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陆明耀毕竟是皇子,且他尚未出宫开府。要想在此时,对他下手,那真真是难于上青天。一想到陆明耀那张脸,庄幼清便觉得,心口一阵发堵。她无意识的捻着,手中书页。很快,平整的纸张,被她攥出了一些皱痕。过了许久,庄幼清才缓缓地,舒了口气。她用手边的硬玉镇纸,压住褶皱的书角。起身推开轩窗。庭院内,渐红的枫叶,倒是有些趣味。然而,看着看着,庄幼清却觉得,这枫叶,似乎还不够红。庄幼清不自觉地,想起了,发生在上一世的某件小事。某年夏天,她曾在御花园里,当着一众妃嫔的面,惩戒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妃子。宫人下手没个轻重,那小妃子的血,便全数溅到了,她身后的红枫树上。庄幼清记得,那年秋天时,御花园里,叶片最红的,便是那棵尝了人血的枫树。想到那抹殷红,庄幼清的眸光幽暗。不知,皇室的血,是否能让这红枫,更绮丽一些?…站了片刻,庄幼清又坐回到了,书案前。在庄幼清认真研习时,从她早起就没了踪影的小六,利落地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又十分灵活的,跳到了庄幼清的腿上。它擅长脖子,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庄幼清的腰腹。庄幼清专注书本,没有低头看它。小家伙闹脾气了。小六昂着脑袋,撑着前爪,用力拱了拱庄幼清的手。“你去哪了?”
庄幼清还是没放下书本。没有得到,主人的眼神关照,小六还是不满。什么破书,能比它有意思?它一个跃身,灵活地跳上了桌。然后,小六就开始,用脑袋顶着书脊捣乱。手中书,被拱得前后摇摆,连字都看不清。庄幼清无奈,只能放下那本药书。“小六。”
听到庄幼清的声音,小东西讨好似的,蹭着她的手。庄幼清抱起它,拿起桌上的软毛梳,顺着小六雪白的毛发。就在这时,门外有侍女通报,说大夫人房里,差了人过来。她垂眸,用手指抓了抓,小六的下巴,轻笑道;“小六,有人坐不住了。”
小六歪了歪脑袋,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领那人去侧厅候着,我一会儿就去。”
“是。”
说是一会儿,庄幼清却足足晾了,那人小半个时辰。等庄幼清“姗姗来迟”时,等在侧厅的老媪,急急地站起身,给她行了个礼。那矮胖的嬷嬷,满脸堆笑地,看着庄幼清。“清小姐,我们大夫人,请您过去房里坐坐。”
听到她的话,庄幼清在心里,冷冷一嗤。真是会掐拿时间。可庄幼清偏跟她装听不懂。她捏着茶盖,撇着漂在茶水上的青叶。“真不巧,前日我被祖母,罚在祠堂跪了一夜,如今连站都站不稳。”
她抬眼,扫过那嬷嬷的眼睛。后者被她犀利的眼神,看得一怔。庄幼清不咸不淡,“劳嬷嬷向大伯母,回报一声,不是我不想来,是实在来不了。”
胖嬷嬷连忙讪笑,“是是是,老奴明白。”
嘴上说着明白,那胖嬷嬷,却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还有何事,嬷嬷不妨直说。”
庄幼清脸上的表情,并不凶狠,胖嬷嬷却不敢看她。想到夫人的叮嘱,她磕磕巴巴地开口道:“今日是太子府的赏菊宴。我们夫人的意思是,清小姐往日里,最不喜这种热闹的场合,且您也说,您身体不爽,所以,这赏菊宴,这个,那个……”没等她说完,庄幼清便开口打断。“本小姐虽不喜人多,却也不是不懂规矩。太子设宴送帖到府上,是给庄家面子。”
“我若不去,岂不是,拂了太子殿下的面子?”
庄幼清话锋一转,森森眯眼。“倒是嬷嬷刚才那番话,听着仿佛,是在说本小姐不懂规矩。”
说完,庄幼清端茶润口,胖嬷嬷冷汗直冒。“没有没有!老奴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她的声音,一下高了八个度,惊醒了,趴在板凳上小憩的小六。小六龇着牙,冲着胖嬷嬷,低吼了两声。对上灿金横瞳中的凶光,胖嬷嬷吓得,摔了个屁股蹲。“妈呀!狼!狼!”
“小六。”
庄幼清轻轻一唤,小六立刻收起牙,跳进了庄幼清怀里,乖巧温顺得不行。胖嬷嬷还是惊魂未定,“清,清小姐,这,它……”庄幼清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我家小六不喜生人。烦嬷嬷回去告诉大伯母,没事少差人过来。”
“若是谁招了,我家小六,被它咬伤,或是咬死……”庄幼清勾起红唇,刻意咬重了,最后一个字。蜷缩在她怀里的小六,像是能听懂人话一般,冲着那胖老媪,露出了尖牙。嬷嬷被吓得,脸上血色尽失。庄幼清冷冷一瞥,“还不滚?”
“是,是是!”
胖老媪立马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等一下。”
庄幼清又喊住了那嬷嬷,后者手脚一软,直接栽倒在地。“大,大小姐,有何,您,您还有何吩咐?”
庄幼清略作思忖。上一世,她恶名满京城,就是自她的表妹,去了太子府赏菊宴开始。这次若不带上,她的“好表妹”。这宴席,大约也会失了一些乐趣。庄幼清淡淡道。“但说来,大伯母都开了口了,我若不答应,伯母必会觉得我小气。”
“既如此,那便让表妹,与我一同赴宴。”
庄幼清改口太快,那老媪先是一愣,旋即才面露喜色。“老,老奴这就去回报大夫人。”
“慢着。”
庄幼清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老媪顿住步伐。“你替我转达一句。毕竟,太子的宴帖上,只有我一人的名字,表妹若是想一同去,便请大伯母自费,为表妹租一辆,装饰素一些的马车。”
庄幼清咬重了,“朴素”二字。“尤其是仪仗上,切莫越过太子府的。免得叫旁人觉得,我庄家不知礼数。”
“是,是是!老奴多谢大小姐提点!”
那老嬷嬷匆匆离去。庄幼清端茶小饮。这老媪,在她这,待了好些时间。大房那两位,怕是等得心都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