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怪梦?
楚云攸想。 可他却没有从这个奇怪的梦中醒来。 这个梦非常地真实。 就好像是一段本就存在的记忆。 他还用物理练习册的书皮包在这本书的外面,像是怕被人发现,小心翼翼地装进了斜挎包里。 他走出图书馆,眼前豁然开朗。 哦,这好像是个学校,高中学校。 但是,这个学校、这个教室、这些同学、这些老师,都跟他现在的并不一样。 唯一相同的是,他的同桌依然是乔望。 他俩上了一天课。 普通而紧凑的一天。 晚自习后。 楚云攸还有点纳闷怎么那么晚,莫叔叔得等很久吧? 结果他跟乔望压根就没出校门,而是去了学校里面的宿舍楼。 咦,梦里他跟乔望是住校的啊? 不光是住校,还同寝室? 这间寝室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原本应当是四人间,有四张上床下桌的高架木板床。 他对在给脸盆里兑温水的乔望说:“晚上好冷啊!乔望,我能跟你一起睡吗?”“不要,挤都挤死了。”
乔望头都没抬。
他笑嘻嘻地说:“你不是要时时刻刻地看着我,怕我做傻事吗?怎么,又不用看着我了?”乔望很不耐烦:“别吵,赶紧洗脸洗脚,然后去睡觉。”
呀,语气有点凶,跟他认识的千依百顺的小蜗哥哥有微妙的不同。 但他自己说话也没那么亲昵。 他换好睡衣,躺进被窝。 “啪。”
关灯了。 他听见乔望从楼梯上去时,木板晃动的“吱嘎”声。 没过五分钟,他起身,从楼梯下去,去到对面,爬到乔望的床上。 屋子里一片漆黑,薄白的月光从阳台倾斜洒落进来。 乔望愠怒地问:“你又挤上来干什么?你回去!”
他耍赖皮地说:“太冷了啦,你摸摸我的脚,刚泡过了,又冰了,你给我焐一下,你就热烘烘的,你的脚冰不冰啊?”
乔望:“你别乱蹭……!”
他被按住。 乔望半是恼火半是无奈地说:“行了行了,服了你了,你躺里面去行吗?也不怕掉下去摔死你。”
他恶作剧得逞似的,嘻嘻笑起来。 乔望:“你也敢跟男生一起睡?”
他说:“我为什么不敢啊?你又不会像东哥一样,睡着睡着突然跟我说想要亲亲我,对吧?”
乔望噎住了。 话是这么说。 但他有一种,即便在黑暗中,也能感到自己的脸颊在跳突似的发烫。 乔望跟他交换了里外位置。 还侧躺着,尽量把大部分的位置让给他。 他故意把冷的手摸向乔望的腰际。 “!”
乔望下意识地推开,腹部绷紧,但是抵住了架子床的铁护栏,后者则发出了一声险些被撞裂的哀鸣,差点坠落。
狭窄的宿舍床上根本没地方可以躲避。 乔望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楚云攸,你干什么?!”他跟发现新大陆一样地说:“哇,乔望,原来你有腹肌欸,让我摸摸看好不好?你有几块腹肌啊?你别躲啊,你再躲你就掉下去了。多危险啊。都是男生,摸一下腹肌怎么了,你干吗跟黄花大闺女一样?”
乔望羞恼而慌张地说:“你别乱摸了!别乱摸了!”
楚云攸看这个梦看得津津有味。 可惜没开灯,看不见乔望的具体反应…… 他好像没有见过这样的小蜗哥哥,会是怎样的呢? 这时。 他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 都是男生,懂的都懂。 他如手被蛇咬了一下一样,连忙缩回了手。 乔望压低声音,很是挂不住面子,没好气地说:“都说了,让你不要乱摸。”
他嘴硬,甩锅:“这能怪我吗?乔望,是你自己太敏感吧?我跟你打闹一下,谁知道你这就……” 被打断。 “别说了!”
他闭嘴。 那现在怎么办? 怪尴尬的。 他又从乔望的被子里默默钻出去了,像是个做完坏事留下一个烂摊子就跑的坏小孩,若无其事地说:“唔,我还是回自己的床上睡觉吧。”
乔望没阻拦他。 他回到自己的床位。 竖起耳朵听乔望的动静。 会有那种声音吗? 他想。 但是没有。 安静得跟尸体一样。 他紧张到憋气。 憋了一会儿,憋不住了,问:“乔望,你是不是需要去上厕所?”
乔望生气地说:“闭嘴。”
他喋喋不休地继续说:“你放心,我不偷听,我也不突然推门进去打搅你,你去就好了。”
乔望生气地说:“都让你闭嘴了!楚云攸。”
有点愧疚啊。 他说:“哦。……对不起啊。”
乔望没再搭理他。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宿管阿姨“砰砰砰”的敲门声响了起来,骂道:“多晚了还不睡!再说话就扣分!”
他只好彻底闭嘴。 宿管阿姨故意把鞋子踏得邦邦出声。 安静的走廊里,唯有这有如巡监的脚步声在有节奏地来回作响。 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睡着睡着,又被一点极细微的声音给弄醒了。 完全称不上吵。 但他就是很敏锐地醒过来。 他听见乔望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柜子前打开拿了东西,再去厕所。 没一会儿,乔望就从厕所里出来,走到阳台,拧开水龙头,开始洗东西。 只开了一点点。 水流声细小而安静。 他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眼。 乔望的侧面几乎是深墨色,银白的月光描边,浅浅发光,低着头,在轻轻地搓洗着什么。 太早了。 天还是全黑的。 他看了一眼手表,指针是夜光的,可以看到现在是凌晨4:19分。 他很困。 脑子晕乎乎的。 然而,他依然能够迟钝但是准确地想:是在偷偷洗内裤吧?想也是,都那个样子了,满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流回去?肯定会弄脏内裤啊…… 孤僻的、清高的、端正的乔望半夜偷偷爬起来洗内裤,实在是太割裂了。 他还以为乔望永远是纹丝不乱的,一万年不为所动,原来也会有这样的狼狈的时候啊。 哈哈哈。 困意让脑子转得有点慢。 这时候,他又想:乔望该不会是失眠到现在吧? 很有可能。 终于,乔望好像把内裤洗干净了。 关掉水龙头。 拧干湿内裤。 水珠滴滴答答。 乔望把内裤挂在衣架上,用晾衣架叉高,挂上高高的晾衣杆。 衣架的挂钩搭上金属杆的时候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就是两个不合适的齿轮突然卡住。 他看见乔望在阳台一动不动地站着,仰着头。 这条刚洗干净的四角内裤迎风飘扬,只看四四方方的黑暗剪影,倒像是一面小小的旗帜。 不知看了多久,乔望又把内裤取了下来。 乔望走回了室内,把床底的垃圾桶拿了出来。 垃圾袋是今天刚套好的,干干净净,一件垃圾都还没有扔过。 乔望先把内裤扔进去,再撕了很多草稿纸,揉成团,丢进去。 过了一会儿,乔望又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他没敢出声,一直到天亮。 他胡思乱想着: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情,明天乔望还会跟平时一样叫我起床吗?应该不会了吧。只剩下两个小时了,睡不睡呢?睡着的话,会睡得太死睡过头吧。不如坚持不睡觉。可是不睡的话,明天上课一定会睡着的,被老师罚就更丢脸了…… 可他的睡眠质量好像太好了,还没想完,就再次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到天亮了,乔望来叫他:“楚云攸,起床,快起床了,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他好困。 身子像是被灌了水泥。 起不来。 …… 乔望的呼唤像是拉住他灵魂的风筝线,把他给慢慢地收了回来。 “攸攸,该起床了,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和梦里的乔望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这个温柔很多很多。 管他叫“攸攸”。 而不是略带疏远的全名“楚云攸”。 楚云攸醒来,因为脑袋昏昏沉沉的,所以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已经回到了现实中。 他感觉到乔望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对他说:“攸攸,你发烧了。”
接着,妈妈、莫叔叔都围到他的身边。 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应该是因为昨天攸攸打球出汗以后吹了风,着凉了,怪我,没有及时照顾他。”
“他自己调皮啦。”
“阿姨,帮攸攸跟我向老师请个假吧。”
“攸攸是要请假,但你可以去上学啊。你也不舒服吗?”
“我没有不舒服。”
“……那你为什么要请假?”
“因为我要留在家里照顾攸攸啊。”
乔望像是天经地义地说。 容诗佳:“?”
“上学又没照顾攸攸重要。”
他给楚云攸擦脸,小心仔细得如同最忠心的仆人,说,“攸攸都生病了,难道我要不管他自己去上学吗?”
在场所有人都噎住了。 那不然呢? 楚云攸并不缺人照顾,并不需要你特地旷课一天吧? 这年纪的孩子,不就应当学业比天大。 而且,有这么严重吗?应该是感冒吧。最近正是流感高发季节呢。 但她看着乔望半跪在楚云攸床头伺候的虔诚坚定的模样,实在是迷茫了,想:难道其实很严重?要么带攸攸去医院做一套检查吧? 楚云攸睁开眼看了一下家人,又闭上了眼睛,紧皱眉头。 头疼。 还是继续睡吧。 可以接着做昨晚的梦吗? 那个梦挺有意思的。 他好想知道接下去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