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瑜撅着嘴,不解道:“为啥呀?”
亦舒拍了拍唐瑜的头,“这你现在就不需要知道了,若是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也不迟。”
“然后呢?”
亦舒耸肩自动忽略了傅斯年突然的举动,“然后我们就不欢而散了呗。”
“啊...” 唐瑜对这平淡的故事有些失望。 亦舒看着唐瑜的神色有些想笑,“不然你还以为我们俩打起来了吗?”
“那倒没有,傅斯年他应该不舍得打你。”
亦舒淡淡一笑,“我一直以为八年过去了,我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他,当一切事情没发生过,可现在想来还是做不到,我们大概连朋友都做不成吧。”
唐瑜眼睛一转,亦舒以为她又要追问连忙制止了这个话题,“我今天要去看一个人,你也认识的。”
唐瑜一听来了兴趣,“好呀,在哪?”
亦舒默了一瞬,默默开口,“在烈士陵园。”
唐瑜瞬间闭了嘴,半晌之后试探的问道,“是你在国内的朋友吗?”
“是,他叫张芦,八年前你们还见过呢。”
亦舒回答道,语气里满是故作轻松。
唐瑜皱眉,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这号人,“那他这些年一定不在上海。”“他是不在,我走之后他便一直在重庆军区。”
“重庆!”
唐瑜惊愕,“哪里不是大轰炸了吗…”
“嗯,” 亦舒打断了唐瑜的话,“他是军人,在半年前的那场爆炸中牺牲的。”屋里的气氛瞬间沉了下来,唐瑜不知所措地咬了咬嘴唇,“节哀。”
亦舒一笑,“他一直嚷嚷着要报国,如今倒也真的是用生命去换一方平安了。”
“那他一定会自豪的。”
唐瑜轻声道,拍了拍亦舒的背,“我陪你去吧,去见见这位烈士。”
“好。”
上午,烈日正当空,亦舒挽着唐瑜到了位于上海城郊的陵园,一排排大理石的墓碑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晃的亦舒睁不开眼。 “我来看一个朋友。”
亦舒对站岗的人说道。
那是一个瘦小的男人,身上穿着比自己的身量大了好几倍的上衣,凌乱的扎在了裤子里。 黝黑的皮肤,发黄的牙齿,满是风霜已经干裂的脸。 他叼着一片叶子,怀疑的看了一眼两人光鲜亮丽的着装,说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你们谁啊?来看谁?”亦舒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证件,“二十一军,张芦。”
那人将嘴里的叶子吐出来,喷了满地的唾沫,拿过了亦舒的证件。 唐瑜嫌弃的看了那人一眼,多年前已经消失的大小姐毛病又犯了。 她刚要说话,亦舒便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别动怒,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 唐瑜有些委屈,她小声问亦舒:“你经常碰上这样的人吗?”
亦舒点头,笑着点了点唐瑜的额头,“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样的大小姐啊?我刚开始做外交官的那几年什么地方都去过,什么人都见过,这已经算好的了。”
两人正聊着那守园的人就叫了一声,“欸我们认识你!”
说着他招呼起了身边的同伴,“你就是那个外交官!”
亦舒莞尔一笑,“是我。”
唐瑜一脸警惕的看着聚起来的几个人,以为他们要对亦舒不利,谁想为首那人格外热情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和兄弟们本是逃难的流民,来到上海时没有半点钱财傍身,险些饿死。是您当年给上海司令提的建议我们现在才有的这份工作,我们想要谢谢您!”
眼瞧着那人就要跪下去,亦舒连忙制止了,“我的荣幸。”
她的脸上是明媚的笑意。
那一瞬间唐瑜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已经渐行渐远,让她遥不可及。 那种感觉从未这么强烈过,强烈的让她心慌。 亦舒并未察觉唐瑜的异样,两人告别了看守陵园的那几位兄弟,踏上了一个个台阶。 等走上不知道个台阶,两人终于到了张芦的墓前,那墓碑小小的,在万千林立的墓碑中毫不起眼。 亦舒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回忆再一次涌上脑海。 1941年六月月底,亦舒远在美国。 她坐在办公室里,手边堆放着数不清的文件,可她面前却只有一封信。 多年来唐瑜,顾西泽,甚至已经升迁不在二十一军工作的唐秘书长都给她写过信,然而只有张芦一个人月月都写,期间从来没有中断过。 八年来张芦会在月初寄信,而每月中旬时这信都会辗转各国到亦舒的手里…… 然而这个月却是个例外。 亦舒看着面前的信,那是一个月前张芦写给她的,还委托她帮忙修好一枚怀表。 当时她还回信取笑他,说他一个已经成为团参谋长的大男人甚是矫情,一块表还要在国外修。 若是平常,张芦那封看似反驳她,实则满是废话的信应该已经到了。 亦舒手里把玩着已经帮忙修好的表,心中打鼓,难不成他在重庆边界出什么事了? 可当时她已经不管中国的事了,更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知道中国境内又发生了什么。 越是想亦舒心里越慌,干脆用工作麻痹起了自己,渐渐的便也将这件事情忘了,直到七月一日国际联盟举行一月一次的总结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