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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烟灭(一)(1 / 1)

拂青萝

深夜,索离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望着星空感受萧瑟的冷风。

突然有人的脚步声传来,索离转过头看到竟是栾城。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栾城很谨慎地说道。

“既然你都来了,我们今天不谈不开心的,谈谈对得起这月光的事。”

栾城走到索离跟前也和他一同倚靠在栏杆上点了点头。

“卡萨布兰卡。”

“什么是卡萨布兰卡?”

“一座城市的名字,一部电影的名字,一首歌的名字,一个刻骨铭心的故事。”

“有一个女人,她从小就被那个反德国法西斯头领的男人所迷住,她认为那个男人让她认知了这世界,她将这视为喜欢。后来,这个女人就嫁给了这个男的。”

“这个故事未免太平淡了吧。”

栾城撇撇嘴。

索离笑了笑,没有理会他继续说:“后来那个男的被德国人抓进了集中营。那个女人在浪漫之都邂逅了我们的主人公,里克。里克被这个倾国倾城的女人深深迷住,而这个女人也对风度翩翩的里克十分倾慕,于是这个女人便和里克浪漫地相爱了。他们在巴黎浪漫地生活,相约这爱‘永志不忘’他们常去的餐厅里的钢琴师弹奏的《时光飞逝》是他们彼此最爱的曲子,也是他们最美好的回忆。”

“然而正如那女的所说‘全世界都乱了,我们却选择在这时候恋爱’德国人就要打进巴黎了,因为里克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他早已处在德国人的荣誉单上。所以,里克不得不选择离开巴黎,他订好了火车票,带着那个女人和那个钢琴师。”

“可是在大雨滂沱的那天,直到火车开离的最后一刻,那个与里克相约‘永志不忘’的女人却终究没有来,不过那个琴师带来了一张那个女人留下的纸条。她希望不要问为什么,只要记住她是爱着里克的,而里克却是被伤的无可奈何。在琴师将里克拉上火车后,里克把那张在大雨中早已湿透的纸条揉皱,永远留在了巴黎。”

“里克和琴师一路辗转来到了卡萨布兰卡,卡萨布兰卡,一个二战时期神奇的地方。饱受欧洲大陆战火之苦的人们渴望去往自由的美洲,繁荣的美国,唯一的路线就是要从里斯本坐船去往大洋彼岸。卡萨布兰卡这个法国殖民地则是要去里斯本的必经之地,很多的人来到这里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从这里获得通行证从而去往里斯本。”

“里克的咖啡馆是卡萨布兰卡每个人都会去的地方,说是咖啡馆,其实是一个酒廊。里克则是一个表面无情却时时为情用事的人。里克是卡萨布兰卡最神秘又最有魅力的人,所有的人都敬畏他。有一个人杀了两个德国邮递员,拿到了他们携带的戴高乐签名的信书,可以不被盘问随意通行。那个人认为在卡萨布兰卡里克是唯一可以被信任的人,于是把信书交给了里克。”

“等等,我想知道的是那个女人呢?和里克相约‘永志不忘’的女人呢?”

栾城看索离不再说话便问道。

索离的眼镜望着神秘的星空继续说:“那个女人最终等到了自己的革命领袖丈夫,他从集中营中逃离了出来。两个人一路躲避德国人的追捕,他们也渴望从卡萨布兰卡去往里斯本而到达美国。这个革命领袖希望自己在美国继续指导自己的革命战士抗争德国法西斯。他们夫妻两人一路从马赛逃脱种种围捕来到了卡萨布兰卡。事前,这个领袖已经和一个人约定好花重金买他的通行书信。”

“他们约定在里克的咖啡馆。”

“那个女的也来了吗?他们相遇了吗?”

栾城继续问道。

“命运总是爱捉弄人,在他们进入里克的咖啡馆之前,那个与他们约定交易的人却被卡萨布兰卡的当地统领为了讨好到来的德国少校抓捕了。那个人被刚刚带走不久,他们两个人进入了里克的咖啡馆。那个德国少校正是来卡萨布兰卡阻止那个男人去往美国的。卡萨布兰卡仍旧是属于法国殖民地,并未被德国侵略,所以德国少校并不能明目张胆地抓捕他们。”

“那个女人进入里克的咖啡店后,所有的人都放下了酒杯认真地看着她,男人们被她的容貌所惊艳,女人们则是有些嫉妒地看着她,还有德国少校,在他们到来之前也早已到达里克的咖啡馆,因为统领告诉他,卡萨布兰卡的每个人都会到里克这来。”

“然而,让这个女人醉心的是,她听到美丽的旋律,看到了弹奏钢琴的那个似曾相识的人。在她的丈夫去和一个他们的同志进行交流的时候,她请求那个弹钢琴的到自己这来。”

“她发现就是那个在巴黎的钢琴师,于是她恳求他为自己弹奏《时光飞逝》。琴师刚开始因为想到她当初欺骗里克并不愿弹奏,他说里克让他永远不要弹。后来拗不过,琴师便重新弹奏起来这首让那个女人感触颇深想起来十分想念却又不敢触及的曾经的美好。她询问里克在哪里,琴师认为里克和她在一起就不会有好事情,就撒谎说里克去了自己的女友那里,却不曾想并未骗过这个女人。”

“后来里克缓缓踏入咖啡馆的门,他听到了那熟悉却又让他悲伤不已的旋律。于是他径直走过来质问琴师不是让他永远不要弹吗?没想到,里克却又遇到了那个女人。正如那晚里克在沉闷地喝酒时对琴师说的话‘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的酒馆,她却偏偏走进了我的酒馆。’”

索离此时停了下来,静静地不再说话。栾城着急地问他后来呢,索离却一直不再言语。

直到最后,索离不再倚靠栏杆,转过身来说:“时光流逝,我对你的爱却与日俱增。”

然后索离转身离开,只留下呆呆的栾城,走了几步后,索离又开口:“这是里克后来的话,也是故事的结局,也是我的话。”

王家卫的映画世界

索离很喜欢张国荣,甚至可以说是极度迷恋。第一次见到张国荣,便是《东邪西毒》里的西毒。

有时候,他很恨欧阳锋,恨欧阳锋没有早早离开白驼山,恨欧阳锋最好的年华没有与相爱的人一起度过。纵是世间再多伤悲与无奈,最美好的年华有最好的她陪伴岂不是最好的事。

大嫂说:“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赢了,直到有一天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输了,在我最美好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人都不在我身边。”

大嫂最后是含笑而去的。因为她已经不再介怀了,输与赢都属于过去,何况这场爱情只有输家。缘聚缘散,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时间的概念是如此模糊。

昆德拉说过:“缓慢的程度与记忆的浓淡成正比,速度的高低与遗忘的快慢程度成正比。”

时间不会让大嫂忘却欧阳锋,亦不会使欧阳锋忘却大嫂。时间却可以让大嫂年华逝去,不再绝代,却可以使思念与爱意愈发加深也愈发释然。最终,在时间的关怀下,大嫂死去,留给欧阳锋的只有那坛醉生梦死和不可一世的骄傲。如果,欧阳锋早点放下骄傲,结局倒也还是一样。相信大嫂死的时候依旧会笑靥如花,不过这回是对此生满足的笑。

黄药师以为喝了醉生梦死就能真的忘掉一切。这只是自欺欺人。因为大嫂住的地方有很多桃花,他便对桃花心生些许爱意,却只是为了知道被人喜欢的感觉是什么样子,正如大嫂喜欢欧阳锋那样。当然喝了醉生梦死的黄药师并未忘却一切,否则他又怎么会定居在桃花岛。

黄药师喜欢欧阳锋的大嫂,但他不敢道破,他说是因为“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但他每年都去见欧阳锋,直到大嫂死去。他极度嫉妒欧阳锋,自己却也是个可怜人。

索离也深信“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因为他喜欢的人,可望而不可即。

索离这次透彻眼眸的悲伤并不是因为自己被严重处分,而是因为。

他去了一所高中,同一座城市的另外一所。在那里,他通过朋友找到了一个以前马彩娟的同学,通过他了解了更多的马彩娟。彻夜的交谈令那人很是疲惫,最后那人颇有些不可耐烦地说:“问这么多,人家又不会喜欢你。”

这话从那人口中一出,便一直压在索离的胸口,回荡在索离的脑海,萦绕在索离的耳畔。是啊,人家又不会喜欢你。

突然间,索离觉得自己像是黄药师一般。

终于,索离不再纠缠那个可怜的人了,那个人可以去好好睡一觉了。索离却和幽灵一般,半夜里游荡在楼道里踱步,每当经过楼道尽头的摄像头时总要抬头看一眼它。久而久之,感觉摄像头也对他产生了兴趣呢。

那个周末后的索离,变得愈发忧郁。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楼道里就会有一个幽灵在游荡,有时候幽灵会突然停住,搞得摄像头也被小惊一下。他似乎在思考,在拷问内心。

索离开始害怕,他怕自己真的像黄药师一般。因为黄药师说,他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

记忆的印记未必以具体事件重演,而可能是一种氛围,一种情绪。

你说为啥子会有桥

天空刚刚下过雨。难熬的时光却也快乐着,毕竟可以每天和好朋友在一起玩,也可以静静看着喜欢的人,也可以和那两个可爱的女孩打趣。

被班主任狠狠批了一顿,索离却并不是太在意。甚至,他有些希望有下一次,这样就可以按班主任说的回家。他在想,如果自己彻底离开这个学校,离开这群人,会不会一切都会变了,会不会自己不再喜欢那个女孩。

但他终究还是会明白,喜欢并不是这么简简单单就可以忘记的。

为何受处分呢?竟是因为上夜网被学校发现了。

从那座高中回来后,在楼道里踱步的第二天深夜正好碰到出来抽烟的胖子。

“干嘛这么惆怅?”

“没有,只是睡不着。”

“走,抽根烟消消愁?”

“算了,这玩意我不会,我妈也不让我抽。”

“不会的东西才要学呢,哪有人一生下来就会抽。你别看我现在抽烟这么潇洒,我那也是经历过学习阶段的。”

索离看着胖子硕大的身躯怎么也联想不到潇洒二字,不由得笑了出来。不过,人这笑和哭却是连在一起的。笑着笑着索离不知道为何竟一下子想要哭出来。

为了掩饰这不知为何的欲望,索离便和胖子一起去了厕所抽烟。

这次,踱步的地点换到了厕所,伴随着的还有那不断的咳嗽声。

索离并不会抽烟,胖子教他如何过肺,他却一口将烟咽到了胃里。看着咳嗽不止的索离,胖子也是笑得不停。

“你这可比我潇洒”

索离看着悠悠飘扬的香烟,突然来了一句“我们去上网吧”。

“这会儿?太晚了吧。都一点多了。”

胖子不可思议地看着索离。

“你就说你敢不敢,你是不是怕被楼管阿姨抓住。”

索离使出了激将法。

“开玩笑,怎么可能。那楼妈和我什么关系?我可是楼妈的”胖子突然发现自己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

“心肝宝贝是吧?”

索离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滚滚滚,反正就是楼妈不可能揭发我。”

胖子十分自信地说道。

“那就走啊,你还在犹豫什么?和我一个这样的风华正茂的人一起上网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索离不知不觉间竟已将那支烟抽完了,或者说咽完了。

“千载难逢个屁。每周都一起去,我都没说你有幸呢,你还千载难逢”胖子的烟也抽完了,顺势把烟头扔出了窗外“主要是,我觉得,不太划算,现在过去就快两点了,交一样的钱,却少玩了好几个小时。”

听到胖子的理由,索离不由得又笑了起来。“我请客,行不行,主要今天突然来了兴致。”

“行行行,今天我胖子为朋友两肋插刀,就牺牲一下。”

胖子嘴上说着不愿意,心里却已经在想着游戏里的画面了“对了,叫栾城他们吗?”

“算了吧,他们都睡着了,就让他们继续睡去吧。主要是,我的钱也不够请这么多人啊”说完,索离和胖子一同笑了出来。

回去宿舍穿好衣服后,索离和胖子便来到了二楼阳台。他们准备从这里顺着排水管爬下去。因为宿舍楼的大门已经锁了。

索离身手比较敏捷,三两下就下去了。但胖子受体型限制,只能一步一步地往下滑。

正在等待胖子往下滑的途中,索离却突然看到了高一的语文老师王骁向这边走来。(这时候已经升任为副教导主任)索离向来是与这个老师关系不太好的,虽然这个老师很有才索离也很喜欢,但是这个老师却很看不惯索离的懒散,很不喜欢索离。

因为今天有几个学生打架斗殴,王骁处理了很长时间。原本晚自习下后,王骁让那些学生回去写检查后自己也准备回家。但是,想到明天要上作文课,原本要在晚自习期间改的作文还都都在等待着他。王骁便只好先在学校工作了。

一点多,王骁总算批改完了作文,有两个学生的文章还颇让他喜欢呢。有时候他觉得这也是他当老师最大的乐趣。王骁最后决定在学校里散散步,溜达一圈然后回家睡觉。他想看看这座他心中最美丽的学校美丽的夜景。

索离看到王骁后,愣了一下,心想不好,赶紧给胖子说有老师往这边走过来了,让胖子赶紧上去。胖子一听,愈发慌张了起来。这下,胖子有些进退两难,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眼看王骁要过来了,索离只好决定自己先过去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我过去故意让他看见,你赶紧爬上去,好歹保留一个革命的火种。”

索离对胖子说道。

“这怎么爬上去?”

胖子心里叫苦。

突然间,正在畅想东坡与人夜游场景的王骁看到了曾经极为让自己头疼的学生索离。

王骁愣了一下,立马质问他在干嘛。

本来索离可以随便乱编一些理由,但是他看着王骁脸上如同昔日的那份对自己的讨厌时,他不假思索地说:“上网去。”

王骁冷笑了一声,拿出根烟点上,正要教训索离,突然听到旁边拐角“扑通”一声,立马跑了过去,发现了刚从上面掉下来的胖子。

胖子看着索离轻声笑了一下:“早知道我就跳下来了,根本爬不上去”。

王骁心中顿时生气,开始教育起他俩来。令索离惊讶的是,王骁最先说的并不是什么以学习为重,而是跟他们讲从二楼下来多么的不安全。

那晚,最终王骁还是没回成家。由于楼管阿姨也睡觉了,宿舍的大门打不开。于是王骁只好带着这两个学生返回办公室歇息。

第二天一醒来,王骁就对他俩进行了处分。

庸人自扰

索离还是一如既往地遥望着那个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淡伤。自从被处分后,索离在班中是愈发地沉默了。

已到寒冬,这个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索离在想这是属于解放还是属于哀伤的假期呢。

下课一起吃饭时,也只有栾城和安力在说话,索离一言不发。栾城看着如此消沉的索离,有些忍不住了:“你这是庸人自扰。你的心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她,可是她的心不会在你这停留一刻。你清醒清醒吧,人要为自己而活。她又不会喜欢你,你整天这个样子有必要吗?”

“那你呢?谈菊喜欢你吗?”

索离放下了筷子。

“我,我不知道”栾城激动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不过,我想大抵是有的吧”

索离起身拿起碗筷准备走,淡淡说道:“你不也是忘不了她吗”?

是啊,喜欢一个人会这么轻易忘掉吗?栾城苦笑着,也顺势和安力拿起碗筷走了。

风若停了,云要怎么飞。索离整个下午都在想这个问题。

下午放学后离晚自习还有一段间歇,安力在班里转着篮球玩。索离正坐在窗台上沉思,看到了安力,便开口问他:“你觉得周幽王怎么样”?

安力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个我知道,烽火戏诸侯嘛。红颜败国,这个国君荒唐至极,可谓昏君一枚。”

索离微微一笑:“可我觉得这个周幽王挺浪漫的,他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连自己的江山都可以辜负。虽说不是个好皇帝,却是个极好的郎君。这才是倾国之恋,那些什么倾城之恋都太牵强。”

安力的指尖的篮球渐渐停止了转动,他也笑了:“这个你可借鉴不到,你不是校长,无法来个倾校之恋。而且,你只是单相思,哪来的恋。”

说完两个人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栾城在一旁静静听着二人对话,最后说道:“即使两个人相爱,也有可能无法相恋。”

安力有些无奈:“我才把索离逗乐,你可别又变成惆怅的人儿。我看着你们整天愁眉紧皱我就心里隔应的很。”

于是,栾城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我肯定不会惆怅,你忘了吗?我可是没心没肺的人。”

索离和安力看着栾城在大笑却一点也笑不起来。

说到倾国之恋,倾校之恋,索离倒想起来张爱玲的《倾城之恋》。

流苏的爱情像封藏在瓮里的酒,不打开才是珍贵的,一开了,气跑了,就什么都没了。张爱玲,给了一个倾城的雄伟,留一个最冷情的尾巴,她还是放不开,终究是悒郁的飘零女子。

当然张爱玲作品上的这些不够大气的成分可能是跟她的个人经历有关。当一个人经历的往事太过沉重难免会影响到这个人的作品。

当汪伪政府的客卿胡兰成在外地养病期间从苏青寄来的杂志里读到了张爱玲的小说《封锁》时,他被这里面的才气所惊艳。他回到上海后就去找苏青,表示想要结识一下这位作家。苏青告诉他,张爱玲不轻易见人。但胡兰成后来还是从苏青那得到了静安寺路赫德路口192号公寓6楼65室的一串地址。胡兰成如获至宝,尽管他已经有了第二任妻子。

他去找张爱玲果然被拒绝见面了,他从门缝里递进一张纸条,上面写的颇为详细,来访原因、家庭住址、电话号码等等,并乞张爱玲小姐闲暇时见他一面。

谁曾想,第二天,张爱玲就打了电话给胡兰成,说要去看他不久就到了。真正见了面,胡兰成只说与他所想的全不对。他一是觉得张爱玲个子之高,二是觉得她坐在那里,幼稚可怜相,不象个作家,倒象个未成熟的女学生。但他两人一谈就是五个小时。

一天,胡兰成向张爱玲提起自己在杂志上看到的她的照片。于是张爱玲便拿出来送给他,还在后面题字道:“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这一年,胡兰成38岁,张爱玲24岁。年龄虽然差的多,且张爱玲心气儿高的很,但是他们还是很快就相爱了。他们谈情说爱的方式似乎是他们最初相识的延续。胡兰成从外面办公回来不回自己家,便径直赶到张爱玲的家去看她。他们二人每天耳畔私语,乐趣无穷。

但当时世人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只觉得胡兰成的政治身份是汉奸,又有妻室,年纪大到几乎可以做张爱玲的父亲。世人都觉得这样的爱情似乎有些不可思议,都是为张爱玲惋惜的。但张爱玲自己并不这样觉得。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胡兰成很懂张爱玲,懂她贵族生活下的那份对华贵的特有理解,懂得她年少经历后及时行乐的处事心思。这或许便是张爱玲能够在如花的年纪爱上年纪大自己很多且有妻室的胡兰成的最大原因。

乱世之中,张爱玲仿佛并不处于此中。她向来不在世俗之中,她从不在乎胡兰成是不是什么汪伪政府,因为她从没有一丝政治倾向。这是很纯粹的女人,她只管爱与不爱。

后来局势错乱,胡兰成作为“汉奸”被到处打压,逃亡过程中他竟先后与一个小周护士结婚,与范秀美如胶似漆。

张爱玲心疼他,常把自己的稿费寄给胡兰成。后来半年未见胡兰成的张爱玲便一路寻到胡兰成避难地方。在这里,张爱玲竟又发现了范秀美与胡兰成在一起了。举手投足之间,张爱玲竟觉得好像他俩更亲一些,自己倒像个“第三者”。之前胡兰成告知了小周的事,张爱玲便已极其惆怅了。胡兰成当时和自己的第二任妻子离婚后与张爱玲也只是简单地有一个朋友的见证下结婚。如今见到范秀美妖娆婀娜的身姿,便是惆怅极了。

当初局势不好时,张爱玲笑道:“那时你变姓名,可叫张牵,或叫张招,天涯地角有我在牵你招你。”

如今胡兰成逃到浙江,自称是张爱玲祖父张佩纶的后人——果是姓张,只是不叫张牵或是张招。

张爱玲夸赞范秀美长得漂亮,要给她画画像,这也本是她的拿手戏,但她画着画着刚勾出脸庞,画出眉眼鼻子,张爱玲忽然就停笔不画了,说什么也不画了,只是一脸凄然。范秀美走后,胡兰成一再追问,张爱玲才说:“我画着画着,只觉得她的眉神情,她的嘴,越来越像你,心里好不震动,一阵难受就再也画不下去了。”

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夫妻像”吧。张爱玲真的是委屈的,她的心里只有这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的心里却装着几个女人,叫她怎么能不感伤?

张爱玲离开温州的时候,胡兰成送她,天上下着瓢泼大雨,洗刷着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那个她曾经最爱的人,她曾经觉得最美好的爱情,可能都要结束了。

1947年6月,胡兰成收到了张爱玲的诀别信: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是我经过一年半长时间考虑的。彼惟时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小吉就是小劫的意思。此时的胡兰成已经脱离了险境,在一所中学教书,有了较安稳的工作。张爱玲选择他一切都安定的时候,写来了诀别信,随信还附上了自己的30万元稿费。自此以后,这二人一场传奇之恋,就这样辛酸地谢幕了。胡兰成曾写信给张爱玲的好友炎樱,试图挽回这段感情,但张爱玲没有理他,炎樱也没有理他。这段感情,真的是谢幕了。张爱玲曾对胡兰成说:“我将只是萎谢了。”

这段感情便是永远地萎谢了。

胡兰成曾写道:"梦醒来,我身在忘川,立在属于我的那块三生石旁,三生石上只有爱玲的名字,可是我看不到爱玲你在哪儿,原是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而我,终将是要等着你的"。

张爱玲与胡兰成这一遭相爱,倒真是让张爱玲萎谢了。张爱玲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处处顾及着胡兰成,处处爱着他,却也仍旧抵不了岁月无情,兰成滥情。

张爱玲热恋时写的《爱》中如是说道: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遇见你所遇见的人,终归还是离去。不聚也不散,岂不好极了。

瞻望弗及

冬天就这样静悄悄地和大家一起度过了这个学期。

今天已经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了,大家都比较轻松。任课老师都在讲期末卷子,但是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似乎窗外的雪更吸引人一些。

在听班主任念名次的时候栾城有些幼稚地笑了。是那种很开心的笑。

“第13名谈菊,第14名栾城…”

栾城没有再听下去其他人的名次,一直在美滋滋地笑着。第十三和第十四。

直到班主任突然话音变粗“现在是倒数十名的同学,叫到名字的同学都给我站到讲台上来!”

如栾城所担心的那样,倒数十名的同学里正有索离的大名。

“你这语文作文分数提升空间蛮大啊!60分的提升空间呐!”

班主任顺势将索离的试卷砸到他的头上。

“当然,咱们班不止有这种败类,还有作文接近60分的同学,她们的提升空间就比较小了。尤其是马彩娟和黑嫣儿同学,两个人都是59分的高分。大家为这两位同学鼓掌”班主任边说着边慈祥地笑着把她们的卷子轻轻地放在她们的桌子上。

索离看着如此慈祥的班主任,有些怀疑这和刚刚那个对自己超凶的班主任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次考试,花蕾和黑嫣儿并列全班第一,花蕾的数学更是考了满分,黑嫣儿的英语也差点考了满分。

班主任走后,大家都在教室里叽叽喳喳地像群麻雀。

“同桌,我们以后要优势互补,我的数学能提高十分,你的英语提高十分,那样就好了。”

黑嫣儿说道。

“是啊,同桌你以后背单词语法要叫上我哦。”

花蕾笑着回话道。

“那你以后做数学题也要叫上我哦”黑嫣儿开心地说道。

“那你们以后背单词、做数学题,都叫上我吧。”

后桌的索离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你?你居然想要学习?你不是天天在悼念自己的爱情吗?哪有时间顾得上和我们一起学习。”

黑嫣儿戏谑地说道。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过爱情。”

索离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那行,我们同桌俩以后学习叫上你。但是,如果叫了你你却不学习,那我们就再也不叫你了。”

黑嫣儿无奈地说道。

花蕾也点了点头。

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似乎是这个冬天最大的一场呢。

“今天不会回不去了吧。”

安力有些担心。

“没事,你的家又不在这里。你的家不是在学校吗?”

胖子笑道。

“哈哈,快看,杨亦梦在门外等你呢。”

栾城也笑着。

安力果然赶紧回头看向后门,却发现后门只有刚来的英语老师。

栾城和胖子见状笑个不停。

英语老师走到讲台后,开心地说:“看起来今天同学们都很兴奋哦,是不是都考的很满意啊。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这次咱们班英语考到了全校第一,黑嫣儿同学个人英语成绩也考到了全班第一呢。”

大家听到老师这样说,都兴奋地为自己鼓掌。

“对了,索离同学的作文写的很不错呢,大家可以欣赏欣赏,很有意境的,而且有自己的思想。”

英语老师继续说道。

英语老师的开心起来脸红彤彤的,就好像刚在外面的雪地打完雪仗。

英语老师在讲卷子之前,先放了一首歌给大家听。

“Are you really here

or am I dreaming

I can't tell dreams from truth”

索离闭上眼睛,听着这首悲伤的歌,思考着这悲伤的歌词,竟差点哭了出来。

自己喜欢的人似乎就在自己面前,可又那么遥远。这一切如果都只是一场无可奈何的梦,多好。可望而又不可即的悲伤,谁又能懂得呢。

诗经曰:“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马彩娟之于索离,不就是这样的悲伤吗?

当垆卖酒

司马相如为卓文君写下的《凤求凰》如是说:“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卓文君为了司马相如毅然决然地离开富甲一方的家乡与他私奔。司马相如此时空有一番才学,家徒四壁,卓文君便与司马相如当垆卖酒为生。

这样的爱情像极了美丽的童话。如此才子佳人,如此共度患难,可谓佳话。

可再美的童话也有破灭的一刻。

因《子虚赋》被汉武帝赏识的司马相如终升得高职,并立作《上林赋》投其所好。这样受赏识的司马相如,不再日日嗟叹怀才不遇。可是,这样才华横溢的司马相如竟又爱上一位才女。

心灰意冷的卓文君为使司马相如回心转意便写下了那首著名的《白头吟》,以这样的句子“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让人感叹。

纵使如此才子佳人,亦会有两意之时。

栾城与谈菊的情感自然无法与之相比,但并无两意之时,却依旧不再相伴。

时至今日,早已脱离相知的初秋与分别的深秋,可在这寒冬飞雪之际,栾城的脑海里却依旧满是那初秋的浅黄色与浓秋的深黄色,就好像是菊花初开与盛放的样子。

今天已然是在校的最后一天,栾城开完安力的玩笑,便不经意地痴痴望着和马彩娟窃窃私语的谈菊。她的笑容那么甜,那么美,就如同暮光色的云彩。

明天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美丽的笑容了,栾城想想就有些悲伤了。

眼眸正要失色时,栾城看到谈菊突然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栾城竟紧张地差点发出声。但旋即谈菊便又转过去了头。栾城的眼眸终究失了神采。

最后一节课终于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喧闹声。大家都收拾好了书包奔向宿舍。此刻不论每个人心里都想着什么,所有人都在急急忙忙收拾着行李。

索离和栾城告别了安力、胖子、猴哥等人后,一个故乡的二人便登上了校车。

二人坐在座位上从窗户向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自寻觅着自己想要看到的人。他俩还看到了抽烟的胖子扔出的烟把恰好扔到了王骁脚下。看到这,索离和栾城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把前面座位的两个人都惊得转过身来看向他俩。

这下,四个人都有些错愕。原来,索离和栾城一直在人群中寻觅的人竟一直坐在他们的前面。

看到是他俩后,谈菊二人便立刻转过头去。

索离和栾城只好对视苦笑。

车开动之后,雪又开始下了起来。索离似乎在单薄的阳光下又看到了那个铅灰色的人。那个铅灰色的人似乎也在去往什么地方,顺着那个铅灰色的人的目光看去似乎是一个村子。村子深深地陷在雪地里。村子所在的那个山岗笼罩在雾霭和夜色里看不见了。那个铅灰色的人走了好久好久,站在一座从大路通向村子的木桥上,对着他头上那一片空洞虚无的幻景,凝视了好一会儿。

索离想要问那个铅灰色的人他在凝视的时候想着什么,却突然发现一切都消失了。

原来只是一场梦。

栾城叫醒了索离。校车已经到达目的地了,故乡的雪似乎下的更浓郁一点。

谁是谁的谁

索离和栾城沉浸在浓郁的雪中,甚至连谈菊她们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两个人望着空荡荡的车站发。车站外破碎的小旅馆前有一个阴郁的人正在唱着支离破碎的歌。

这歌声将他们吸引:

They call me "The Wild Rose"

But my name was Elisa Day

Why they call me it I do not know

For my name was Elisa Day

From the first day I saw her I knew she was the one

As she stared in my eyes and 笑

For her lips were the colour of the roses

They grew down the river, all bloody and wild

When he knocked on my door and entered the room

My trembling subsided in his sure embrace

He would be my first man, and with a careful hand

He wiped the tears that ran down my face

They call me "The Wild Rose"

But my name was Elisa Day

Why they call me it I do not know

For my name was Elisa Day

On the second day I brought her a flower

She was more beautiful than any woman I'd seen

I said, 'Do you know where the wild roses grow

So sweet and scarlet and free?'

On the second day he came with a single rose

Said: 'Will you give me your loss and your sorrow?'

I nodded my head, as I layed on the bed

He said, 'If I show you the roses will you follow?'

They call me "The Wild Rose"

But my name was Elisa Day

Why they call me it I do not know

For my name was Elisa Day

On the third day he took me to the river

He showed me the roses and we kissed

And the last thing I heard was a muttered word

As he stood笑above me with a rock in his fist

On the last day I took her where the wild roses grow

And she lay on the bank, the wind light as a thief

As I kissed her goodbye, I said, 'All beauty must die'

And I lent down and planted a rose between her teeth

They call me "The Wild Rose"

But my name was Elisa Day

Why they call me it I do not know

索离和栾城竟呆愣在那听完了整首歌。那个阴郁的人不知所以地唱着,连眼神都是空洞的,似不曾理睬过世界。

那个人大概是注意到了索离和栾城,竟抬起头来笑着说道:“All beauty must die"。

看到那个人抬起头的一瞬间,索离觉得像极了那个铅灰色的人。

索离和栾城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说些什么。

那个人见状又大笑起来,又唱着另外一首歌。

米兰昆德拉说过:“如果往事不能在与朋友的交谈中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就会消失。”

那么往事是怎样消失的呢?不能被提及并不意味着遗忘,有时候不提及的往事却正是如铅般沉重,难以忘却。难道不提及往事会在时间空间抑或我们所不了解的纬度消失吗?

不过,若是往事可以这么轻易忘记,那倒是极好的事呢。

神道以南

林纾是中国最早翻译西方小说,也是当时翻译最多的翻译家。他翻译的小说,起到了介绍西方文学,使当时的中国人拓宽了眼界。林纾也是第一个翻译《茶花女》的人。

小仲马《茶花女》中有这样悲伤的句子:一切都存在于渺小之中,我就是相信这种说法的人。孩子虽然幼小,但他是未来的成人;脑袋虽然狭窄,但它蕴藏着无限的思想;眼珠才不过一丁点儿大,它却可以看到广袤的天地。

索离也是对这种说法极为推崇。他觉得对一个人来说,如果他深爱某个人,那么对他来说他的整个世界就完完全全只存在这一个渺小的人上。

这个隆冬,雪一直没有停过,仿佛它舍不得离开冬天一步。雪大概也是钟情于冬天的,它们是极好的恋人。当冬天逝去,雪在初春的日子感受到恋人的离去后自己也便义无反顾地离开人世,偶尔的四月飞雪、六月飞雪,也是它们二人对这世界留下的眷恋用来怀念自己的过往。

栾城的表姐要在冬天出嫁,栾城便在冬天来到了领近县城的舅舅家。这里的风俗,头一天唤作“插花”,是男方家中一行人来女方家送彩礼的仪式。“插花”完的第二天,女方家中一行人便去男方家中,女方称之为“送亲”,男方则称之为“娶亲”。相同的是,两天都是男方的车队,第一天男方车队拉着自己家人去“插花”,第二天男方车队再去女方家中“娶亲”。

表姐家“插花”这天,大雪纷飞,搭建的帐篷里火炉里冒着粗粗的烟,茶壶里烧着的滚茶也不停地作响,厨房里的各色热菜也喘着粗粗的气与一言不发的凉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男方一行人来了后被恭迎至暖和的帐篷里,等待着喜筵的开始。栾城给舅舅家帮忙,穿上围裙,戴上袖套和手套负责往桌子上端菜,会有女方的尊者接过菜盘往桌子上摆。

栾城端了两盘手抓羊肉后,他竟直愣愣地站住了,甚至连旁边外公叫他赶紧继续端的声音都没听见。因为,他竟看到谈菊也坐在那一众客人之中,他实在是太过欣喜了。他觉得这一瞬太美了,谈菊看到他,也有些惊讶地礼貌性地冲栾城笑了笑。栾城又望了望帐篷外飘零的大雪,他竟有些想哭。在外公的又一次提醒中,他才从这中抽离出来,赶忙继续端菜。

上完菜之后,栾城就静静地在帐篷的这边门口望着另一边门口的谈菊。谈菊似乎也注意到了栾城。她竟也有些想看看这个男孩。

喜筵结束后人群便都聚在一起,一来是看女方怎么处理彩礼的,是全收还是退多少;二来是看男方的彩礼丰不丰厚。在这拥挤的人群中,栾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谈菊的身旁。栾城喘着大气,不知道是被人群挤的还是太过激动。

谈菊无奈地笑了笑:“这是你姐吗?挺巧的”。

栾城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径直问道:“你,你最近还好吧?”

谈菊微笑着点了点头,听到自己母亲叫她便离开了。

“你看看你嫂子仪表多端庄啊,以后你可要像她学习啊。”

谈菊似听非听地又点了点头。

谈菊走开后,栾城的眸子一下子失去了颜色。

莎翁有着美好的希冀:“爱所有人,信任少数人,不负任何人。”

栾城和索离这种未涉人世的小孩子自然不懂得爱所有人。可是他们连爱一个人都那么难,有时候怀疑一切连自己都不信任,把自己都辜负了。这样的他们与莎翁的希冀完全相悖,最渺小的他们做不到这么美好。

看不见的现实

与栾城在飘雪中遇见心爱的人不同,索离又在梦境中遇到了那个铅灰色的人。这像是一种挣扎。

这次索离发现那个铅灰色的人正在盯着自己。是那种真正的盯,目光如炬,一丁点都不偏移。从这目光里索离发现了那个铅灰色的人对自己的轻蔑与不屑。

突然间,那个铅灰色的人就不再盯着索离,似乎带着决绝,再也没看过一眼。倒是索离便随着那个铅灰色的人一同游荡。

他轻轻踱步,索离也轻轻踱步;他快速奔跑,索离也快去奔跑;他停下来欣喜,仿佛看到了心爱之人清脆的笑声,索离却不再随他欣喜。

索离看到他的欣喜瞬间消失,转瞬成为崩溃的悲伤。

这次他发疯似地飞奔,索离也跟着跑,却怎么也跟不上他的速度,一会儿便被甩开了。当索离再次看到那个铅灰色的人时,发现他正抱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人哭泣。那个女的,眼睛如同蓝色的水,大大地睁着,像是在盼望着什么,而她的嘴角有着不久前刚刚流出的鲜血。索离的眼神再往下摸索地时候,他看到了一把匕首尖锐地插在女孩的左边胸口。

那个铅灰色的人逐渐发狂,咆哮起来。

他决定一定要查到是谁对等待自己心爱的人下了狠手。索离想要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却似乎看不到索离似的。

这时候,弗丽达突然出现:“你在为何哭泣”?

那个铅灰色的人看着眼前的弗里达突然错愕。“躺在地上的这个死人是谁?我喜欢谁?我有喜欢的人吗?”

他问起自己来。

这时候他想起弗丽达曾经说过的话:“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可供我们谈情说爱,因此我希望有一座坟墓,又深又窄,在那里我们紧紧地搂抱着,难解难分,我的脸藏在你的怀里,你的脸藏在我的怀里,没有人再会看到我们。”

他想询问弗丽达还记不记得这句话。刚抬起头,弗丽达就突然消失了。当他失落的眸子随着低下的头颅向下,他看到地上的尸体不见了。索离大吃一惊,明明刚刚自己还看到尸体还在。但那个铅灰色的人显然对此了如指掌。他竟又抬头看向索离,依然是那不可一世的不屑与轻蔑。

带着忧伤的神情,瘦小的脸蛋,但她的目光却令人意外,那是一种特别自负的目光。这是索离对弗丽达的第一印象。从她身上,索离嗅到了淡淡的啤酒味。虽然索离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啤酒,但他无比坚信那就是啤酒的味道。

在那个铅灰色的人再一次的注视下,索离有些惊怕,是那种失神的人看到了另外一个空间的自己的惊怕。索离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来到了宇宙中的黑洞。

在这可怕的镇压下,索离终于从梦中惊醒。索离是一下子坐起来的。他穿上棉拖鞋,披着大衣,打开门望向外面的世界。皎洁的月光下,一切显得格外的静谧。索离看着外面的雪不停地一片片落下,突然明白其实本就不存在那具尸体。“那么,弗丽达呢?她是否真正来过?”

他又疑惑了起来。

“ 这一切是否都是那个铅灰色的人的想象,或者是他给我讲的一个荒诞的故事。”

索离这样想,似乎承认了那个铅灰色的人的存在。

帘卷西风

花蕾和黑嫣儿假期里每天都会给彼此的QQ留言,留着自己今天所经历的有趣的事,难得两个人不谈论学习。那时候的QQ,虽然大家不能时时刻刻地玩,但是这样被自己知晓有限制的交流反而能给人更多的欢乐。

大概是假期太过单调了,花蕾和黑嫣儿以及颜舜在假期竟相约见面了。这三个女孩的家乡都不在一起,黑嫣儿研究了半天地图后,决定把相聚地点设定在离大家距离差不多的红堡。

于是三个人各自在父母殷切地叮嘱下裹着自己的围巾,喘着白白的热气乘着大巴车离去。

花蕾是第一个到达红堡汽车站的。一个人在异乡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花蕾联系了黑嫣儿和颜舜,她们大概还得半个小时。

花蕾一个人坐在汽车站的大厅里,看着窗外肆意飞舞的雪花,忍不住趴在汽车站大厅里的窗户上用手指在冰霜上作画。

她画了三个手拉手的女孩在跳舞。虽然画的不好看,但是花蕾还是对自己的画作特别欢喜。

三个人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所以她们都起了大早去赶最早的那一趟车。再加上冬日寒冷,出行的人似乎并不太多,红堡汽车站的大厅里一直只有花蕾一个人,这样的孤寂让她更加渴望黑嫣儿和颜舜的到来。这样的渴望使得等待更加急不可耐。

像是隔了一个世纪,花蕾终于看到了那两个女孩的面容。

“同桌,我来了,啊啊啊啊啊,你是不是想我都想瘦了?”

黑嫣儿背着书包风一般地冲了过来。

像是冰川融化一般,等待中的孤寂瞬间变成了欣喜的催化剂。

一旁的颜舜则没有这么激动,她咧着嘴笑她俩像个疯子。二人则是同时向颜舜吐了吐舌头。

随即,三个人便手拉着手走出了汽车站的大厅。

三个开心的女孩在街道上游荡着,互相诉说着假期的各种有趣的、不开心的事儿,叽叽喳喳地连街道上寻食的麻雀都自愧不如。

街道上只有几家包子店和早餐店开着。那种北方冬天特有的火炉烟囱里冒着的煤炭的味道就是北方小城里的味道。

包子店的老板娘不断从白雾中拿出一屉屉的包子。包子上冒着的热气似乎比包子里的美味更让人喜爱。

雪越下越大,三个女孩不得不恋恋不舍地从街道上离开。

她们三个人看着彼此头发上晶莹的雪花不由得笑了起来。最终包子店冒着热气的包子成功获得了三个人的芳心。

包子上的热气哈的三个人暖和的不得了。颜舜看着竹屉上的包子都不忍心吃了,就想静静享受着这般热气。

“快吃,不然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三个人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从声音望去,她们看到安力正在嬉笑着对同样舍不得吃了包子的杨亦梦说道。

朋友况且想念,更何况这种懵懂无知的恋人。安力也和杨亦梦相约到红堡见面。不过,害怕杨亦梦坐车冷,安力便从自己家乡直接来到了杨亦梦的家乡。

“快吃,不然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黑嫣儿模仿着安力的语气对颜舜说道。

花蕾和颜舜听到这可爱的声音,忍不住笑起来。

包子店里有一面镜子,背对着窗子的时候,她们也能看到镜子上映着的外面的雪。同时,这镜子上也有她们的身影,好像她们仍然在雪地里。镜中的雪越发耀眼,活像燃烧的火焰。

人间四月天

新月社1923年成立于北京,主要成员有胡适、徐志摩、闻一多、梁实秋、陈西滢等,这是围绕着《现代评论》周刊,《晨报》副刊和《新月》月刊而形成的一个知识分子派别,成员多是从欧美回国的具有自由主义和改良主义的思想的留学生,以1927年为界可分为前后两期,新月社在现代文学史上的贡献在于新诗。他们以新格律诗进行创作,被称为新月诗派,他们是针对自由体诗歌出现的散文化倾向,提出新格律的主张,即新诗的三美主张,他们对于诗歌艺术的追求带有唯美倾向。

新月社里,索离很喜欢徐志摩的作品,的确是极唯美的作品。那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索离深谙于心。

韩寒曾经谈论徐志摩,认为徐有才学是真,但绝非大才子。尤其是在那个文豪辈出的年代,徐志摩的这点东西和欧洲几日游带来的东西算不得什么东西,泡妞倒是好手。

看得出来韩寒对徐志摩的才华不以为然。这位死于飞机失事的民国才子,的确是有过很多爱情。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才女林徽因与名媛陆小曼。两人都是健谈的人,陆小曼擅长社交,在纸醉金迷里与各界名流相识;林徽因醉心才学,在学识海洋里与各类才者探讨。

徐志摩在英国与林徽因相识,彼时已在包办婚姻下有了一个两岁的孩子,而林徽因才只十六岁。两个人算得上两情相悦,但这感情朦朦胧胧,也是林徽因最为喜欢的。徐志摩写上炽烈的情诗,林徽因却惶惑不知何以为答。这样的感情漫长而又曲折,这也算是林徽因的初恋了。那朦朦胧胧惶惶然的感觉,大概就是最美的东西。

徐志摩为林徽因所痴迷,被人戏谑“抛妻弃子”。林徽因是他“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现在看来两个人没有最终走在一起其实是必然,林徽因不是那种为爱情而婚姻的人,而且两个人的感情是那种淡淡的花香,并没有多么浓郁。可以戏说是泰戈尔使得二人的感情未能有结果。1924年泰戈尔访华,徐志摩作为其翻译,之后便随泰戈尔去日本学习。林徽因与梁思成结伴出国留学。

1927年在美国留学时,正好胡适来美国,林徽因给胡适的信上说:请你回国后告诉志摩,我这三年来寂寞受够了,失望也遇多了。告诉他我绝对不怪他,只有盼他原谅我从前的种种不了解。昨天我把他的旧信一一翻阅了,旧时的志摩现在真真透彻地明白了。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不必提了,我只求永远纪念着。

林徽因最终嫁给了徐志摩恩师之子。而徐志摩在1931年去看林徽因演讲的路上飞机失事而死。梁思成从北平赶去处理丧事,还未林徽因带来了一块烧焦的飞机残骸。林徽因可能是徐志摩死时最悲切的那个人。林徽因把这块残骸挂在卧室的床头,直到1955年的四月逝去,一直那么挂着。这大概是她纪念的方式。在这份崇高感情上,我觉得徐志摩寻到了自己唯一灵魂之伴侣。但林徽因却也一直是徐志摩可望而不可即的姻缘。

陆小曼请求他丈夫同意离婚时的谈话是这样说的:"我已经把生命的躯壳给了你,你就让我活一回吧。"陆小曼活了,她离婚了,她和徐志摩在一起了。1926年10月3日,徐志摩和陆小曼在北京的北海公园举行了轰动一时的婚礼。而婚礼上还遭到证婚人梁启超声色俱厉地训斥:“希望勿再做一次过来人。虽说那时林徽因与梁思成已订婚,但终究没能耐得住寂寞的那个人还是徐志摩。但陆小曼是不为徐志摩父亲所承认的,便断了经济来源,徐志摩的原配夫人倒是一直侍奉公公,扶养孩子。陆小曼挥金如土又极为散漫,徐志摩要身兼好几份工作才勉强支撑地起陆小曼奢靡的生活。二人婚后的生活并非天堂,也时常争吵。

1931年徐志摩在飞往北平飞往林徽因演讲的路上死去,这时候陆小曼才幡然悔悟。她竟终身素服,绝迹社交场所,致力于整理徐志摩的作品。要知道陆小曼以前是多么的奢靡,多么醉心于灯红酒绿。

索离认为徐志摩并非韩寒所说泡妞是好手,他觉得或许徐志摩一生最爱的人还是那个伦敦十六岁的懵懂少女。林徽因只是喜欢这段感情,一直纪念这段感情,但她终归不是为了爱情而婚姻的人。不过林徽因与梁思成倒也是极为般配的。

液体软件

以任何浅显的事例来阐述福柯的话索离都会觉得十分的尴尬。没错,是尴尬,因为他觉得这并不匹配,起码在思想高度上,这也是索离一度瞧不起自己的原因。

福柯是一个用生命体验疯癫的人。他认为,曾经作为主体的疯狂已经被理性权力结构审视、宰制,并且被禁锢在医学的单一定义中,疯狂不再具有自身的真理,变成只能被医学所直观的客观化对象。

他在《疯癫与文明》一书中写道:灵魂如同一叶小舟,被遗弃在浩瀚无际的欲望之海上,忧虑和无知的不毛之地,知识的海市蜃楼中或无理性的世界中。这叶小舟完全听凭疯癫的大海支配,除非它能抛下一只坚实的锚——信仰,或者扬起它的精神风帆,让上帝的呼吸把它吹到港口。

福柯认为于灵魂而言所谓知识体系支撑下的理性权利结构不过只是海市蜃楼罢了。通常情况下,灵魂这片小舟会在那理性权利结构的审视和哄骗下相信自己身处所谓文明世界中,其实不过是虚妄。摇摇欲坠的小舟全凭人最真实的欲望之海疯癫地支配。如若没有坚定的信仰作锚或者美丽的精神思想作风帆,灵魂这片小舟,便如同被遗弃一般。令人感兴趣的是,究竟是谁遗弃了谁呢?福柯是一个基督教徒,他认为那信仰便是上帝。索离是伊斯兰教信徒,他认为那信仰就是对主的独一无二的敬畏,而福柯所一直斗争的马克思的继承者们则认为那信仰便是自己为之不懈奋斗的共产主义事业。

德勒兹认为20世纪可以称为“福柯的时代”,福柯也被许多人认为是“法兰西的尼采”。福柯是一个“新尼采主义者”,他深受尼采理论影响,却又和尼采在关键性的问题上有着不同的理解。就“权利”而言,尼采的权利是内在的,福柯的权利是外在的,正如福柯所一直宣扬的“人之死”那样,他认为人终将被抹去,如同大海边沙地上的一张脸。福柯在尼采开辟的道路上进一步地创新、进步。

法国哲学家巴里巴尔在《唯名论问题:马克思与福柯》中认为:福柯的整个工作都是在与马克思作真实的斗争,而且这种斗争也可以被视为福柯著述的一个动力。然而并不能将福柯和马克思的关系简单地放在对立面。福柯早期的考古学可以说与马克思势同水火,但中期系谱学就有了很多和马克思的策略性的“联姻”。福柯与马克思最精彩的斗争亦是在“权利”上。福柯用权利对人口进行政治解剖。马克思的政治学经济批判中认为权利是压迫性的。福柯注重空间,马克思强调时间与权利的张力关系。

索离对福柯最喜爱之处还是在于他的话语权理论。他认为语言的实际社会应用问题比语言本身更重要,语言的基本问题不是语言的形式结构,而是它在社会实际应用中同社会文化因素的实际关联,是语言应用中的“话语”问题。在福柯看来,任何一门科学都是话语,而知识是一种最重要的“话语”体系。话语不是孤立的语言力量,在特定的社会历史文化空间下,由权利空间的运作达成形成、传播、转换等过程。喜欢归喜欢,索离对此还是知之甚少,知识的浅陋与思想的单薄常使他无限自卑。

索离认为自己在某些时候很符合福柯所说的忧郁症患者:忧郁症患者喜欢独处,躲避人群;这些使他们更沉溺于他们谵妄的对象或屈从于支配他们的感情,与此同时他们似乎对其他一切都无动于衷。

索离深知自己并非忧郁症患者,虽然他有时甚至想要远离栾城、安力他们,但他却从未舍得永远远离他们,即使他有着很多这样的机会。他认为自己和栾城大概都是个间歇性的忧郁症患者,索离一直这样觉得。栾城有时候会痛苦地被自己喜爱谈菊的感情所支配,沉溺其中,像个受伤的孩子,躲离一切,可当他看到谈菊的时候,病症便会瞬间消失。与栾城相比,索离的病情要相对严重一些,摧毁他的还有那灵魂小舟飘落在忧虑和无知的不毛之地上。觉察到自己的无知亦是一种灵魂深处的痛,但也是件极为困难的事不仅仅是因为人的骄傲,更多的是因为感受不到,或者说没有那种能力感知自己的无知。

福柯的同性恋人说,很有可能,福柯对自己即将面临的死亡是十分清楚的。尽管他并不能确知自己的状况。福柯死于艾滋病,死于他追求的疯癫与欲望,他认为那在人性上合理。

蓝色大门

早春还略带有寒冬的料峭寒意。大家还都是裹着厚厚的羽绒服。

这个周天的傍晚,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背着书包走进班级大门。班里十分喧哗,许久不见的同学们都在匆忙地互相诉说着自己的假期生活。

眼看马上就到晚自习时间了,同学们都差不多来齐了,胖子和索离却还在网吧里玩得不亦乐乎。

“你怎么不动了?快上去抢大龙啊!”

胖子显得很着急。

索离却一脸享受地闭着眼睛听着歌。

那是《半岛铁盒》,让索离不禁又想到了那个她。

“小姐,请问有没卖半岛铁盒?”

“有啊,你往前面右转的第二排架子上就有了” “好,谢谢” “不会啊” “呃...小姐...你电话多少”

“.........”

“算了,算我倒霉。不好了,七点了,快回去上自习”胖子又展现出了另一种的焦急。

索离愣愣地被胖子拉出座椅,他脑海里还在回荡着《半岛铁盒》的声音以及那个人的身影。

索离和胖子在夜风中拼命地奔跑,跑着跑着索离竞停下来笑了起来。胖子看着放肆大笑的索离,自己也不跑了。“跑不动了,男子汉大丈夫,迟到就迟到,大不了挨顿骂。”

等索离和胖子回到学校后,校园里已经静谧。所有的人都已经坐在教室里收看新闻联播。

索离的高中在上晚自习之前会有一节新闻课,全校人都在收看和学习新闻联播。

索离和胖子打算从后门溜进去,因为看电视的缘故,班里的灯都熄灭了。

当他们刚刚到达自己的座位准备坐下,这个时候新闻联播也刚好结束,班里的灯也正好被重新打开。

班主任这时候正好从前门进来。“你们俩站起来干什么?赶紧给我坐下!”

索离和胖子相视一笑,就赶紧坐下了。

黑嫣尔转过头来对索离笑着说道:“我要告发你缺席新闻课。”

“你很无聊诶。告发我可是对你不好哦。你想想,老师在那批评我,是不是很吵,会影响你学习的。”

“可是我们觉得看到你被骂很有趣啊。”

花蕾也转过头来。

“你们两个对我同桌好坏啊。我同桌挨骂我可会心疼的。”

索离换座位后的新同桌文轩也笑道。

索离因为不想再感受可望而不可即的痛苦而想要坐到最后面去,可是颜舜并不想坐的太远。无奈之下,索离只好换了座位,来到了另一组,坐到了两个学霸的后面。

谈菊和栾城寒假的相遇,让栾城整个寒假都在回忆中。虽然那仅仅只是不久前的时光。

栾城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是否要再次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叫栾城,我会打篮球,你英语蛮不错的。我人也蛮好的哦”

“你想说什么”

“我人真的蛮不错”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想要追你啊”

栾城还记得谈菊听到这句话时的欢喜样子。她抿着嘴笑的样子是栾城这一生中难以忘记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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