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管理局。
少女模样的人端着自己刚刚泡好的咖啡,靠在椅背上,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弯起,就这么笑盈盈地看着前面虚拟屏幕上流动的画面。 “哎呀呀,果然是熟悉的发展……” 根据X小姐的一路指导,终于找到了自己队友位置、打开门的密码锁的太宰治在看到费奥多尔的第一眼就就炸了毛。 是真的炸毛——他本来拖在地上的狐狸尾巴都警觉地蓬了起来,耳朵也束得直直的,鸢色的眼睛警觉地睁大成了圆溜溜的形状。 “费奥多尔?”他警惕地说出这个名字,但在看到房间里的其余两只动物后态度还是稍微缓和了一点,从警觉的攻击姿态逐渐放松了下来,只是依旧专注且充满怀疑地看着对方,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费奥多尔对此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是在涩泽龙彦的笑声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句实在的,他真的很想知道平行世界的自己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让那个世界的太宰治就算失忆了,还是能在隔着一张狐狸皮的情况下把他给精准辨认出来。 不过这次对方至少没有直接亮爪子。 “太宰,你回来了。”
费奥多尔慢吞吞地回答道,同时缓慢地坐直身子,把有点碍事的尾巴甩到身后,思考了两秒该怎么快速和对方重新建立短暂的信任关系,同时用平稳的语气说道:“如你所见,我们来自的是不同的世界。”
“能看得出来。”
太宰治的目光挪向江户川乱步的方向,很明显认出来了黑猫的身份,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给费奥多尔多少面子,不阴不阳地呛了回去: “但很可惜,我对费奥多尔先生骨子里恶劣的傲慢本性一向抱有坚定的信任。”
言下之意:我知道你不是他,但这不妨碍我平等地不信任一切名为费奥多尔的群体。 费奥多尔:“……” 算了,要不要直接物理说服一下? 看着实况转播的少女挑了挑眉,明显注意到了费奥多尔的眼神,于是干脆把面前操作台上的话筒拽下来,开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添油加火: “哈哈哈哈哈,费奥多尔你刚刚是不是想要揍人了?加油啊!虽然种族一致,但你可是来自西伯利亚的狐狸,我相信你的战斗力!”
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到了来自“X小姐”的兴致勃勃的声音。 费奥多尔抖抖耳朵,和太宰治对视了两秒,快速地达成了一致:等某位女士不在的时候再打一架。 打架归打架,但是不能让人看乐子。 然后他们便迅速进入了下个话题。 “费奥多尔·D,出生在无异能世界,职业是起义军领袖,最近在西伯利亚雪原上准备开战的事宜。没有前往过日本,来到这里前我并不认识你们。”
费奥多尔简洁地介绍了自己在原来世界的身份,然后看向江户川乱步:“江户川乱步,警校的学生。他的世界里我们都是学生。”
“嗯嗯,我的目标可是成为和父母一样的超级了不起的警察哦!”
作壁上观的江户川乱步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坐直身子,活力满满地举爪,看得出来对这个身份很骄傲。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世界的费奥多尔是来我们学校的交换生。不过在我的世界里,太宰你和他的关系其实也不是很好。”
“然后是涩泽。”
费奥多尔假装听不出江户川乱步话里的意思,转过头看向白猫:“没什么好说的,他就是一只纯粹的猫……倒是神秘学相关的内容可以交给他解决。”
“你说猫的时候怎么这么嫌弃!明明我的世界里你们都是猫诶!”
本来还一脸淡定的涩泽龙彦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们怎么好意思歧视猫的?”
“懂了,这位是乱入正常剧情的童话风角色吧。”
太宰治的目光跟着他扫过去,用一种相当委婉的语气说道:“怪不得和我那里的涩泽龙彦比起来,要显得,嗯,不那么聪明一点。”
“大概是因为猫的脑容量跟不上人类?”
费奥多尔用思索的眼神看着涩泽龙彦,感觉这是一个挺值得讨论的话题:“又或者是那个世界比较安逸、不需要动脑子的缘故,不过对于一只猫来说,这种智商也够用了。”
感觉自己被骂了的涩泽龙彦看着这两只很有默契地无视了自己的意见的狐狸,努力地忍了忍,没忍住。 于是他干脆直接亮了爪子。 ——所以说,你们两个犬科动物,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在最擅长作战的猫科面前说这种话的啊! 江户川乱步嚼了两口自己刚刚从文件底下掏出来的糖渍鱼干,习以为常地看着最后还是打起来的其他成员,跳到架子上兴致勃勃地观战。 说起来,他们学校的费奥多尔、涩泽龙彦和太宰治凑到一起的时候,貌似也总会发生一点冲突呢…… “没想到最先动手的是涩泽,唔——” 少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了一口咖啡,用看电影的态度笑吟吟地评价道:“果然每一对暂时和谐共处的太宰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背后,都有一只涩泽龙彦在默默牺牲。”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最好是没有开麦,X。”
一个带着些微困意和慵懒味道的女声在她的身后响起:“否则他们的针对的对象就可以换一个人了。不过聪明人都是这个样子,需要一个目标才能够暂时联合起来,否则就很容易变成内部的互相伤害……吸溜。”
“放心好了,我刚刚可没开麦,宵行(antimonos)。”
正在看乐子的少女咳嗽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对方:“不过我怎么闻到了火鸡面味泡面的味道……等等?你是拿实验室的高精度烧杯煮的泡面?!”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几乎是控制不住地上扬了几度,很是心痛地看着里面翻滚着橙红色泡面的大烧杯。 那都是经费啊!在燃烧的经费啊! “是哟,是烧杯。”
被称呼为宵行的女子自如地回答,同时眨了眨她浅金色的眼睛,颇有一种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躺平气质。 “味道很不错,要来一份吗,X?”
她用听起来还挺轻快的口吻这么问道。
X小姐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躺在椅子背上,疲惫地深吸一口气。 “来份不辣的,谢谢。”她回答,然后继续看面前播放的实时转播。
这场队伍内部的争端只持续了煮开一杯泡面的时间,很快,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收了手。 毕竟他们又不是在单纯的打架。 “感觉到了吧?”费奥多尔彬彬有礼地用爪子按着从太宰治尾巴尖上扯下来的白毛,开口说道:“这具身体比起正常的动物,更近似于基因改造后的进化产物。”
“确实,除了要小心动物本能的影响,这具身体在很多地方都不比人类差。”
太宰治踩着涩泽龙彦的猫尾巴,目光看着自己前爪,把尖锐的指甲收回爪垫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虽然外表没有变化,但是很多地方都进行了优化。”
一般来讲,犬科的锐爪是不可以和猫科一样收回去的,这也是分辨犬科足迹和猫科足迹的很重要的一点。 但经过刚刚短暂的“高强度运动”后,他明显对自己的身体熟悉了不少,自然而然就能控制自己的锐爪进行收回和弹出。 同时他也终于感觉到了自己尾巴的存在,就是有点不好控制。 “我试过了,尾巴可以帮助在高速状态下进行方向的转换,这一点更接近于猫科的尾巴。”
同样作为狐狸、而且没有失忆的费奥多尔在这方面显然更具有发言权: “而且相比于人类,我没感觉到味觉或者颜色分辨力有所缺失,嗅觉倒还是保持了犬科的水平——乱步和涩泽的感觉也是一样。”
“发音结构也不一样。”
涩泽龙彦试图把自己的尾巴拽出来,发现失败后就愤愤不平地咬了口边上费奥多尔的狐狸尾巴,结果只咬到了一嘴的毛,赶紧吐了出来: “呸呸呸!我的意思是,一般来讲,猫的声带是发不出这么多复杂的音节的!”
费奥多尔酒红色的眼睛幽幽地看了几秒涩泽龙彦,感觉对方是在公报私仇——指上个周目他把涩泽龙彦丢下用来吸引注意力这件事。 “毕竟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很高,而且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文明和秩序,出现这些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很多不利的结构都被优化了。至于实在没法修改的地方,也可以通过相应的设备补充短板。”
他说道。
太宰治想起他的飞行装置,了解地点点头。 “我现在差不多熟悉这具身体了……” 他想要坐起身子,结果由于身上还趴着一只白猫的缘故,硬是没有成功,于是干脆重新躺平了身子,单刀直入地询问道:“那失忆呢?我是怎么失忆的?”“是你和X小姐商量之后主动要求的。”
涩泽龙彦看着没法动弹的太宰治,幸灾乐祸地抖了抖自己的猫耳朵,也没有主动下来的意思:“我猜你在上个轮回里一定看到了不应该看的东西。”
“这个城市正处于一种无限的时间循环中。”
费奥多尔抬起眼眸,对此进行了补充:“目前来看,这座城市毁灭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导致时间的重置,现在是我们的第二次循环,也是我们最初降临这里的时间点。”
“我们之所以没有失去记忆,是因为X小姐的‘保护措施’。但你主动要求把对你记忆的保护给撤掉了。所以具体的原因现在只有X小姐知道。”
这几段话的信息含量稍微有点大。 太宰治目光变得更加严肃了一些。 “而我们的目标是找到导致这里时间循环的罪魁祸首,然后尽可能搜集这里的科技资料,以及记录时空扰动的数据!”
在太宰治思考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 黑猫轻盈地跳到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抬头时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充满着属于高中生的朝气,声音中充满了自信与信任: “我们已经完成最后一部分了,第二项也搜集了六成,我推测太宰你之所以选择清除记忆,就和我们的第一项目标有关。”
小黑猫的目光明晃晃地传达出一个信息:第一项目标的完成就靠给你了,太宰桑! 来自江户川乱步信任的视线让太宰治下意识地愣了愣,快速地挪开目光。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名侦探的这种眼神,只不过……那种目光看向的永远都不是自己。 而是平行世界的其他太宰治。 过去曾经看到过的平行世界的纷乱记忆涌上心头,让前港口黑手党首领忍不住缩了缩身后的尾巴,有点想要逃避。 ——但他没成功,因为费奥多尔眼疾爪快地把他的尾巴摁住了。 “太宰君,要勇敢地面对来自年轻人的信任哦。”
白狐狸悠悠闲闲地说着,对江户川乱步露出“干得漂亮”的眼神。
他用柔和的语气说道:“现在就不追求那些细枝末节了,让我们好好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作战详情与情报,怎么样?早点解决问题,我也好早点回到西伯利亚准备接下来的战斗。X小姐,你也要听听吗?”“嗯嗯,我会负责记录的,吸溜,还有太宰你的失忆问题,我暂时不能说太多。那段记忆具有污染性,吸溜,我只能强行切除掉。”
X小姐的声音及时响起,伴随她声音的还有一阵可疑的吸面声,让人不得不思考这位女士在另一端到底干了什么。 “顺便一提,” 这次稍微过了一会儿,对方才再次开口,显得有些凝重:“根据我们对这里科技发展路线的观察,时间线重启的时候,除了你们,应该还有别的存在有记忆保留。”
“我觉得你们有必要考虑到这一点,毕竟你们上次搞出来的动静还是挺大的。”
坐在椅子上的X小姐又喝了口汤,把屏幕的内容切换成整个城市的鸟瞰图,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和上周目比起来,有着明显人员调动异常的城市,唇角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提醒道: “说不定他们已经注意到你们了哦?”
——离城市毁灭还有166:18:46。 “听上去时间有点紧嘛。”
宵行小姐很珍惜地嗦着火鸡面,看了眼桌子上的倒计时:“我也要去干活了。”
“我相信我的队员们。”
X小姐活泼地打了个响指,接着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表情,弯起的琥珀色眼睛里是明亮的狡黠:“加油,我们的科学家小姐!”
“他们搜集到的那部分科技数据我可已经导入好了,到时候记得研究研究。”
“没经费,穷。”
宵行筷子不停,用咸鱼的语气说道,“没看到我都在吃泡面吗?”
“看到了。”
X小姐真诚地说道,“但你还有泡面吃,我们局长都是一直吃数据的。”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宵行小姐慢慢地抬起头,那对因为熬夜太久、显得和咸鱼一样无神的浅金色眼睛看向X小姐。 “我们局长,她就是一个根本吃不了泡面的人工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