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驶过的车子带起一阵轻风,随着酒吧被推开的门将静谧的夜晚带入进去。
暗色的光悠荡着缱绻清冽的歌声,零散坐着的人熟稔的跟唱着,不曾注意到在角落里相对伫立的两道影子。 瞬间的发力之后是漫长的停顿。 刚刚倒下的酒杯流出的酒水是凉的,此刻正沾湿的贴在盛景郁的腿上,使得沉寂低伏的神经簌簌抖动。她眼瞳微微放大,骤然缩近的距离让她的视线中只剩下了鹿昭向她诘问的唇。 那染了酒渍的唇被红色描的精致,沉沉的吐息撵挪着热气,将刚刚落下的味道统统重新卷起。 翻涌着的海水并没有将周围的酒精味道冲淡半分,反而在盛景郁的鼻腔里愈演愈烈,横冲直撞,却总在要呛到人的前一秒戛然换成温和,像是被塞到嘴中一颗在冰水中静置许久的荔枝。 这是盛景郁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她的心口像是陡然拔地起了一座钟,跟着那海水翻涌起的声音共鸣着,一下一下的敲在她的耳边。 不可思议。 因为家族遗传病的原因,盛景郁腺体先天发育不全,Omega信息素微弱的淡若无味,无法同任何一个Alpha完美配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从来都没有闻到过任何Alpha的信息素味道。 所以,她怎么会突然闻到Alpha的信息素味道? 光线斑斓,海水在逼仄的空间里翻涌起一阵阵风,在空气中浮动着不真实的颓靡。 海浪翻涌,青提坠落而下,无力挣扎,纯粹的颜色倒映在水面上,将海水染成了青碧色。 难道这就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原来这就是Alpha的信息素味道? 盛景郁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人,目光静默,心中却并不平静。 成为Omega的第十三个年头,她才像是终于成为了一个Omega,她克制着自己,却又忍不住隐秘的去探索这份对她来说完全新奇又充满诱惑的味道。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盛景郁一时太过贪婪,丝毫没注意到鹿昭悄然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 角落里的卡座格外安静,只有呼吸在不安分的浮动着。 盛景郁感觉到被限制的手腕空了,惘然抬头,就看到鹿昭正垂眸看着她。 那隐秘轻缓的吐息撩起碎发,在脖颈落下一阵阵轻轻的瘙痒。 盛景郁的这个动作太过细微,悄悄又偷偷,过了好一会鹿昭才注意到这个人好像在借这个机会靠近自己的腺体。 明明刚才是自己强势的提出了问题,现在倒反过来被人占便宜了。 Alpha向来喜欢自己占据主导权,像这样的事情往往会令他们感到不悦。 尤其是现在鹿昭喝醉了。 “这位小姐,你是在闻我的味道吗?”灯光绕到了两人面前,白炽灯照的鹿昭眸子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她双眼微眯,酒气氤氲。 平静的声音充满了礼貌,却又分外直白。 即使鹿昭脑袋此刻满是没有逻辑的醉意,她也知道Beta不会闻到任何属性的信息素。 而这也让她困惑。 灯光落下,鹿昭单手托腮,若有所思:“所以你们Beta也会好奇Alpha的味道吗?”
夜风穿过被推开的门吹进了酒吧,只带来一时的清凉。 盛景郁猛然清醒,顿时明白对面这个Alpha这样放肆是因为把她当成了Beta。 可她不是Beta。 盛景郁想她是应该给鹿昭解释的。 可她…… 光顺着喉咙轻轻颤动,积压的声音喑哑且糟咂。 昏暗的环境连看清人的动作勉强,又何论手势。 她像是造物主失败的试验品,被腺体压迫到的声带没有办法发出控诉。 演唱生涯也因此在出道的第十三年被迫画上了句号。 ——鹿昭做梦也想不到,此刻被她纠葛着的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景韵。 等了有一会儿,鹿昭还是没能等来盛景郁的回答。 钝钝的,她从口中吐出了一团浊酒气,神色扫兴:“无趣。”
周遭视线昏暗,鹿昭就这么直白的注视着盛景郁。 她想即使这个人漂亮的让她这个在娱乐圈浸染多年的人都感到惊艳,但自己这样接二连三的被她忽略,很难不让人觉得不爽。 鹿昭抿了下嘴,胡乱抬手撩了下头发。 而长发顺着她的手指落下,脖颈后的腺体就敏感的发出了抗议。 鹿昭还以为是原本没贴好的抑制贴又松了,刚要抬手去整理,接着那挂在手指上的白色小片就被她的主人注意到了。 这是应该贴在脖颈后的抑制贴。 举着白色小片的手指在光下晃晃悠悠的稳不住,鹿昭微微皱眉,自言自语:“啊……你怎么掉下来了。”
酒意上头,鹿昭脑袋里的记忆顺序有些混乱,这下又想起了盛景郁偷闻自己信息素的事情。 她不知道一个Beta为什么会对Alpha的信息素感兴趣,只是她对盛景郁的漠然无言还是觉得不甘。 “如果你肯对我说话的话,我就把它送给你哦。”
这人脸上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漂亮样子,话语却直白的恶劣。 那长而密的眼睫微微闪动着,就这样无声地看着,细碎迷离,铺满了混着酒气的暧昧。 那白色小片随着这人的动作扇起了风,原本平息了的味道在这一方空间里又一次扩散了开来。 海水裹着提子,温吞慢悠的翻起长浪,一下就朝盛景郁的岸边拍了过来。 扑通,扑通。 景韵的歌声高高扬起,盛景郁透过这声音清楚的听到了她心脏跳动的声音。 早在读书的时候盛景郁就知道,Alpha与Omega的信息素是具有相互吸引性的,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会因为闻到对方属性的信息素而心绪失衡,不受控制。 盛景郁身边的同学朋友对这一点深信不疑,私下聊天里还会分享她们发现的宝藏信息素。 而因为自身原因,盛景郁闻不到也不会产生这种变化,她听着这些分享描述,不以为意。 一个人怎么就会被一道味道而影响了举止行为? 是啊,怎么会呢? 怎么又不会呢? 头顶的灯光将鹿昭的影子放大倾落,顽劣的笼罩在盛景郁的视线,主导着那份逃不掉的蛊惑。 附近没有窗户,昏暗的酒吧浮动着浮躁的温度。 荔枝发酵出的酒味道乘着海浪在水面上一层一层的扩散开来,凛冽却又散发着诱人的甜意,明明上一秒还是清明冷淡的瞳子,这一秒却因为这抹味道而变得迷失,让人忘了处境。 盛景郁紧抿着唇,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收起。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对鹿昭手中那片抑制贴产生了向往。 那银灰色的眼瞳不安分的攒动着熊熊燃烧起的火苗,赤红中却闪过一丝苍凉。 她也想要说话,也想要在开口的时候能够发出声音。 “……e” “你是Omega?”
盛景郁喑哑挣扎着,耳边忽的传来了鹿昭讶异的声音。 昏暗的光线又一次轮转过来,鹿昭看着盛景郁披散的头发随着她终于有所行动的动作落下。 影影绰绰,还有一样熟悉的东西略过了她的视线。 ——抑制贴。 Beta不会分化,没有需要贴抑制贴的腺体。 而Alpha之间是会有强烈的信息素排斥的。 四目相对,鹿昭看着盛景郁的眼瞳被头顶的光扫过,浅到有些失真的银白色瞳子透着与这酒吧格格不入的清冷,干净的漂亮,却也染上了一层格外惹眼的红晕。 她不是Beta,而是Omega! 尽管酒意上头,鹿昭还是在知道对面的人是Omega后果断收手抽离。 她不能对一个Omega使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理智被强行唤醒,鹿昭收敛控制着自己在没有抑制贴后隐隐释放的味道。 可是就在她连带着要收回粘在自己手上的抑制贴的时候,下一秒就被一只突然探过来的手打断了。 白色小片簌簌掉落,径直落在了盛景郁的手中。 鹿昭紧急刹车,停止了一切,可盛景郁那被蛊惑的神经却无法平息。 她那如死寂般平静的身体好像正在因为这抹味道逐渐复苏。 海水混合着发酵的荔枝酒精穿过她的喉咙,将她向下拖去,要她沉溺。 似乎有轰隆的声音响起,海水向天空翻涌起暴雨前的轰鸣,凌冽的酒味越发浓烈。 明明外面是闷陈炽热的夏夜,盛景郁却觉得自己的世界像是要下起倾覆的大雨来。 不够。 还想要朝源头掠夺更多。 盛景郁感觉到更多的信息素朝她包裹而来。 她倾身而去,朝向那枚朝她散发着致命味道的腺体。 一寸一寸,一厘一厘。 那掩饰在长发下的腺体饱满如荔枝。 近在咫尺。 “……!”
明亮的阳光穿过轻薄的窗帘落进了室内,在素白床上躺着的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麻雀的啁啾着在窗前的树梢上跳来跳去,像是不堪其扰,盛景郁兀的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望向天花板的瞳子里却是一片茫然。 胸口的起伏没有平复,每一口呼吸都在掠夺着稀薄的氧气。 可在这偌大的房间里,到处都充满了氧气。 夜晚里纸醉金迷的灯光被太阳压倒般的湮灭,天空一片湛蓝清明。 酒店客房的场景一一褪去,盛景郁现在所在的是她自己家的卧室。 凉风从中央空调中徐徐吹来,撩过盛景郁沾满汗意的额发。 薄被的一角规矩的搭在她的腰上,没人注意的尾端却凌乱的绕过了长而细的腿上。 分不清是谁先招惹的谁。 盛景郁不是睡觉没规矩的人,却像是在刻意忽略什么似的没有将凌乱的被子规整起来。 她转过头去,泛红的手指勾过了放在床头的那枚白色小片,琥珀色的瞳子冷静且克制。 可微弱的青提香气还是颤巍巍的飘了出来,在房间里染上一抹苦艾酒的干涩。 呼吸尚未平复,盛景郁意识到自己续做了怎样一场失控的梦。 跟昨晚那位她可以闻到信息素的Alpha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