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允徵,你成心的吧?”
庄允徵无辜眨眼,学着刚才庄瑛儿,扮柔弱那个劲,掐着嗓子道:“瑛儿阿姊,我不过是与大家分享了一下,我最近在学堂所学。你为何要冲着我发火?”
说完,庄允徵不看,庄瑛儿的反应,直接转过脸,望向庄老夫人。“祖母,是徵儿说错了什么吗?为何瑛儿阿姊,要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眼睛大是真有好处。庄允徵眨巴着眼,一尘不染的清透眼眸,看得旁边几个小丫头,都控制不住地红了脸。庄老夫人是一个思想,极其传统又保守的女人。即便她自己就是女人,可她的骨子里,还是重男轻女的。不仅如此,庄老夫人更偏疼,孙子辈中,聪明又乖巧懂事的。因此,年纪小,样貌精巧,性子活泼又嘴甜,脑子还灵光的庄允徵,几乎可以算是庄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因为偏爱,所以会毫无原则的偏袒。比如,现在。看到庄允徵有些委屈,庄老夫人细眉一拧,她冷声道。“糊涂东西!徵儿不过顺口说了两句,你为何要冲他发火?他还是个孩子,他又没什么坏心思!”
听到庄老夫人的这句话,庄幼清险些笑出声来。不是她非要说,庄允徵的不是。只是,在场或许只有她,知道庄允徵的“可怕”之处。其实,若不是她经历了上一世。她也是怎么都不会想到,人前懂事乖巧,常常笑眯眯的小表弟,会有如此深沉的心计。…在上一世的时候,金雅如被庄二伯休弃,在她被赶回西南金家时。金雅如一行人的马车,遇上了穷凶极恶的山匪。山匪大多是亡命之徒。他们干过许许多多的坏事,手上也沾了,不止一条的人命。山匪们早已将法度条例,视作无物,所以,他们不仅劫财,且根本不留活口。金雅如他们,遭遇了山匪,金雅如的尸首,也不知所踪。有人说,金雅如是被山匪们瞧上,抓回去压身下了。还有人说,金雅如他们一行人的尸首,很有可能,被山林中的豺狼虎豹分食了。因此,才怎么都寻不得。众说纷纭,总结起来,却也不过就是一句话——金雅如他们遭遇了山匪,生死不明,凶多吉少。后来过了很久,这件事情,也没有了后续,问津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开始,庄幼清也和,所有不知全貌的人一样,将金雅如的死,当成了一个不幸,却来得非常不错的飞来横祸。直到很多年以后,庄幼清才明白,这人世间的巧合和意外,是可以被人为操控的。有如,她荒唐的上一世。有如,金雅如的意外身亡。一开始的时候,庄幼清和所有人一样,认为金雅如的身亡,只是一场意外。可那并不只是一场意外。那是某人精心,策划的结局。而那个某人……庄幼清掀开眼眸,目光直直地,投向了那颀长挺拔的身影。…多年以后,这个少年会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理寺卿。前世的她还疑惑,为什么从前一派天真的庄允徵,会长成一个心狠手辣,常以折磨犯人为乐的,可怖之徒。现在来看,原来只是,他们从来没有看透他罢了。…被庄老夫人这么一吼,庄瑛儿也是委屈得不行。她知道老夫人,重男轻女,却没有想到,老夫人会如此,不顾及她的面子。不甘和嫉妒,涌上心头。庄瑛儿咬着下唇,表情怨怼地,横了庄允徵一眼,恨不得把对方那张嘴给撕了。可是她不敢也不能。若她这么做了,老夫人必定得活剥了她。看着庄瑛儿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干不掉他的吃瘪模样,庄允徵乐得不行。但这不过是个开始。他这人有一个习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既然答应帮助庄幼清,那必然会帮到底。“祖奶奶。您别生气,也是允徵说话含糊了,才让瑛儿阿姊误会我在说她。”
庄老夫人扫了,庄瑛儿一眼。“她这性子敏感暴躁,也不是一天两天事了。”
莫名其妙又被批了一顿,庄瑛儿气得拳头紧握。就在她想反咬,庄允徵一口的时候,庄老夫人忽然叹了一口气。“好好的一场接风宴,却闹出了这样一个乌龙……”严厉的目光,掠过在场每一个人。庄幼清和庄允徵最快跪下。庄幼清:“是幼清办事不力,还请祖母责罚。”
庄允徵:“祖奶奶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见他们两个都跪了。其他人也赶忙,低头屈膝跪在了地上。“还请老夫人息怒。”
看着跪了一片的众人,庄老夫人捻动着,手里的佛珠。“罢了。事情都已经出了,如今再来讨论怪谁,也是于事无补。”
庄老夫人的嗓音沉沉,透着明显的不悦。众人都不敢说什么。庄老夫人闭上眼,淡声问钱嬷嬷道:“按照府中的规矩,这丫鬟要怎么处置?”
庄老夫人口中的“这丫鬟”,指的自然是,庄瑛儿的丫鬟。钱嬷嬷看向那瑟瑟发抖,脸跟刷了白漆似的丫头。钱嬷嬷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怜悯。心里怜悯,归心里怜悯。钱嬷嬷的脸上,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情绪。她冷声道:“按照庄府的规矩,杖八十,挑断其手脚筋,再卖到窑子里,终身不得回府,亦不得归家。”
钱嬷嬷的话音刚落,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随之响起。此时此刻,那丫鬟几乎连跪,都跪不住了。看她那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钱嬷嬷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忍的。可她不忍又能怎么样?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在府中这么多年,像这样的事情,她已经见了太多太多。像今日这样的场面。始作俑者究竟是谁。答案不言而喻。连她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庄老夫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可是。老夫人方才,问她那一句,意思就是要将所有的,过错和罪责,推到那丫鬟的身上。无论是否是那丫鬟所做,这件事情的主谋,也只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