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淳说了这一番话,贵女们忙整理仪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是楚国最尊贵的两个女人。若是得她们的青睐,便能有一份好姻缘。尤其是太子妃娘娘……不少贵女的心思都活络起来。她们中有不少人是冲着太子殿下的侧妃之位来的,而太子殿下纳侧妃,势必要过太子妃娘娘的眼。不少人已经挖空心思在想如何讨好太子妃了。选女们排成整齐的两列,由嬷嬷和姬淳带领着。徐鹭埋首跟在队伍后头,这是通往凤仪宫的路。她还不曾好好看过皇宫。皇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行走的地方,徐鹭为了安全起见,一直待在院子里没有出去。听闻前几日有个不懂事的选女冒冒失失跑出去,冲撞了贤妃娘娘,当即就被贬入辛者库当了杂役宫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贤妃再不得势,要惩治一个小小的选女就跟碾死一只蝼蚁一样容易。那选女也是倒霉,听闻是凉州一个乡绅的女儿,一路塞了不少银子才过关,只为了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偏巧就遇上了贤妃。那选女也是犯了混,竟然直愣愣地说贤妃娘娘的容貌与她常去吃的那家酒楼的白老板很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母子。母子。谁不知被废的成王是贤妃娘娘如今不可触及的逆鳞,敢说出这种话,不是上赶着找死么?自然没有人怀疑选女口中的白老板就是昔日的成王殿下。太过巧合,谁敢信呢。可怜那选女,凤凰没当着,成了落毛的山鸡,还不如窝在她老家里当个富家小姐。听了这事,徐鹭就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一个不慎,毁掉的就是一生。这一路走来,徐鹭都低着头不敢胡乱张望,也没有看清皇宫的全貌。她只能感觉到,皇宫很大。单单是一座园子,就有他们徐府的两个大。如果她能住在这里,成为这里的主人……徐鹭心里有惊惧,更多的却是野心。虽然知道这条路很难,可这些天见识过了真正天之骄女们的风采,金碧辉煌的皇城,滔天的权势与绝顶的荣华富贵——她怎么还甘心回到清河县那个小地方生活?她要留在这里,她应该留在这里。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而要常住在这宫里,势必要搭上一个皇族之人。徐鹭并不考虑现在的皇帝,皇帝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爹了。那么,她的目标,就是太子殿下。皇宫未来的主人。徐鹭的目标一直都是太子,之前是因为太子的地位和声名,只是这份心在她发现她的渺小后冷却了许多。可见识了这么多的诱惑,徐鹭的心又重新热切起来。徐鹭低头走在长长的队伍中,掩去眼中的贪婪。“淳儿!”
一道男声突然传来,夹杂着几分欣喜,又有几分压抑。像是极致的隐忍。整个队伍因为这一声呼唤停了下来。徐鹭暗自奇怪,后宫里怎么会有男人?她不禁悄悄抬起眼打量。她站在队伍的末端,前面挡着不少人,徐鹭只能看见一截鸦青的男子衣袍。姬淳停下脚步,看着急喘吁吁的姬允,欠了欠身:“三殿下。”
她强调了这个尊称。私底下怎么闹都没关系,这会儿她身后跟着那么多人,还有嬷嬷站在一旁,容不得她失礼。姬淳一欠身,身后的选女们便跪了一地。姬允眼中却只看得见姬淳的身影。他这几日想她想的紧,却不敢去见她。她是在为采选做准备么?是在为嫁给二皇兄做准备么?他早知这一日终究要来,却仍旧心疼地难以自己。分明王家村那一晚,他们其乐融融,他以为她有一点喜欢他。终究是他的错觉。听闻今日太子妃入宫,她带着这么多选女去凤仪宫,必是存了入东宫的意思。否则她这个能够直接进入终选的郡主,何必去见太子妃?姬允,你该死心了。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她,却满脑子都是她。今日一见她,就远远地奔过来。她欠身,行礼,恭恭敬敬道一声“三殿下”。往日里的亲近都没了。他们之间何曾如此拘礼过。难不成是要做二皇兄的人了,为了避嫌,连他都成外人了?外人——是啊,他本就是个外人。姬允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他看着她屈着身子,半晌没说免礼,只是竭力用最冷静的声音问:“就这么急着同我划清界限?”
姬淳蹙眉。姬允看起来不太对劲。她就行个礼,招他惹他了?他未免也太放肆了。他难道不知道皇后娘娘一直看他不顺眼,想法子抓着他把柄惩治他么?这个傻子!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下说这种话!况且他半天都不叫起,姬淳腿都有些酸了,偏偏身后一大群人看着,她不能失态。姬淳心里有些埋怨,人前她给他留面子,等到了私底下,看她怎么找他算账!一瞬间姬淳内心也是百转千回。殊不知两人根本不在同一频道。“……殿下!”
姬淳狠狠瞪他,提醒他快点叫她起来。姬允却把姬淳恶狠狠的眼神当成了她想彻底划清界限的决绝。姬允眼底划过受伤,俯身的姬淳却没有看到。“既然这是你的意愿,好,好,我明白了。”
少年带着一丝颤音,姬允眼眶一红,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冷然。那原先还含着脆弱的声音已经被冷冽覆盖:“明惠郡主有事在身,本皇子就不耽误了。”
她若执意划清界限,他便如她所愿。从今往后,她只是郡主,他只是皇子。纵然她成了二皇兄的妾,也与他无关。什么青梅竹马,欢喜冤家……通通都是假的。她又不喜欢他。姬允拂袖而去,衣袍翻飞间带起的风,吹过姬淳的发丝。少年的背影挺拔,却又饱含孤寂,那脚步甚至有微微的踉跄。姬淳感到有些怪怪的。意愿?她什么意愿?姬允那家伙都脑补了啥?但当务之急是把选女们带到凤仪宫,可不能让皇后和太子妃久等。姬淳没有多想,她直起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