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紧,当然是要紧。”
郑淑望着柏灵,“从明天开始,你誊书稿的事情就不要让胭脂她们做了,我重新给你换三个人来。”
柏灵没有立即回应,她沉默了片刻,有几分好奇地望向郑淑,“淑婆婆肯定不是心疼她们仨在调到正殿服侍之后,身上压得活儿太重吧?”
郑淑微微颦眉,“这是为你好,把你和她们之间的联系断一段时间,免得到时候她们仨胡乱攀咬。”
“所以……您是已经想好要怎么做局了吗?”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知道得越少,到时候就越安全。”
郑淑轻声说道,她轻轻叹了一声,带着几分感叹忽地唤了一声,“柏灵啊。”
柏灵侧头,“我在听呢。”
“你知道在这宫里最忌讳的事情是什么吗?”
郑淑忽然问道。
柏灵看向郑淑,她隐隐觉得,郑淑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她即便撑到半夜不睡,也要来和自己打一声招呼的原因。 “……淑婆婆有话其实可以直说,不用这样乱石铺街。”柏灵认真说道,“我怕我自己想多了,到时候反而误解了婆婆的意思。”
郑淑轻咳了一声,她放下了手里一直握着的水杯,“那我就跟你明着说吧,我今晚是替老夫人来给你带话的。”
老夫人啊。 柏灵心中有些明白了过来……难怪。 近来各处风起云涌,屈老夫人也开始坐不住了。 柏灵沉眸坐了下来,她的声音变得有些缓慢,“……老夫人要和我说什么呢?”
见柏灵态度如此,郑淑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原本这些话,老夫人是想在当面见你的时候再说。上次你第一次到承乾宫来,因为佛骨香的事情闹了个不痛快,可你多少是个聪明的,也懂适时地退让,你在御花园祈香的这些日子,老夫人也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你的好意。”
柏灵点了点头。 按照一贯萝卜加大棒的套路,接下来应该要上大棒了。 “但是,”郑淑的下颌微微上昂,看着柏灵的表情也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不好。”
柏灵看向郑淑,她微微眯起眼睛,带着几分不解,“我不明白……老夫人是觉得我在什么地方太聪明了?”
“你能自己猜到,也就不用我多说了。”
郑淑索性直接将话挑明了说,她低声道,“柏灵,别说是老夫人,我这段时间都一直在想,你到底算不算娘娘的自己人。”
柏灵缓缓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在屋子里慢慢地踱步,她低声道,“……这个问题,我先前已经和淑婆婆讨论过了。在沁园的那条过道上,我以为我已经讲得够清楚了。”
“是,咱们之前是说过,”郑淑轻声道,“你当时说,最好不要逼你交投名状,只有这样你对娘娘的医治才能有效。”
说到这里,郑淑话锋忽转,语气中亦带了几分严厉,“那你这段时间里主动挑起去查林婕妤担子,又是在做什么呢?这样自相矛盾,怕不是……只是在拿给娘娘治病当借口,回绝掉那些你不愿意染指的活计吧。”
郑淑说着,便留心起柏灵的反应来——老夫人的意思,是要先打乱柏灵的节奏,让她慌忙,让她恼怒,让她心中觉得委屈,而后郑淑再接着施予一番怀柔,把谈话继续下去。 然而柏灵仍是像先前一样站在那里。她脸上露出了惊奇的表情,望着郑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郑淑有几分不自在了起来,“……干嘛这样看着我?”
“淑婆婆不要怪我冒犯。”
柏灵口吻里带着几分为难,“这话如果是您来问,我会很认真地解释。但如果是老夫人来问,那我只能说,老夫人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种摆明了要拿捏我的态度……我不喜欢,我想世上也没人会喜欢。”
“怎么就成了老夫人在拿捏你了?”
郑淑的声音高了几分。
“您别急,”柏灵做了个按压的手势,挡在她和郑淑之间,她神情和缓,轻声道,“我说了会认真和您解释,就一定会让淑婆婆想明白。”郑淑有些怀疑,身体也微微后仰,但到底沉默了下来,静静等柏灵的下文。 “我本来也不是无缘无故去招惹林婕妤,是我先被她盯上的。她三次派人过来,请我去储秀宫给她做诊断,一开始我是什么态度,淑婆婆应该也看在眼里。”
柏灵的声音很轻,“后来,就是见安湖那晚。她在水榭上看到了在底下救人的十四之后,直接命人松开了绳索,要置我的暗卫于死地。 “我为什么这段时间要去查她?很简单啊淑婆婆,如果你被一个这样的疯子盯上了,你不在手里捏一两张她的底牌,你要怎么保自家人平安?等将来她把矛头指向我的时候,我要是毫无防范,可还有活路么?”
“再等回宫,她又去找了皇上,让皇上来和贵妃说情,叫我一定要去瞧瞧她的失眠。于是我又看在娘娘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去了——可实际上呢,都是装的。 “可这就结束了吗?不,她挑明了和我说,今后有事还是要来找我。我算是看明白了,皇上不过是换了种方式食言,当初说我只需要承担承乾宫的事务也只是一句空话。我当初求来的金口凭依,说到底比不上林婕妤随口吹吹的枕边风。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感觉,反正我是毛骨悚然,我暂时还不知道她这么做是图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能坐以待毙。尽管这确实和娘娘有牵连,但我为了自己,也必须去查这些。 “这里头有些事,淑婆婆可能不知道,我不怪你,但老夫人身居宫外,什么消息打听不到,她还要来问我为什么要在林婕妤的事情上这么主动,我只能说,她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说罢,柏灵轻叹了一声,“我要说的大概就是这些,淑婆婆可以帮忙转述给老夫人了。”
郑淑凝眉,坐在那里,一时实在无言以对。 但经过这几次的交锋,她算是发现了——绝不能让柏灵拉开话匣,但凡她开始了长篇大论,最后就总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