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韩浚府上,寒暄一下西南之行平定奢安之乱的过程,又讨论了一会辽东建奴最近劫掠朝鲜的战况。
“看来辽东方面,建奴这回有了足够的人力、粮食和牲畜。”王宏宇其实也很惊讶,建奴比历史上更早劫掠朝鲜,战果反而更大。
“朝鲜军羸弱,当年他们就拖累了刘綎老将军,这回又给建奴送了温暖,恐怕辽东将迎来大战。”韩浚一眼看出目前的微妙情况。
“可是我觉得,辽东应该守好广宁即可,扼守住辽西、辽东与草原的关键路口,对建奴徐徐图之。”“定远侯英明,如此大明必胜,尤其是过去一些辽民被敌人蛊惑,此刻沦为包衣知道真相,民心也在我方,稳步对敌则必胜。”
韩浚很赞同王宏宇的战略,对朝堂一些动辄发起总攻的建议则不屑一顾。 “相比于辽东,我更关注东南与西北。”
“哦?侯爷有何见解?”
“西北贫苦、地产有限、税收却不低,还从当地抽调了许多强军。一旦发生天灾人祸,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撑过去的。 东南则是富庶,商业崛起、人才辈出、思想也很活跃,可如果不能处理好党争问题,不能将其新崛起的商人、雇工地位解决好,恐怕如此大好局面,反而会给朝堂造成麻烦。”
这一番话有些深度,很多官员都想不到,韩浚虽然知道王宏宇打仗厉害,也很有新奇点子,但真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就看得这么深远。 “定远侯说得是,西北、东南都要处理好,今日的局面确实是古之未有的挑战。”
“也是古之未有的机遇。”
王宏宇忽然眼中一亮,痛饮一杯爽快说道:“某不才,想提议先生担任南直隶-山东总督,也就是直鲁总督。”
“直鲁总督?”
韩浚大吃一惊,毕竟这个职位没出现过啊。
王宏宇认真点了点头:“就像当年胡宗宪出任直浙总督,提拔戚继光、俞大猷、徐谓打败倭寇。您可以担任直鲁总督,为桥梁连接南北,让辽东和东南都向好发展。 如此,北可支持登莱巡抚袁可立发力辽东朝鲜、中平定白莲叛军安稳齐鲁大地、南可引导南直隶士子、雇工和商人、官吏发挥积极作用。”一幅硕大地图就挂在二人背后,韩浚非常震惊,因为这个战略效果太惊人了。 而且这个职位还真的适合他。 他本就是山东淄博人,又坐镇保定多年懂军事,还是万历年间的老高官,处理起这些复杂问题非他莫属。 “可是老夫曾被认为是齐党,恐怕南直隶的东林未必会服气。”
韩浚很快想到这个关键问题。
王宏宇却笑了笑:“先生可先平白莲叛军,再和袁可立形成良好配合,对大运河漕运纤夫、工匠、护军抚慰,挟得胜之势再对南直隶的不服者打击拉拢。”韩浚一听感觉真是个好办法,可是只有一项他没太理解:“为何专门对漕运纤夫、工匠和护军抚慰呢?”
“这正是某日后最想落实的事。”
王宏宇忽然稍微正色:“让江南产业之力对大明崛起发挥作用,关键不在士子、商人,更不在地主、官员。
最关键的就是雇工、工匠,乃至广大工人!”“工人?”
韩浚觉得这个词有点陌生,但是也能听得懂,可是工人能行吗?士农工商,倒数第二啊……
“没错,就是要团结工人,不论大运河还是丝绸、陶瓷,都离不开这么一批技术工人,其实就是有技术、以雇工生活的工匠,只不过他们不是匠户。”王宏宇又给他分析《生产论》,分析这些有技术、有组织、集中起来的生产方式,一定会取代旧的分散、靠天和自给自足的生产方式。 而工人就是这种生产方式的主导者。 集中生产的工人,因为其技术和组织的优势,也是最优秀的兵卒来源。 先从大运河工人开始,提升他们的待遇和地位,让他们进一步开始建设军屯式的组织,让他们参与管理和分红,推进技能和学堂…… 以后就不是担心河槽工匠失业,而是组织起来的他们,可以去兴修水利、开发建设、物流运输,甚至成为一支强军。 漕运工匠地位提升,顺着大运河江南必然传开了,到时候苏州纺织、无锡紫砂工匠们必然支持。 只需略微推动建设少量类似建设军屯的组织,再为广大雇工争取待遇和地位,把他们当人而不是当奴仆,肯定很多人会支持。 到时候东林与保守官员,就不是捣不捣乱的问题了,而是他们不跟进、不支持,就会被工人所反对。 听了王宏宇的想法,韩浚大为震撼。 这真是没想过,也真是一种降维打击。 “好,老夫知晓了,这些事确实很重要,虽然难度不小,但是义不容辞。”
两人又讨论如何应对党争,发现自万历清算张居正以前根本没有齐楚浙东林这些党争,只有帝王或张居正、高拱、杨廷和这种代帝王行事。 如今终结乱象,只需天启皇帝大力亲政,再有王宏宇等人辅佐支持,就能解决这一问题。 王宏宇也这么认为。 只是心里会比韩浚多想一些:“万一天启动了一些人的地位和利益,又没有真正可靠的文官支持,万一被坑、被歪曲政令、被传播谣言、被落水,那也是很有可能的。”
自己依旧是两手准备:在支持天启、魏忠贤并引导他们的同时,要发展自己的经济基础、自身力量。 又跟韩浚一同拜会保定兵马。 保定总兵鲁钦,一年前还对王宏宇这个后辈不甚在意,此时早在书籍、杂志的宣传影响下,成了王宏宇的粉丝。 一见面就看到他的大胖脸笑得颤了起来,跑过来迎道:“定远侯,末将可佩服您呢,咱们武将终于出了新星啊!”
万历年间确实有不少知名武将,可是大多年岁不小,像鲁钦都快60了。 这回王宏宇崛起,而且还是开国定远侯的后代,一下子就让武将们看到武勋再起、武将扭转颓势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