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把小姑娘的双眼,浸得发亮。杏雨可怜巴巴地,望着庄幼清,声音带了一丝颤抖。“小,小姐,奴婢……”“不用紧张。小六没有攻击你的意思。”
庄幼清淡声解释,小六闻言,上下晃了晃毛茸茸的脑袋,似乎是在认同,庄幼清的话。“好,好的。”
杏雨怯怯地,看了小六一眼,小家伙猛昂起头,冲着杏雨“呜呜”了两声。杏雨咬紧下唇,才勉强没被吓得落泪。看着杏雨僵直的背脊,庄幼清唤了小家伙一声。“小六,过来。”
听到主人喊自己,小东西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庄幼清腿边,又十分殷勤地,用脑袋蹭着庄幼清的纱裙。杏雨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偷偷地,观察着小六。庄幼清见她,似乎是想问什么,便道:“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是。”
杏雨站起身,侯在一旁,视线却还在小六身上。“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杏雨没想到,庄幼清居然发现了,她在偷看。小姑娘有些羞赧地,捏着指尖。犹豫了一会儿,杏雨看了看小六,又看向庄幼清。“小,小姐,您养的这只,是小狗吗?还是…小猫?”
当杏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庄幼清下意识的,想回答说,小六是只狗。因为,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只把小六,认作是犬类。庄幼清垂下眼睑,默默看向,盘踞在她腿边的小六。柔顺光滑的雪白毛,立起的三角耳,雪白中透着粉红,还有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庄幼清陷入了沉思。仔细想想,小六好像,从来没有像其他狗一样,“汪汪”叫过。可是,从小六的,日常行为表现来看,它又确实,和普通狗狗一样,爱吃肉食,还十分粘人。眼看着庄幼清的眉头,越皱越紧,杏雨觉得,自己真是有够多嘴的,竟然问了一个,让小姐那么苦恼的问题。“小姐……”杏雨想说,她其实就是随口一问。但是,看到庄幼清那样认真的神情,杏雨只能咬住下唇,任小姐思考。庄幼清回忆了一下,她所见过的,所有兽类,又将它们和小六,进行比对。几番比较后,庄幼清觉得,小六像狗,也像深山里的豺狼。但无论是狼还是狗,似乎都和小六有点区别。庄幼清抱起小六,抬手把小家伙,放到了桌上。庄幼清一边揉着,小六的大耳朵,一边把问题抛给了杏雨。“杏雨,你觉得小六像什么?”
“啊?”
抬眼看向卧在书案上,享受着庄幼清抚摸的小六,杏雨沉思了一会儿。片刻后,杏雨犹豫着,开口道:“小姐,奴婢觉得,小,小六它应该是狗。奴婢听那些阿嬷们说过,宫里头养的猫,也有通体雪白的,说是西域进贡的波斯猫,像雪团子似的。”
“也许,小姐养的小六,也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庄幼清看了看小六,小家伙眨着,灿金色的大眼睛,回望着她。说实话,庄幼清的确也不清楚,这小家伙的来历。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亦然。前世,庄幼清纯粹是看这小家伙,孤身一狗,又受了伤,她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才把它从烟雨陋巷里,捡回了家。思及此,庄幼清不自觉地,回想了当年她把小六,带回府的那一晚。那时的小六,虚弱又狼狈。巷子里的污泥,染黑了它的毛发,四只脚上,遍布深浅不一的刀口和剑伤,伤口周围外翻的皮肉,已经被污水,浸泡得发胀泛白,时不时地,会有脓水流出。看着从裂口处渗出的黄脓,庄幼清便攥着纱布,小心翼翼地,将脓水擦去。只是,每当纱布碰到皮肉,小家伙便会疼得,浑身发抖。那双失去亮彩的,灿金眼瞳里,除了痛苦,再无其他。庄幼清当心它熬不过去,就踏着雨夜,踹开了城中口碑最好的,郎中家的大门,凭着蛮力,把人从床上拽了起来。庄幼清不由分说地,将人强行带回府中,要他医治垂危的小六。郎中犯了难。他求爷爷告奶奶,说自己是救人的,没法医治兽类。庄幼清拿刀威胁,郎中为了保命,只能硬着头皮医治。给小家伙包扎好,又给庄幼清开了些药,叮嘱了她用法用量后,郎中便脚底抹油似的,跑出了庄府。那晚之后,庄幼清在京城内的恶名,又升了一个高度。但是,庄幼清不在乎。小家伙熬过来了,精神也好了许多。待它伤好后,庄幼清又亲自给它,洗了个澡。洗完之后,庄幼清才发现,这家伙居然是白色的。兴许是明白,庄幼清是它的救命恩人,小家伙格外粘她。庄幼清原本,没有打算养着它的。因为,她根本没有一星半点的,养宠物的经验,也从未想过,要养什么宠物。然而,出乎庄幼清意料的是,不管她把小六,往外边赶多少次。不出一个时辰,小家伙就会循着气味,回到静苑。但每次回来,它都只是,趴在堂屋门口,小心翼翼地,望堂屋内的庄幼清,生怕对方将它赶走。只有得了庄幼清的允许,它才会欢快地,跑到她脚边。庄幼清也懒得再赶它走,便将它留了下来。在这之后,小六曾在某次深夜,静悄悄地离开过庄府,庄幼清发现后,也没费心去找。没过两天,小家伙便满身脏污的回来了。它回来的时候,嘴里还衔了,一块玉佩似的东西。它把那块东西,放到了庄幼清的手边。庄幼清拿起一看,这才想起来,自己没给这小家伙取名字。从此以后,小家伙就有了,属于它的名字——“小六”。…回忆结束,庄幼清眼神温柔地,看着枕着她手背的小六。不管它来历如何,是狗也好,是猫也罢,是其他兽类,也没有关系。小六既认了她做主人,那它就是她的所有物。打狗也得看主人。想起那老婆子的,那一声“小畜生”,庄幼清觉得,自己刚才还是,太手下留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