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可没这么说。”
容与勾起一丝笑,“既然万剑山庄庄主能辨是非,明善恶,定能看出姬言兮是位坦荡荡的君子,值得信赖。如此,武林盟主与万庄主就不会对他设防。而以姬言兮的手段,只需三言两语,武林盟主自会将碎片双手奉上。”
“殿下的意思是,那碎片已经到了楚太子手中?”
暗卫一惊,他自是知道府中那位姓颜的商人就是楚太子的,“可既然他已经得到了碎片,为什么不赶紧离开扬州,以免夜长梦多?”
“倘若他就这么离开,几日后比武擂台,武林盟主拿不出碎片,岂不是戏耍了一众江湖人?这是将武林盟主陷于不义之中。”
容与尾音上挑,“你觉得,姬言兮会是如此损人利己的小人?”
这世上,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对手。暗卫果断答:“当然不是!”
姬墨的为人有目共睹,哪怕那是敌对国的太子,抛开政治立场,暗卫也很佩服那位的品性。一个人能够活成传说,那光辉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六年前燕陈二国进攻楚国,被姬墨率兵反攻。燕国毗邻楚国,楚军一直攻至燕国边境,差点就能一举攻下燕国的城池。可当年十四岁的姬墨见到燕国边境的百姓因为战火流离,饿殍遍地,竟下令让人放了一些军粮去接济燕国的百姓,然后,鸣鼓收兵。当时有楚国将领怪他过于心慈手软,战场之上岂能留情,那十四岁的少年骑在战马上持戟傲然:“两国交战,百姓何辜?君可见本宫杀敌之时有过半分犹豫?兵将沙场征战,自当尽心。百姓手无寸铁,如何忍心?!”
这一番话置地铿锵,传遍七国。诚然,这般的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对以开疆拓土,一统六国的目标而言,难成大事。可他赢得了天下人的民心,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这天下,不只是楚国的天下,而是七国的天下。这所有,不只是他的朋友,还有他的对手。那年的容与,刚刚经历了母亲惨死,他隐忍多年,终于提前因此爆发。踏着尸山血海,兄弟白骨,顶着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骂名登上太子之位,那个容貌艳丽的少年坐在王座上露出嗜血的笑,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没有人记得他曾经也只是个单纯的,笑起来会羞涩的,只想坐在母亲船上看她采莲的孩子。他生性为光,奈何生于黑暗,以为自己就此堕入地狱深渊,成为十恶不赦的魔鬼。也是那年他得知了姬墨,明明是比他还小一岁的孩子,在战场上染了那么多人的鲜血,却还是善良的,温暖的,宛若神明般悲悯。姬墨手刃敌国数万大军,可又拯救了无数敌国的子民。那么,他这样的人,是否也有救赎?他其实并不恶,他从未害过无辜。姬墨的存在,让他从深渊里看到了一束光。他,容与,从此把姬墨,当成了最大的对手。“如此看来,碎片有很大的可能,是在姬言兮的房中。”
容与扣着桌面的指节一顿,“我们都找错地方了。”
“殿下,要不要……”暗卫说到一半迟疑了,他本来想说,要不要他去楚太子的房中偷取碎片。可转念一想,堂堂楚太子,若真被他这么个小暗卫得手,那也不用活了……果然,容与给了他一个“你觉得可能吗”的眼神。“想从姬言兮手中拿东西,还得本宫亲自出马。”
容与沉声。其实还有句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话,他没说出来。——就算他亲自出马,也未必拿的到碎片。但这种话他会说出来吗?下属面前,他也是要面子的。鸳鸯阁。此时的烟花巷人已经少了很多。花魁大会结束,看热闹的老老少少们都已经散了。剩下一些男子,被站在门口的青楼女子们笑着拉进了鸳鸯阁。鸳鸯阁本就是寻欢作乐的地儿,夜里灯火通明。方才大伙儿都在看花魁大会,气氛倒是正常。如今鸳鸯阁里客人一多,柳狂歌与赵佳音都显得不自在起来。见顾青时没有要走的意思,柳狂歌率先道:“今日已尽兴,多谢魏公子款待,在下与内人就先回去了。”
“柳公子是回客栈?”
顾青时问。“不是,我与内人自有居处。今日是魏公子盛情难却。之后就不多叨扰了。”
柳狂歌推辞道。魔教教主买下的那座宅子现在可还空缺着。顾青时颔首,并不多挽留。他又问:“需要我派人送送二位么?”
“不必劳烦。”
柳狂歌与赵佳音走后,顾青时又对手下道:“把世子妃和郡主都护送回客栈。”
这种地方,她们并不适合久留。姬语担忧:“那你……”她倒是不担心顾青时会在这种地方寻花问柳,可顾青时让带来的人都送她们回去,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顾青时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放心。”
姬语感受着手上的温度,点了点头。马遥的包间。马遥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今日在诗诗面前软语温声,都是因为她巫女的身份。对其他人,他就没那么仁慈了。原本找了个海棠替罪,谁知又被江湖上那个百花楼楼主救走。马遥不想多生是非,就任由她们走了,但留下来的这对夫妇,就要做好承受他怒火的准备。一介商人而已,如今扬州龙蛇混杂,江湖的又最爱打打杀杀,街道上时常有人一言不合就打架斗殴,殃及无辜。死一户商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张员外没有栽在海棠手中,却栽在了马遥的刀下。他们夫妇两到死也不敢相信,只是因为一个花瓶,就惹来了血光之灾。这是一个花瓶引发的血案。顾青时一个人留在了鸳鸯阁,并不是为了找马遥。马遥那样的人,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查探的价值。顾青时要找的,是诗诗的房间。诗诗为巫女这件事,他无法判断真假。方才诗诗的一番琴音,让人沉溺于过往无法自拔,这的确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事。他要去探一探虚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方才真正使人沉迷的琴声,不是出自诗诗之手,而是幕后的琴师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