可是姚敏见穆婉蓉与大皇子妃感情深厚，并没有因为错嫁受到影响，再加上大皇子与皇子妃很恩爱，就一直认定是穆婉蓉在她之后又做了手脚，故意成全她的姐妹，所以反而将穆婉蓉当成最恨的人，处心积虑的算计，最终在误以为穆婉蓉怀了大皇子的孩子之后起了杀心。”
“真是可笑！本王倒反而应该感谢她的不杀之人了。”
司马昱承冷笑。幸好姚敏已经被皇后毒死了，否则他倒要仔细看看那个女人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大概是她还念着大皇子的情分，所以不忍杀你。”
凤飞鹤道。不管怎样，这些都是已经埋入尘土的事。“当年的这些事，聚义庄都掌握的清清楚楚，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我爱芷儿，绝对不会让她犯下什么不伦之过，箫王殿下，你们确实可以在一起，以后芷儿就托给你了，我嫉妒你……也信你！该说的话我已经都说了，又拖了这么久，你们快走吧！”
凤飞鹤的底气越来越吃力，脸更白的无法形容，嘴唇反而紫成了黑色。凤飞平的眼珠子已经渗出血，仿佛两个跳跃的火烛，准备点燃导火索。苏芷曼的目光突然在凤飞平的另一只还存在的胳膊上定住。他那破掉的袖口上镶着一圈碎玉，正是菱形的形状为主，在有序的排列图案中，恰恰缺失了一颗。她手中的另一颗方形的碎玉是当时从凤飞鹤身上掉的。那是凤飞鹤想要试着近距离看自己一眼，所以才故意摔下马车。却不小心刮掉了一枚碎玉。凤飞鹤想要隐瞒，是不想让自己掌握南疆红浦玉石的线索，跟发生在杏红凶案现场的碎玉原本无关。“凤庄主，本王向你保证，你们前朝留下的那批库银会被用于天下苍生，是你们凤家……不，是贺兰家的惠德！”
贺兰是凤家真正的姓氏。凤飞鹤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姓氏。十年前丢失的贺兰家的东西真的是落在司马昱承手中，是被逍遥宫夺去了。逍遥宫，在司马家建朝初，一个皇子深入江湖建立起的帮派，旨在协调江湖与朝廷的关系，保护司马皇家，一开始以其日渐强大的势力与声望震慑江湖，之后在司马家的根基稳定之后，销声匿迹。所有人都以为逍遥宫内部发生了什么事败退江湖了。直到十年前，贺兰氏展开复辟行动，最后落败，被凤飞鹤发觉到逍遥宫存在的痕迹。可惜凤飞平一直不信。十年前是谁领导的逍遥宫，凤飞鹤不清楚，但他知道如今的逍遥宫在司马昱承手中。逍遥宫根本没有败退，而是一直都存在，只是换了种更隐秘的方式。因为隐秘，才更令人措手不及。逍遥宫是司马皇家真正的王盾，能够蛰伏于尘世的宫主是真正的王者。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声音伴随着乱葬岗的崩塌穿破陵安城上空的云霄。苏芷曼已经被司马昱承借轻功带出五里之外。不过，他们没有回到陵安城中，而是向陵安城外的方向掠去。苏芷曼也不问，紧紧跟随着司马昱承，不管他去哪里，她跟到哪里。一直到了陵安城外一个镇子边缘的山上，二人才停落下来，这座山峰很高，站在峰巅正好可以看到远处乱葬岗因崩塌而升起的尘土飞烟。凤飞鹤用自己的性命终结了贺兰家同归于尽的誓言，就算留下方圆五里的毒障，可整个陵安城还是安全的，只要能够解除了这些毒，人们还是照旧过日子。苏芷曼手中紧紧捏着那枚方形的碎玉。凤飞鹤一定知道她一直都随身带着这枚碎玉，就像他跟在她身边似的。他做到了这个地步，他保住了目前的和平，还能追究他什么过往？百花门门主带着司马铮赶来汇合，“宫主，人带到了。”
“厉王叔，事情你都知道了吧？一次不忠百次不容，皇爷爷那边已经容不下你。”
司马昱承道。司马铮双目如死灰，盯着乱葬岗的方向，“你让人把我从天牢劫走，就是让我看到这样的结局？”
“我只是不想让你跟皇爷爷都为难，也是因为曼儿的一句话。”
司马昱承道，“之前你暗中护她许多次，她既然知道了，就得谢你。”
“可是最终我要杀她。”
司马铮道，提起云山的事，他还是不悔。只是现在，他不会再要苏芷曼的命，因为她是他的命，他已经死了，不能再让她的命也丢了，否则……他不会心安。“就算功过相抵了。”
司马昱承道，“曼儿不追究，我也不追究。”
“无所谓了。”
司马铮缓步朝山峰边缘走了走，似乎是想把乱葬岗那边看的加更清楚一些。再清楚能怎样？已经没了他的影子。即使他再一身月牙白落落出尘又怎样？他再不会看到，甚至也不会对他动怒，不会再一掌将他拍出门外。“我也要走了。”
司马铮道。“去哪儿？”
司马昱承问。“陪他。”
二字音落，司马铮头一歪，跪倒在地。苏芷曼疾步走过去，见司马铮吞毒自尽了。他的齿间一直藏着毒，一定是等着实在熬不住自我了断。可是他一直都没死，直到这一刻，凤飞鹤死后，他陪他去了。“将他葬在这里。”
司马昱承交代。曼儿说，他们之间也是可以有真情的，就像他与她。乱葬岗那边此时已经漫天毒障过不去，就让司马铮在这里与凤飞鹤相守相望吧。“城中的事都解决了吗？”
司马昱承问。百花门主道，“都已经清理完毕，我们各门主也都做的很隐秘，皇上只以为是他发现的及时处理的速度快。至于厉王丢失也一定会认为被我们百花门劫走了，按照他的处事态度，应该不会过于追究。”
宫里的那位老皇帝别看性子强硬，其实很弱，根本不敢跟百花门硬碰硬。或者说，在老皇帝看来，司马铮死在百花门手中也免去了让他自己的手沾上儿子的血。“走吧。”
司马昱承道。一队人马跟着他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