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一直病卧在床,但每日都撑着身子在为他儿子操心。
她在综合年号的时候,单取了一个“永”字,不光是寓意好,其实还藏着深意。
崇祯皇帝的死、周家的灭门是她心中无法过去的疼。
而这一切都与一个十岁的孩童有关联。
永王——朱慈炤!
定下年号之后,她授意王承恩提醒内阁,永王的封号怕是要改一改。
亲王改号,自然就要订功论过......。
最迟应在帝丧过了之后。
周太后到底不想放过永王,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之前的种种不是一个十岁孩童所能参与的。
周太后发动的时机很巧,恰好在年号公布之后。
这让阁臣们想压下永王封号之事都不可能。
但让周太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内阁四位辅臣中,首辅吴甡的态度模棱两可,魏藻德和李建泰都表示了赞同,偏偏是太后看好的直臣方岳贡却旗帜鲜明的表示了反对。
方岳贡认为永王是先帝儿子,年方十岁,去岁失母,不可能参与了田弘遇的宫变,而且历来避讳,少有人回避年号的。
本来有太后的意思在,首辅吴甡又不表态,魏藻德和李建泰都赞同,只方岳贡一人反对是无法阻止这件事进行的。
可偏偏方岳贡却得到了皇帝朱慈烺的支持。
年轻的朱慈烺,不想对自己的弟弟下毒手。他知道一旦开始给朱慈炤订功论罪,他这个四弟肯定活不了多久,这是皇室内部的政治生态所决定的。
无需他和太后亲自动手,下面的太监会抢着去办。
周太后被朱慈烺气得再次晕厥,太医的医案似乎不太好看。
朱慈烺一时也慌了手脚,在给先帝守灵时心里还挂着坤宁宫那边。
也不知朱慈烺是受了谁的指点,居然派人来找张守言,希望他能出面救下永王朱慈炤。
张守言没有进宫,而是直接写了一份奏章,将我大清的圈禁之法详细介绍了一番。
吴甡在看到这封奏折后,当时就打了个寒战,而魏藻德和李建泰则大呼甚妙,方岳贡须发皆张,大骂张守言虐待先帝之子。
朱慈烺没有想到自己找来的“帮手”居然不帮着自己说话,反而落井下石。
把人“圈禁”在府里一辈子,这不是逼着人发疯么?
年轻的宣永皇帝忽然觉得张守言非常的面目可憎。
晚间宣永皇帝在四位阁臣的陪伴下听政完毕,来到坤宁宫请安。
气色好了些的周太后耐着性子帮皇帝分析张守言的动机。
“张守言是这次宫变中最大的功臣,也是永王一党最大的仇人,相比我和诸位阁臣,他应该是更希望永王被处置的人。你去找他,自然是与虎谋皮。”
“听政断事,要分清利害关系,不要盲目凭喜好看人。”
皇帝压着怒气:“儿臣以为他是个忠的。”
周太后愣了一愣,随即苦笑起来。
“是忠是奸,谁也说不准,”她幽幽叹道,“他直言要收拾永王,才是对的。若是他也同意宽恕永王,为娘就要担心他的真实用心了!”
“母后,四弟没错!”
周太后冷冷看向自己的儿子。
“他的错,就在不该有田家的血脉,让田家产生了那忤逆的心思!你的父皇、你的外祖满门......咳咳咳咳咳。”
随着太后一阵剧烈的咳嗽,皇帝不得不停止了与太后的争论,上前为太后拍着背部顺气。
“母后莫急,儿臣听着就是。”
周太后紧紧的抓住了朱慈烺的手腕,脸色苍白的劝他。
“你年纪还小,离亲政还有五六年的时光。看似尊贵,但实权都在阁臣们和张守言、孙传庭几个总督的手中。”
“不是为娘心狠,”周太后冒着冷汗低声说道,“为娘必须帮你尽早的,把除你之外的任何选择全部掐死!让他们除你之外没的选!”
“等你大婚之后,为娘就要给你定王定亲,然后让他远远的封......封了出去吧!”
太后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唬得朱慈烺急忙替太后擦拭。
“母后,二弟为什么要他出京?留着他陪着母后就是!”
周太后闭目不语,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宫中除了朱慈烺关心朱慈炤的死活外,最为纠结的还有一个人,正是定王朱慈炯。
他今日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赶到慈宁宫来好几次,都吃了太后的闭门羹。
显然周太后晓得他们兄弟都有心软的毛病。
朱慈炯再次来到慈宁宫外,正好遇见皇兄郁郁寡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认真的给皇兄施了礼,朱慈炯再也忍不住:“皇兄,太后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非要办了四弟么?他才十岁!”
朱慈烺冷着脸,却答非所问。
“老三,朕忽然觉得张家三姑娘并非良配,你觉得怎么样?”
朱慈炯觉得皇帝老哥莫名其妙。
“皇兄何出此言?你之前不都觉得张三姑娘哪哪都好么!?”
似乎在一瞬间长大的朱慈烺抬头看向星空。
“张守言上表请于宗室、勋贵设新法处置,名为圈禁,就是关在府里一辈子。”
朱慈炯当即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发寒。
“别,要真那样,以后我要是犯事,皇兄索性一刀给弟弟一个痛快。”
“难道是张大人担心四弟最后还能翻身?”
朱慈烺冷声中带着磨牙的杂音。
“是朕叫他上表替老四转圜的!可他却......(打了朕的脸)。”
朱慈炯也替朱慈烺感到尴尬,这可能就是没有亲政的皇帝的苦楚所在。
“难道真个要圈了四弟?”
宣永皇帝叹息起来。
“太后、首辅、魏相、李相和张守言都同意了,就方相一人反对,朕居然毫无办法!”
“可恶,朕不怨母后,也不恨内阁诸相,最恨这个张某人,居然把朕当孩童耍弄!”
与此同时,首辅吴甡的府中。
次辅方岳贡来访。
“宫变时,东厂遭到锦衣卫血洗,如今锦衣卫近乎裁撤,可那王承恩不建东厂,却执意要重建锦衣卫。首辅,我等应该联络朝臣彻底否了此事。毕竟如今主少国疑,锦衣卫重建不知会落在谁人手中?便是按照祖制重建,也当在陛下亲政之后。”
吴甡点头道:“当时议论此事时,我故意没有表态,是为内阁与后宫留着一道余地。出宫前我去了一趟坤宁宫,问了太后一个问题。”
“问了什么?”
“太后的身子能够撑多久?”
方岳贡略略一想,笑了起来。
“首辅此问极妙!若是太后身子许可,锦衣卫建了也就建了,由太后掌着;但若是太后身子不行,这锦衣卫还是陛下亲政之后重建的好,免得再出一个骆养性。”
“太后也懂了我的意思,示意此事她会去安抚王承恩,你与魏相、李相就不要在此事给王承恩难堪了。”
方岳贡点头,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鹿友兄,方某还有一件事要与兄商议,只是事关重大,故而没在阁中提出。”
吴甡奇道:“四长是有什么事,要在朝外提起?但说无妨。”
“我意聚众之声,驱逐张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