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认为施主心中同样有情,否则……”他目光在青年身侧的女子面容上停顿了一秒,薄唇里溢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声,没有再说下去。许久之后,才缓声道:“施主,放下屠刀,放下执念,随贫僧离开吧。”
“你想渡我?”
“贫僧渡不了你,唯有施主可以渡自己。”
“那我为何要跟你离开?”
青年脸上划过一丝嘲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佛门渡不了人,那修真界还要佛门做什么?”
更不用说,佛门还张口慈悲,闭口慈悲,让众人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以求立地成佛!“佛门只是同修互相学习的地方,并非渡人的地方。庙里端坐的佛亦非是佛,众人拜的亦非是佛,而是心中的自己。堪破迷障,自证自悟,远离贪嗔痴,终得空明的自己。所以贫僧才说,佛门渡不了你,贫僧亦渡不了你,唯有施主可渡自己。”
“呵,真是好话术。佛门的人都这么伶牙俐齿,善于狡辩吗?”
“非是狡辩,而是事实。”
毗昙静静凝视着他,面容平静如水,“贫僧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我凭什么信你?难道你还能把心挖出来给我看不成?”
“有何不可?”
长身玉立的僧者上前一步,不染一尘的衣袖微动,拉过青年的手,按在左胸之上。一道淡淡的佛光闪现出,一段段记忆和情绪尽数传入青年的脑海里。“你……”青年细眸瞪圆,赤红的瞳孔骤缩,满脸愕然。“施主。”
毗昙后退一步,重新站回原位,平静地看着他,不悲不喜,“这下,你应该相信贫僧了吧?”
“施主因为身份所承受的一切,贫僧皆能理解。命运的操弄让施主活在众人的眼光之中,屠氏血脉更是让施主进一步走入深渊,以至于亲手杀了……”毗昙叹息一声,没有说下去。半晌之后,才重新开口道:“最终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这些贫僧都能理解。”
“贫僧时常在想,或许人生本苦,处处无奈,步步悲哀,可……”他顿了顿,玄青色的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面前的青年,“总是不甘,总想找出其他的答案。对于施主心里的遗憾和疼痛,贫僧无法消弭,却也愿意以同修的身份,为施主讲解佛理,以期能为施主缓解一二。施主……”“你愿意与贫僧同行,寻找答案吗?”
青年直视着他,脸上的震惊早已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之色。他侧过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子,沉默了许久,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在女子惊愕的视线中,缓缓点头,“好,我跟你走。”
毗昙微微颔首,转过身往外走,手上的琉璃佛珠轻晃了一下,发出清越的脆响。青年抬步跟上。刚行至大殿门口处,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屠康,你,你要去哪里?”
女子双手拉着他的胳膊,脸上满是惊慌,转眼泪水就流了出来,“你要抛下我了吗?”
“我之所以说那些话,是因为气不过而已,你别生我的气。”
“我没生气。”
青年垂眸看她,向来漠然的脸上,头一次对她展现出笑颜,沉声道:“你说得对,她回不来了。我不该将你当成她,对不住。”
他温声道歉,轻轻拂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追上前头的僧者,脸上一片平静。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场梦,该醒了……欠她的,他将用余生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