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刻对舒荣而言,相较于结婚,她的心里更关心的,还是吴秘书的后果。
舒荣依偎在许远钦身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打算对吴秘书怎么样?”许远钦讽刺般笑道:“他自己做了什么,自然要自己承受后果。我叫人把他送去一处绝对不会有人路过的地方,用他之前用来对付我们的招数,来回馈到他自己身上。“ 听到许远钦这话,舒荣不禁心下发颤。 他对付我们的招数,吴秘书怕是要在空无一人的冰冷的黑夜里,等待漫长的死亡了。 许远钦望向窗外的繁星,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幻想般笑着说道:”冻死,饿死,还是吓死,吴秘书的结局真叫人遐想联翩呐。“ 话语中充斥着诡异,舒荣看着眼前本就不太熟悉的男人,觉得他越发的陌生了。 吴秘书虽然害的他们差点丧命,可毕竟事出有因,而且他也不是主谋,何至于要害他一命。 强压心中的害怕,舒荣假装毫无畏惧般直勾勾地看着许远钦:”远钦,你看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要不还是放过吴秘书吧。“ 对舒荣来讲,再苦再难的处境她都能乐观的挺过去,她原以为这个世上早就没有自己恐惧的事情了。 可直到与许远钦经历了这遭,她却发现,人心的黑暗才是真正的可怕。 不管是吴秘书,还是他背后的人。 抑或是,许远钦…… 许远钦听见舒荣温柔的劝告,将视线回到舒荣的脸上。 尽管舒荣自以为将恐惧掩饰的天衣无缝,可许远钦还是看出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跃动着的不安与害怕。 许远钦的大脑似乎僵硬了一瞬。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几乎快忘了要掩饰自己。 上一世的舒荣,也是这般怕他,却又为了救那个男人,在他面前假装强大。 他本就知道,阿荣喜欢的,是温柔又善良,在他眼中看来的又懦弱无知,又心慈手软的那个男人。 几乎在一瞬间,舒荣甚至都怀疑自己方才看到的狠历是不是幻觉,许远钦便又回到她最初认识的模样。 许远钦重新挂上儒雅柔和的面具,对舒荣笑着道:”我们家阿荣真善良,看来我的眼光真不错,娶了个好妻子。“ “我吩咐的人应该还没走远,你若是想救吴秘书,现在追下去,应该还来得及。”
听到许远钦这样说,舒荣没来得及反应,什么都不想,立刻就朝楼下跑去。 舒荣满脑子都只有吴秘书对她和善的模样。 那可是条人命啊! 吴秘书不止是许家的秘书,他更是一个家庭的主心骨,一个孩子的父亲,一个妻子的丈夫,一对父母的孩子。 他应该有很多时间用来回报这个世界,不应该就这么死了,死在豪门那些可笑的阴谋诡计中。 可舒荣却没看到,当她走后,许远钦眉眼间的悲伤。 “她一点都没变,仍然那么善良,却没有一秒,能将我放在心上。”
许远钦低声呢喃道。
身边的保镖仿佛没听到般,恪尽职守的站岗。 这些保镖的工作基本都是围绕着企业家,豪门子弟,明星这类人物,他们早就学会了对一些事情充耳不闻。 有钱人那些更肮脏,更隐秘的事情,他们已经屡见不鲜了。 却说舒荣拿出了她做救生员那段时间磨练出的体力,终于是气喘吁吁的追上了即将被黑衣人压上车的吴秘书。 一看到黑乎乎的保镖,舒荣立马拿出杀猪般的音量大喊:”等一下!“ 吴秘书没想到舒荣会出现在这里,惊讶的问道:“少夫人,您怎么来了?”在吴秘书的认知里,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根本不敢肖想舒荣会来救他。 他知道,自己在许家工作这么多年,如今谋害少爷,最多只能换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罢了。 舒荣气都没喘匀,张嘴也说不出什么连贯的话语。 身边的一个女保镖心思细,就先扶舒荣在座位上坐下,拿了水,等她慢慢平复了呼吸再说话。 吴秘书看舒荣为了见他一面,跑的这样累,尽管他已经没有活路,却仍然为面前的女孩升起感动:”少夫人,您不必特意来送我一程。我知道,自己犯下了无法原谅的大错,我与您相识不长,却也能看出,您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少爷从小在算计诡谲的环境下成长,想必是因为您恰恰拥有他自己无法拥有的品质,他才这么喜欢你。“ 舒荣逐渐平复了喘息,却正好听到吴秘书提起许远钦以前的事情,便不由得抬起头来,询问道:”吴秘书,您能跟我说说许远钦的事情吗?“ 她对许远钦的过往几乎一无所知。 刚见面时,她以为许远钦对她有什么坏心思,毕竟她当时走投无路,要想拐骗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后来,她发现许远钦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复杂,知道她过往的一切,又轻率的说要娶她。 舒荣不记得自己跟这位富家子弟有过什么纠葛。 许远钦是什么人,许家又是什么家族。 吴秘书有些奇怪的道:”少爷的事情您不了解吗?我以为您是提前设计好,故意和少爷在公园相遇,就是为了嫁入许家。“ 对于这口从天而降的锅,舒荣几乎百口莫辩。 她要是有吴秘书眼中一半的心机谋算,哪会混到住公园的地步。 大约在聪明人眼中,人人都聪明。 舒荣无奈的笑了笑:“吴秘书,我是真的不了解。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许家是什么来头,至于许远钦为什么看上我,我使劲想,使劲想,也没想明白。”
看舒荣这话不像假的,吴秘书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算了,你既然要嫁给少爷,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些事情你也该知道。”
舒荣打起精神,仔细地听着。 “许家自从唐代开始,就一直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家族产业遍布各行各业,虽然在明面上,天下都属于皇家,但即便是天子,也得让许家三分颜面。 千年以来,无数战乱灾难也没能撼动许家的地位,朝代尚且更替,而许家虽未改换牌坊,内部却也一直暗流涌动。 到了少爷这一代,其中的纷纭复杂,更是难以用短短几句话就说明白。 ”吴秘书说到这里时,想起舒荣此时不过二八年华,不由得担忧,这样一个对许家一无所知的单纯少女,如何能在这吃人的家族中生存下去。 舒荣见吴秘书突然不讲话了,急忙追问道:“那许远钦,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爷的心思,我也不清楚。”
吴秘书摇摇头道:“少爷有什么想法,从来都不会跟我们说。但我总觉得,他肯定不会像平时看起来,尤其是在您面前那般,是个温顺阳光的男孩。”
听着吴秘书对许远钦的评价,舒荣回想起许远钦刚才的神情,阴狠恶毒,残忍嗜杀,却又立刻改变面目,对她宠溺有加。 舒荣不禁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 无论是绵延千年的许家,还是许远钦这个人,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不过就是个在音乐方面颇有天赋,因为家庭变故,经济压力不得不流浪的少女。 几天前,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交上三万块的大学学费。 莫名出现的许远钦大手一挥,就把她的绝境给打破了。 却叫她陷入了另一处困境。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哪里懂得许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就在舒荣想要逃避,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把那三十万还给许远钦,让她重新回到从前的生活时。 一阵声音在舒荣脑海中响起。 “小舒,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认输,想想你内心真正的渴望,看清那是什么,再不择手段去追求,没有任何东西是你得不到的。”
从前有个人对舒荣说过这样的话,每当她忍不住退缩的时候,记忆就裂开一丝缝隙,叫她重新回忆起九岁之前高傲张扬的那个自己。 是这样的。 舒荣的内心骤然充斥着力量。 她双目清明地看向吴秘书道:“谢谢您的提醒,只是我既然因缘际会,与许远钦结为夫妻,无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将会面临什么处境,我都会努力克服的。”
吴秘书看舒荣满目光辉的样子,不知从哪来的自信,他竟然有丝相信,眼前的这位少女,能够改变许家一直以来的阴暗。 想起自己即将被处死,吴秘书不禁怅然的道:“可惜,我再也看不到许家未来的样子了。”
“谁说的。”
听到舒荣铿锵有力的回答,吴秘书震惊的回过头望向她。 只见舒荣对周围的保镖说道:“你们放了吴秘书吧,少爷已经同意了。”
舒荣的目光扫射四下,她看到一众黑衣人中,还有几位女子,包括刚才给她递水的那位。 “谋财害命这种事情,你们想必也是不愿意做的。只是为了谋生,才不得不听雇主的吩咐。”
舒荣认真地发自肺腑道:“你们工作,有些是为了自己,有些是为了家人,这自然没什么错,而这位吴秘书与你们一样,也是为了生活,你们今天听少爷的话杀了吴秘书,明天也许就会因为同僚听了雇主的话被杀。今天你们放过吴秘书,不仅是因为少爷的批准,更是为自己留了条后路。”
一段铿锵有力的宣讲,舒荣颇有种在舞台中央激情演奏之感。 正当她沉浸在自我陶醉中无法自拔时,掌声也恰如其分的响起。 不过,这又不是在音乐厅,哪来的掌声? 舒荣顿然从幻想中抽离,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个身着灰色风衣的男人拍着掌,一步一步的朝舒荣的方向走来。 一众保镖下意识地紧绷起来,防备着这个陌生男子。 待男子逐渐走进,舒荣看清了她的面貌,她不禁张开双唇,微微颤抖地难以置信道:“师,师父……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