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地坐起身,四处寻找着唐瑜的身影,却不见任何一个人,只有空气中的消毒水味。
正巧这时,傅斯年走了进来,他浑身是血,红着眼眶,像是哭过了。 瞧着他的这副样子,亦舒心中更加惶恐,几乎是跌下病床,跑到傅斯年的面前,抓住他的手,急急问道:“唐瑜呢?”傅斯年瞧着她并未说话,可眼中的悲痛却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今晚中日双方见面会在饭店举行时突发爆炸,伤亡正在统计。据悉闹事者着一群青年…” 新闻广播突然响起,插入了这么一条新闻。 亦舒的身子一下子失了力气,她跌跌撞撞,最后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呢喃着,“怎么会呢,她答应我的…她…” 眼泪一滴又一滴的掉了下来,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傅斯年上前扶她,却被她甩走了。 亦舒抬手指着他,颤抖地问道:“你早知道这一切了对不对,傅晟恒也早知道这一切了,是你们帮安排了炸弹,只你们害死了小瑜!”
傅斯年心疼的看着她,看着她流着眼泪,直到渐渐没了力气,靠在了墙上,肩膀一颤一颤的。 傅斯年跟着她一起坐下,缓缓说道:“小瑜没告诉你,在你走后唐家因为唐秘书长得罪了日本,惨遭流放。”
他顿了顿又说道:“小瑜的母亲是名医生,这么多年替军队救了不少人,在路上被仇家追杀,客死他乡。 西泽也是一样,他的父母也是因为日本人而死,所以他们最恨的就是日本人。 这一次是他们自己安排了一切,以为炸掉着一座楼便能让多数日本军官丧命,为自己报仇,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
他说着,缓缓叹气:“可我没想到,在事情败露后,小瑜竟然会选择同归于尽。而西泽…他为了救小瑜也冲了进去…没出来,如今连尸体都找不到。”
说着傅斯年好像陷入了回忆,时间回到九年前。 那时亦舒还没离开,唐瑜也经常从福建过来找他们,久而久之他们四人就成了朋友,而唐瑜和顾西泽的关系尤其的好。 后来亦舒走了,傅斯年和顾西泽也离开了军区,可唐瑜还是照样来找他们,直到有三个月唐瑜没来,也没有写信给他们。 当时他没当回事,但顾西泽却有些焦急,四处打听着唐瑜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亦舒曾经的朋友张芦找到了他们,说起了唐家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唐瑜一家人已经被流放到了西边,而张芦也被调换了职位。 张芦嘱咐他们不要告诉亦舒,甚至伪装成唐秘书长给亦舒写信。 因为他害怕亦舒知道了会伤心,她又独自一人在美国,这消息对她来说只会更加艰难。 后来上天眷顾,唐瑜独自一人逃了回来,和顾西泽他们团聚了,可傅斯年知道这小姑娘已经变了样子,没了当初那一股天真。 只是多年来唐瑜一直伪装的很好,甚至做了这么大一件事却瞒着他,让傅斯年如今才知道。 亦舒听着傅斯年给她讲唐瑜的事而小声抽泣,直到眼泪流了干净,肿着眼睛,无神的而空洞的看向对面,眼中一片虚无。 傅斯年心中绞痛,想到当年的顾西泽,想到曾经天真烂漫的小瑜。 “曾经她是多么欢快的一个人,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如今就成了这副样子?”
亦舒自言自语道。
傅斯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她搂进了怀里,安慰着: “别怕,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的。”傅斯年轻声说道,拍着亦舒的后背。
她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天空中的雾彻底的散了,一轮月悬挂在天空之上,月光透过云层,洒在二人身上,霎时间将他们的脸照的透亮。 “相信我,所有的过往与心事,都如这云,总有一日,会尽数散去,了无踪迹。”亦舒就这么看着他,傅斯年回望,两人却在视线相触的那一瞬间似乎都沉默了。 因为他们心知肚明,只需一眼便能知晓对方想说却又不能说的话语: 当云雾散去之时,等待我们的是天空中的一轮红日,还是千帆过尽的孤寂? 亦舒抿唇,平复了一个晚上,最终接受了事实。 她推开了傅斯年,“我们都先分开静静吧。”
从病房里走出去,朝着一身狼狈且满手血迹,红着眼睛的傅晟恒说道:“我先走了,告诉他,别来找我了。”
傅晟恒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亦舒,控诉着她的绝情。 亦舒心里一颤,可很快恢复平静,甚者可以说是平静的可怕。 她侧身离开,正好和一名手拿报告,焦急的医生擦肩而过,慌忙之间她好像看到了那医生手中的病例,上面写着‘脑肿瘤晚期,恶性’。 而那病患一栏的名字,似乎是....傅斯年? 当时的她并未多想,却不知她今天决绝的离开,在将来的某一天将会成为她最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