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下大雨了。 雨水淋醒了司马孚,他惊诧的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白色囚服,是二哥司马懿的衣服。 而且,他的小腹上,竟插着自己的宝剑,剑上还有血痕。 “是谁……” 司马孚浑身疼痛,挣扎着要起身,转头看见,司马懿倒在血泊中。 “二哥!”
司马孚大惊,奋起余力起身。 “轰!”
闪电照亮乌云密布的天空,司马孚来到司马懿身前,看见司马懿的右臂齐口而断,砍断胳膊的剑就在旁边。 司马孚茫然四顾,那可怕的白衣女子毫无踪影,那蛮横的杂.种马腾,也不在这里。 是谁做的,是谁做的? “轰!”
雷声照亮了司马懿的脸。 司马孚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踉跄跌倒。 身为司马八达之一,聪慧擅智的司马孚,如何不能明白眼前的情况。 从一开始,北府曹无要动的就只有司马懿一人而已,司马家其他人,只是被牵连了进来。 如此,若司马懿死,则一切结束。 司马孚已经猜到了司马懿所想,他低声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二兄怎么会害我!”
然而眼前的事实,又让他不得不相信,他的脸上还在生疼,正是司马懿划花了他的脸。 这几日之间,父亲反叛,二兄入狱,后来好不容易逃出来,结果大兄惨死,四弟留在狱中凶多吉少。 如今二兄竟然做出这种事? “嘶……” 被拴在旁边的那匹马叫了一声,似乎在雨中有些不耐烦了。 马儿斜睨着眼,突然一声雷响,照亮了司马孚的脸。 马儿不断嘶鸣,竟然往后躲了躲。 大雨中,司马孚想到了很多事。 长期以来,有大兄、二兄在,他的名声不显,可是司马兄弟都知道,他司马防只是性格较弱,其实智慧、谋略,并不输于别人,面对马腾,他都敢出手断后。 司马朗告诉他,要隐忍,曹操活不多久了,可他们还年轻,只要活的够久,司马家一定能出头。 司马懿告诉他,要隐忍,他曾无数次把自己代入当日襄阳城,自诩如果自己亲眼看见六弟惨死,无法做到像司马懿那样无动于衷。 他不解,他彷徨,他无措。 但是今天,在这场雨中,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的手在颤抖,他不知道该如何做。 连绵的雨水刺激着他的伤口,也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想到了司马八兄弟一块长大的日子。 他先小心翼翼的探了一下司马懿的鼻息。 还活着。 他有点退缩了。 可是小腹的疼痛唤醒了他,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滴答,滴答。 血从剑上滴落到土壤里。 不能再等了。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今夜里的最后一声闷雷响起。 那雷声是如此的近,好像天地都在震动。 闪电照亮了马儿的眼眸。 马儿惊恐的瞳孔中倒映出了这样一番景象。 一个独臂的少年,拿着剑,一剑剑的刺向躺在地上的兄长。 一下,又一下。 …… 人声渐渐来到这片枯林,在大部队找到这里前,一个老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先站在了司马懿的尸体前面。 雨水淋不湿他的衣角,他的眼睛却像是蒙着水雾。 老人盯着地上的尸体,久久才说道:“为什么天象总是在动。”
没有人回答。 他又抬头看天道:“上一次卧龙提前出事,这一次又是司马遭难,难道那曹无真有能改变历史的能力?”
依旧无人回答。 周围人声近了,老人撑伞离开,他似乎知道小路,围拢的士兵没一个人发现他。 他在路上喃喃自语:“可是神州必有劫数,五胡必须乱华,司马懿死了,世间还有第二个司马么?”
等他走了,曹真出现在这,皱着眉头,看向地上被插的千疮百孔的尸体,司马懿的尸体。 建安十四年三月初一,丞相府文学缘司马懿死。 同一天,河内温县,大族司马氏组织数千乡勇抵抗朝中令官,令官没有办法进入。 但是曹纯到来,虎豹骑一个冲锋,乡勇尽数被击溃,这是职业士兵和农夫的差距,除了京兆尹那种乱地,世家大族也无法训练足够多的士兵。 于是,司马家夷族,除司马防、司马孚、司马通外,全族无一幸免。 自此之后,世家大族再不敢阳奉阴违,北方除少数割据地区外,各州县政令畅通。 同一天,丞相曹操回到邺城,开始封赏征伐荆州以来的有功之人。 同一天,称病不出的荀彧回到尚书台,台中再有主事之人。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很快就没人会想起,有一个能力超强的人,死在了没有名字的枯林中。 也不会有多少人记得,另一个能力超强的人,北上不知去向。 …… “确定司马懿死了,但是司马孚跑了。”
曹阿三头发还湿着,就在给曹无汇报。 曹无正在练习五禽戏,旁边只有阿三一人。 听完阿三的叙述,曹无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要杀司马懿,他有的是办法,可是要从名声上毁掉他却很难。 赤壁之战后,他确定自己拥有了改变历史的能力,便加紧出手,一力做成这件事,如今终于有成效了。 日后不管曹魏如何,司马代曹的事情都不会出现了。 世家大族看到司马家被名正言顺的灭掉,也会老实一段时间。 通过这件事,不管是三公九卿,还是地方大员,他都建立了联系,甚至卫尉马腾也与他短暂合作,算是有了交情。 接下来,曹无就要帮助曹操继续扫平天下各势力,然后完成内部的改革,把曹魏的一些弊端革除。 他笑着让阿三去换衣服,阿三摇头道:“我自幼习武,这点雨并不碍事。”
曹无却坚持让她先去休息。 阿三面色依旧冷峻,心中却是一暖,点头要去。 曹无上前一步,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下次不用这么着急,至少先把头发擦干。”
阿三“嗯”了一声,声音却如蚊蝇一般。 若司马朗泉下有灵,绝不会把这个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女子,和那一剑斩断四颗马头的白衣身影联系起来。 “对了,貂蝉已经恢复了本名,你呢?”
阿三一呆,想起了自己的祖父,平定了黄巾之乱的皇甫嵩。 用曹无的话说,他是最后一个忠于大汉的军神。 然而时移世易,阿三已经记不太清皇甫嵩的事情了,她只记得,自己的幼年就是在练剑、练剑之中度过。 “我不知道。”
她有些迷茫。 曹无点头,并未逼迫,只是道:“老将军坟茔还在关中,等到三辅平定,我和你一起去长安祭拜他。”
阿三抿嘴点头,转身去了。 曹无并未再做挽留,北府每一名婢女,都有自己的心结,曹无为她们抹去了以前的名字,但又希望她们能自己找回自己的名字。 以前的阿大希望能为天下做点事,荆州安定,她便改了回来,等阿三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也许也会有所改变。 不过转念一想,马腾占据三辅,让阿三不能回家祭拜,也许和马腾合作,阿三心中并不开心,日后他会先问过再做安排。 但是她那个性格,恐怕自己就算让她去杀马超,她也转头就去了。只是曹无不可能下这样让她送死的命令,也许马超不见得能在技巧上取胜阿三,可是马超有一整支军队。 战阵厮杀,不是曹阿三这样的奇女子该去考虑的事情。 想到马超,他就想起逃走的司马防、司马通,还有那个司马孚。 他对司马防和司马通没什么印象,但对司马孚是很了解的。 在他本来经历的历史里,司马孚活到了九十多岁,经历了整个曹魏历史,又被代魏为晋的司马炎奉为上宾,位极人臣几十年。 可他一生都以大魏纯臣自居,不认为自己是晋臣。 曹无却清楚的记得,这个魏臣,高平陵事变,他协助司马师把守宫门。 齐王曹芳被废,他冷眼旁观。 高贵乡公曹髦驾长车发起五千年历史上唯一一次天子冲锋时,他不见踪影,等人死了他才上前哭丧。 元帝曹奂被废,魏朝成空的时候,他只在私下里拉住了曹奂的手痛哭流涕。 当初曹叡问左右,问司马孚是否有乃兄的风范,大家都说他似兄,曹叡就说:吾得司马懿二人,复何忧哉。 这是一个比司马懿还能隐忍的人,他是司马家的退路,万一司马家失势,他将给司马家留下根基。 但也许他真的就是大魏纯臣,是非成败,后人只是评说而已。 跑了的司马孚,据说还断了一臂,他会派人继续追赶,但不会像追杀司马懿那样必须要杀死了。 五胡乱华应该很难了,羌人依附韩遂、马腾,南匈奴则太弱,曹操一人救吓跑了他们。 只要中原王朝不搞出八王之乱那种兄弟相残的事情,五胡凭什么乱华。 兄弟相残的司马氏,毕竟太过离谱。曹无会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等晚上跟阿七交流下,看看她有没有新的谒语,到时应该会有所领悟。 不过,这些还比较远,如今却有一件头疼的事情等着他。 赤壁之战打完,曹操北返,但留下了一些军官善后。 张辽、张郃等人奉命追击刘备,已经过去两个月,今日却传来消息,张郃在南方遇伏,战败了。 曹无把五禽戏的最后一套动作做了收尾,想着南方的事情。 刘备刘玄德,那两千败军之兵,居然打出了这么一场漂亮仗。 那么,他必须考虑,在大军吞并江东之前,先收拾刘备的残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