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通跪地,众人肃然。 男儿膝下有黄金,若非有真正的难处,如何肯这般当众下跪? 沈约立即道,“你起身说话。”
呼延通还想坚持,可望见沈约的眼神,缓缓站了起来。 沈约伸手入怀,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案上,“呼延通,你收下这锭银子。”
呼延通满脸涨红,“沈大人,我求做事的,却不是乞丐。”
在他看来,收下这锭银子,就是断绝了加入的机会。 沈约笑笑,“这不是施舍,而是考验。你先收下。”
呼延通犹豫下,终于拿了那锭银子在手,紧紧握住,感觉手心都是汗水。 沈约沉吟片刻,“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也可以说,你需要通过我的一个考验。”
“什么考验?”
呼延通精神振作。 沈约目光咄咄,“今日加入名单的人,是准备入宫行事的。”
众人诧异,有人在想,沈大人是说我们当宫中侍卫?但这如何可能?宫中禁忌多多,入选的人多是家世不错的子弟,他们均是孤寒入伍,做梦也没想过会入宫中当差的。 “宫中规矩很多。”
沈约解释道,“你或许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在旁人眼中,就变成不尊之罪。无论韩兄还是红娘子,亦或是这些兄弟……都不相信你能戒酒。”
沈约从不是听别人说什么是什么,而是在这片刻,综合所有人的表现,得出的结论。 “戒酒?”
呼延通犹豫了下。 “是的。”
沈约肯定道,“你要加入,就要戒酒,这就是我的条件!”
众人怔住。 呼延通手心都是汗水,扭头向一旁的酒铺望去,咽了下唾沫,回转头来,咬牙道,“我呼延通今日立誓,自此后滴酒不沾!”
众人神色惊诧。 他们多少都知道呼延通嗜酒如命,这般立誓可说难度极大,甚至可说是绝无可能! “若违此誓,我呼延通就斩断……” 呼延通犹豫下,决绝道:“自断左手!”
沈约的目光微闪,淡然道:“只要你不是贪心想要饮酒,我就算你滴酒不沾。”
众人怔了下,一时间不解沈约的意思。 沈约随即道,“那就暂时将你加入其中,以七天为考验期,七天内,你若能遵守这个誓言,我就让你入选,可只要你违背了誓言,我就立即踢你出局!”
呼延通激动道,“好的,一言为定。”
随即感动抱拳道:“多谢沈大人给个机会。”
梁红玉想要说什么,却被韩世忠一把拉住。 沈约淡然道,“机会从来是自己争取的。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呼延通怔了下,“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
沈约微笑道,“只要不跟着我们就好。”
见呼延通神色改变,沈约看出他的担忧,“你放心,只要你这七天内不贪心饮酒,七天后,这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呼延通迟疑片刻,终于转身离去。 见呼延通的身影消失不见,梁红玉这才道,“沈兄弟,你若真想帮他,本不该给他那锭银子。有了银子,以呼延通的性子,如何能忍住不买酒?”
在场的汉子倒有多半点头。 韩世忠喃喃道,“若将他留在这里监督,他倒可能熬住七天。”
沈约淡笑道:“天水不润断根之草,自律难出无心之人。若是无心,熬得过七日,熬不过一生,若是有心,熬不过七日,一生中却可能有解脱的机会。”
韩世忠苦思难解。 梁红玉笑道,“沈兄弟说的真的越发玄奥,想必是前生的和尚转世。”
韩世忠不等阻止,沈约笑道,“其实我今生才是个和尚。”
梁红玉出口就觉得过分,以为沈约在自嘲,内心稍安之际,沈约向念奴娇望去,喃喃道:“有人偷入念奴娇。”
韩世忠一惊,本想说这怎么可能? 他做事沉稳,知道沈约留在念奴娇很有深意,早派暗哨盯着念奴娇的各个入口,如今暗哨并未示警。 但他还是相信沈约的判断,立即道,“我去看看。”
一挥手,那数十个汉子齐齐站起,人数虽不多,却着实有疆场萧杀之气。 沈约低声道,“入侵的是高手。我们不必无谓的死伤,让这些兄弟守在外围的出口,如有人逃出,避免交手,最好能盯住对方的落脚处,韩兄,你和我入内就好。”
梁红玉立即道,“沈兄弟,还有我。”
自从念奴娇一战后,她发现沈约周围着实危机重重,并不想和韩世忠分开。 一分开,或许就是生离死别。 沈约并未拒绝,“那多加小心。”
他起身,不急不缓的向念奴娇靠近,如常般并不引发百姓的骚动,一入念奴娇后,随即飞扑崔念奴所在的那个阁楼。 站在阁楼下,沈约大声笑道,“韩兄,圣上要召见我等,多是要谈论军情大事。如今金人北疆宣战,兄弟我对军事一无所知,还请你多多指教,这样……我才能在圣上面前说些什么。”
说话间,他最先沿着楼梯向上。 韩世忠对人情世故不算精熟,可见沈约如此,却立即得出几个结论——阁楼上还有敌人!沈约这般言论是在麻痹对手!沈约承担了最先被攻击的风险。 猎杀行动已然展开。 沈约充当了尖兵。 韩世忠担忧沈约的安危,可局面如此,只能转为后援,应声道:“兄弟太谦虚了,以你对平州地势的认知,要想出抵抗金人的策略,实在易如反掌。”
梁红玉极为精明,一旁如常道,“昨日给兄弟带来的好茶还没喝吧,我们一边品尝,一边讨论军情如何?”
三人说话间上了阁楼,阁楼看起来一览无遗,梁红玉目光从可能藏人的床榻下、虚掩的衣柜旁掠过,看到衣柜门略有不严,心中暗道,贼人倒是胆大,竟藏在衣柜之中。 她屡次上楼,见那衣柜都是不曾打开的模样,暗想沈兄弟暗室不欺,哪怕没人在场,也不会对崔念奴的衣物有什么兴趣。 柜子不是沈约打开的,那就一定是贼人开启! 她向韩世忠微施眼色,韩世忠却看也不看那个衣柜,坐在红泥小火炉前,拎起上面的茶壶,缓缓的又放下,“兄弟,炭熄了。要喝茶,需要重新燃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