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会议在晚饭时开启了,为了避免城外埋伏的敌军生疑,今天就没有动锅,大家只能用干粮充饥。
“他们究竟是官兵还是贼兵?”曹纤问。 “是贼。”
何驰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就是江夏太守勾结山越造反,我这就写信回襄阳告知萧太守。”
“证据呢。”
“被你放走了!”
两兄妹一人一句,外人完全没有插嘴的空档,何驰拨开曹纤死缠烂打的手说,指着桌上那炭笔画出的简易地图说道。 “今天那传令就是来找曹小姐的,这波贼军不会太强,也可能只是先锋,他们的目的是夺城而且不让消息走漏。现在曹小姐名声大振,封赏你的圣旨可能已经在路上了,所以贼军一旦伤了你,江夏太守恐怕无法交代,但是在确定你不在卫城里,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动手了。”
曹纤听着哥哥这么说,很是得意的叉起腰说。 “那我往城楼上一站,那些贼人不是都跑没影了。”
“难说!不过最有可能的就是把你全模全样的绑走,然后交给郝家公子享用!”
何驰话音刚落,曹纤便一口咬在了他右手手背上,“享用”这道由其兄长之肉做成的晚餐。 “别闹了,我晚上还要开弓。思宁且随我来,我有些事与你商量。”
曹纤被何驰抛在一边,几天都没和他说上话的思宁跟他进了小屋。夕阳西下光线已经有点模糊,她进屋刚准备点燃油灯,便被何驰一手捂住嘴巴,一手制住她的左手,思宁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死死贴在墙上,何驰几乎是以全身的力量压制她,除非她痛下杀手否则无法通过巧力挣脱。 “别装了!我知道你是个高手,想要取我性命我不会有半分活命的机会。大家主仆一场多少算个朋友,我现在就是何驰,你就是巧思宁,此夜异常凶险就算我求你,如有万一和陈教官一起带着曹纤回去。”
何驰缓缓放开左右手,两人面对面仅一步距离,就算光线昏暗也足够看到彼此脸上的表情。 “诺!”
“还有一事,我若遭遇不测一定要告诉我父亲,国之大事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万恶之源莫过党争。”
“诺!”
“谢谢。”
短暂的交流后,何驰点头道谢便离开了屋子,昏黄的油灯点起,思宁双手轻缓得摘下了因为外力挤压而走形的皮面具,卫城之内条件如此简陋这皮面具怕是修不好了。 六月二十三,夜。 对于何驰来说今晚是他真正的初临战阵,并没有多么复杂的作战规划。整个卫城之中一共一千三百称为义军的民兵,昭国已经接近70年没有爆发过这种规模的动乱了,边境屯田军再废还有个框架,只要稍加训练便可投入战争,但是昭国腹地的农民哪里接受过专业的杀敌训练,曹纤之前的胜利一半要算在己方数量的优势上。卫城之中这一千多民兵要分散使用的话,不用敌人杀到便可能直接溃散,哪怕是有重赏保底也难保不会有人临阵退却。 夜巡城墙时何驰已经感觉到了这种弥漫在军士之中恐惧,很多站岗的人两腿直打哆嗦,满额头挂着汗珠,眼睛也是漫无目的的瞟着。今夜月半缺,随着入夜周围的环境会变得更加昏暗,何驰一边注意着敌人的动向一边怀念起他穿越前的那个时代,在灯火通明的不夜城中人类早就摆脱了自然光的束缚。 “快到三更了。”
月光的变化将何驰从回忆中召回,敌人趁着月光低沉时缓缓开始了移动,而在卫城东面两列悄悄出城的民兵也正在进行着他们的计划。 “少爷。”
思宁的出现让何驰浑身一阵哆嗦,扣住弓的左手差点就送开了,他知道思宁不是一般的女子,但没曾想过她会在这时候玩这种鬼魅把戏,万幸三魂七魄都还在体内,何驰缓上两口气就镇定了下来。 “思宁,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何驰转身看向登上城墙的思宁,她本该守在熟睡的曹纤身边,月光照出了她的脸庞,何驰发现她似乎比之前更具气质了。 “这枚扳指给你。”
思宁递来一枚射箭用的铜扳指,这枚扳指明显有使用过的痕迹。 “谁的?”
“我路过江陵时买的。”
“要买也买个新的,这都磨出槽口了。”
“旧的才趁手。”
两人一人一句倒也不生疏,何驰将扳指套上拇指,轻轻拉了拉弓弦后笑着对思宁点了点头。 “礼尚往来,回去我也送你一样好的。”
思宁没有应答,径直下了城墙往曹纤睡的屋子里走去。当真是不露相的高手,何驰发现她那87岁的寿限就没动过。这样想来她对自己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演戏,也许她从头到尾都只是皇帝手下的一名探子,任务结束之后就要回去复命。想着想着,何驰心中一阵纷乱,随后一股无名火烧上心头,借着怒意他向着步步进逼的贼人射出了第一箭! 一如码头那一夜,起初的十几箭并没有引起贼人们的恐慌,只是空中有嗖嗖的声音传来,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城墙上四角的火炬作为目标引导他们向前摸索。 “哎呦!”
直到一个贼人险些被同伴的尸体绊倒,他凑上那还热乎的尸体摸索,只摸的一手鲜血才反应过来。 “有诈!有诈!”
何驰的箭在贼人喊出声音的时候停顿了片刻,他也没有面对过城下这一大片贼兵,只用眼神一扫便是哪里都有系统显示框跳出来。 敌人究竟有多少!一百、三百、四百还是五百、一千! 城外的黑暗之中已经埋下了茫茫多的敌人,举目一扫系统显示框不停的跳出,何驰开弓射响了城墙上的预警的铜铃,埋伏了许久的弓弩手齐齐探出头来,他们根本不知道敌人在何处,只听着何驰一声“放箭”便笨拙的操控起弓弩来,城墙上一共只有十二张弓、四把弩,敌人只听得空中“嗖嗖”声不断便乱了阵脚,许多摸到壕沟边贼兵一个不慎摔入沟中,还有的贼兵相互碰撞踩踏,混乱持续了片刻,直到后方有人排成一列点燃火把。 “既然都知道了,那咱们就光明磊落的夺了这城!”
敌人有备而来,后排的那一列贼兵一手举盾一手举火把,他们催促着刚才被吓破胆的同伴继续向前,随着火光燃起贼军们恢复了士气,拿着绳钩和梯子跨过壕沟向城墙下涌来。 “冲啊!快上!快上!”
举火把的刀盾兵后面有贼将的叫喊声,贼兵作战能力不比民兵好上多少,这些人多半为财所以十分贪生怕死,一般贼首勇猛的他们就借势张狂,贼首怯战的他们就躲在山里猥琐发育。想来敢聚集贼众夺城的也是个不怕死的,手下小弟有这般表现倒也正常。 “何公子,让大家上来吧!”
城墙下的阶梯上已经挤满了手持枪棍的民兵,城外那么大动静睡成死猪的人也都被吵醒了,但没有何驰的命令他们都在城下不敢上来露头。 “等着!”
何驰斩钉截铁的喝了一声,他不想这场战斗打成持久战,民兵究竟有多少战斗力他不能去赌,既然不能相持那就必须一鼓作气!城墙放空让贼众纷纷登城,在他们进退不得的时候一鼓作气击溃他们。 一枚枚钩子抛上了城墙,有的就落在楼梯转角处民兵的脚边,随着箭矢射尽贼军士气瞬间大涨,看着城墙上无箭可射的弓弩手,架上梯子的贼兵摇着明晃晃的刀攀上城来。 何驰摸了摸自己箭囊中还剩的三枝箭,于是抽出一枝拉出满弓举向天空。 “他们怕了……” 贼将话未说完一枝从空中落下的利箭便从天灵盖贯入,下一秒贼将便没了声音,随后城墙上无数的喊杀声传出,就要登上城墙的贼兵面前突然出现了数不清的枪尖棍棒,吃痛一撒手就掉下了城墙,连锁反应发生了钩锁和云梯上的贼兵像断了线的珠串般落地,已知不妙的贼兵正要后撤,只听突然一侧杀声震天!陈术和敖大虎带着十个骑兵和民兵中仅有的百名老卒从贼众西侧现身,陈术带着马队先一步冲击敌人侧翼,后面紧跟着百来条长枪交替戳刺,随着老兵们不断踏步前进,各自为战的贼兵像麦子一样倒下,陈术调转马头又带着十骑杀了回来,这时贼兵再也支撑不住,已成大溃之势! “开门!冲出去!”
卫城吊桥的绳索被斧子砍断,桥板重重的砸了下来,城内冲出二十几个骑驴子、骡子的,绕着壕沟专打那些还没摔死企图从壕沟里爬上来冒头的贼兵,后续的民兵们也掩杀出来。 “一个脑袋一百钱,砍上五个一亩田。”
不知军中谁喊出的歪诗,又给义军高涨的士气添了一把油,民兵们盯着贼兵的脑袋,一路奔杀而去。胜局已定,何驰站在城墙上,看着最后贼兵溃逃的溃逃缴械的缴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还有贼人!”
就在何驰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两个小框,一个在江边,一个在山里。江边那个小框径直往江上去了,看方向应该是顺江而下去了江夏。山里那个岿然不动,这么远的距离就算何驰知道他在,手中的弓箭也射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