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沈江篱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没有发出声音。那伤口并不是新伤,本是快结痂了的,又因为方才的追逐撕裂开来,流下的血与衣物黏在了一块,血肉模糊。撕开的时候,一定很疼。“你看起来很厉害,怎么会被人伤成这样?”
姬梅一边为他处理伤口,一边询问。沈江篱没有回答,有些事情他没必要回答,她也没必要知道。姬梅没有追问下去,她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男人结实的胸膛暴露在眼前,姬梅却没有半点不自在,仿佛处理他的伤口,就跟处理一只小动物的伤口一样。——姬梅还真是这么想的。医者眼里,没有男女之分,没有授受不亲,一切都是为了治病。沈江篱倒是起了兴趣:“你看了我的身子,是不是该对我负责?”
姬梅反问回去:“我救了你,是不是该报答我?”
沈江篱:“你要我怎么报答?”
姬梅把伤口包扎好:“滚出我的视线。”
她为他治伤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准,不代表她不计较他拿着剑挟持她。沈江篱整理好衣服,看了姬梅一眼,滚得干脆利落。……翌日,孟恪秘密来到东宫。他表面上中立,实则是姬墨的人。“殿下。”
孟恪作揖。埋在书案里的男子抬起头来,语气淡淡:“是为昨夜刺客之事?”
昨夜抓刺客的动静闹得挺大,姬墨肯定得到了消息。刺客是孟恪发现的,他今日来到东宫,为的也只能是此事。“是。”
孟恪站直身子,“微臣无能,未能抓到他。”
姬墨支颐:“你要是抓到他,就不是你了。”
孟恪:“……”殿下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着如此打击人的话真的好吗?“殿下知道是谁?”
孟恪抓住了重点。“猜到几分。”
姬墨沉思,“不必查了。”
孟恪:“诶??”
殿下说的“猜到几分”,那百分百就是正确了。脑残粉就是这个思路。殿下说不必查,脑残粉孟恪就算再好奇,也只得照办。“对了殿下,臣还有另一件事禀报。”
孟恪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嗯?”
“关于上回那桩拐卖案,查出总部是在徐州。但当地官兵到他们供出的总部地点时,那儿已经人去楼空。”
孟恪汇报道。他是大理寺少卿,掌管刑狱,拐卖案的主谋抓到后肯定要归他管的。可现在人都没抓到……如果是普通的拐卖案,当然没必要劳烦太子殿下。可偏偏那股势力极为强大,能够在楚国各地都做这种人口买卖,还敢把手伸到太子殿下把守的醴城来……底下人不敢自作主张。如今总部人没逮着,线索已经断了,无从查起。孟恪有些发愁。在殿下眼皮子底下做人口买卖的时,真是太嚣张了,简直是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孟恪为姬墨义愤填膺,姬墨却始终泰然处之。“青楼查过了?”
姬墨一句话,为孟恪指了个查询的方向。“青……青楼?”
孟恪一愣。从洁身自好完美无瑕的太子殿下吐出青楼这个词,他还没能反应过来。姬墨一边看各种文书一边说:“他们拐卖女子,最可能卖到哪儿去?”
孟恪脱口而出:“当然是青楼。”
话一出口,孟恪眼睛一亮:“对啊!臣怎么没想到呢!”
他们太死脑筋了,起因是一名妇女拐卖孩子,他们便从这名妇女着手,查那些孩子都是从哪得到的,追根溯源,发现总部在徐州。却没想过那些人除了孩子,也卖女子,而女子除了当丫鬟,多半都是沦落青楼。天底下青楼那么多,可哪有那么多走投无路自甘堕落的女子,多的是非法得来的。不少青楼的鸨母,都与某些拐卖组织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如果从此着手,应当会有新的发现。“殿下真是聪明绝顶。”
孟恪崇拜地夸道。姬墨看了他半晌,才把“是你们愚不可及”这话压了下去。孟恪莫名觉得有点怪。殿下刚刚的眼神,好像有种看“愚蠢的凡人”般的怜悯。可再看去,殿下依然是那温文尔雅的浅笑。一定是他看错了。就算殿下真是天神下凡,也不会鄙视他们这些凡人的。一定是的……吧。从东宫出来的孟恪没有打道回府,而是去了陆府。把陆平之当成好友的孟恪有什么事都爱跑他那去说一说,没什么事也要跑去蹭一顿饭。而且他想起来,孟恪身边的屏儿姑娘就是上回从青楼里救回来的,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陆府,客厅。冷画屏给两人上了茶后,恭顺地站在陆平之身后。陆平之从不会叫她做什么事,但她过意不去,都会做些力所能及的活。都是些端茶倒水,陆平之也就由着她来。有了陆平之求来的药,冷画屏额头上的伤疤早已不见,露出花容月貌的一张脸。孟恪一边感叹陆平之这小子艳福不浅,一边郁闷自己至今还是单身贵族。“听说你昨晚遇见了刺客。”
不等孟恪开口,陆平之说了话。孟恪抽了抽嘴角:“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闹得那么大,死人才不知道。”
陆平之饮茶,“还知道你们让那刺客逃了。”
嗯,屏儿泡的茶真好喝。孟恪为自己正名:“我只是路过,没有义务抓到刺客。”
陆平之轻笑:“你不如直说你武功不如他?”
孟恪瞬间炸毛。……你一个武功都不会的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孟恪气的喝了一杯茶压压惊。入口的茶香浓郁,十分好喝,让人心中的火气也无端降下。孟恪忍不住多喝了一杯,清了清嗓子:“殿下说他自有决断,叫我等不必再管。”
“既然如此,那此事应当是无大碍了。”
脑残粉二号陆平之点头。顺便又喝了一杯茶。一壶茶见了底。孟恪想起另一桩事,看向陆平之身后的冷画屏,笑眼弯弯:“屏儿姑娘,你这茶泡的甚入味,能否再泡一壶?”
冷画屏想这位是大人的朋友,便道:“诺。”
然后退了下去。冷画屏走后,陆平之一贯温和的声音有些森然:“我都不曾使唤她做事,你倒用得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