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与思宁同乘一车,何驰想着既然曹纤都已经放开了,他对巧思宁也就没了顾虑,这天下说到底都是天子的,与其躲避不如就这样接受安排好一些。
“哥我听说你半路被皇帝召回去了,就为了对付一个匈奴使臣,朝堂上的那些大官也太窝囊了,怎么就让一个匈奴使者翻了天!”“你呀,最多算个一知半解。朝廷上那些官不是窝囊,这对付匈奴使臣说的好了不会有赏,说的不好了还会招来匈奴人掠边,这就是所谓的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终究是个不得利的差事,天子自然要把我这个岭南王使者利用一下,要是我制服住了匈奴使者长的是朝廷的面子,要是我说不过匈奴使者天子也可以说我是岭南王的使者不代表他的意见。”
“原来如此。”
兄妹说话的时候,车驾已经进了襄阳城,为了招待何驰曹纤可是花钱把一间三层楼的客栈全部包了下来,何驰一路南下本来是不打算做任何逗留的,但是九月暑气逼人若再不洗洗澡换身衣服就要弄出皮肤病了。 在客栈下榻何驰第一时间就是洗澡,把已经快黏在皮肤上的衣服褪去,他噗通一声跳进了澡桶,皮上积的污垢黑黑一层,随意抬手一撮都能撮下一层。正当何驰快乐的享受着洗澡的乐趣,有人推开了房门,一道倩影出现在屏风那一侧,她将送来的衣服放在外面的桌子上,提了袖子就往屏风这边走来。 “咳咳……咳咳……” 水汽已经被何驰弄得满屋都是,这蒸汽一吸到肺中思宁就咳个不停,山越大王打在胸前的那一拳经过双臂的缓冲还是留下了巴掌大的淤青,真不愧是岭南王的先锋悍将,每一手都是杀招。 “你的伤没好,就别来沾这湿气了。”
何驰坐在浴桶中转过身,目光正巧与思宁撞在一起,两人也不知怎么视线就连上了,然后两人同时又将视线甩开好不尴尬。 “你想什么……咳咳……难道还想我给你搓澡……咳咳……” “少说两句吧,咳起来让人心烦。”
“你少管,只管听着。太后问你,你当真能说服岭南王?”
“你怎么成太后的人了?”
思宁也算失去了耐性,连咳几声后胸口的淤青又开始作怪了,疼也不疼就是气越来越短,于是她索性伸出手去在何驰的背上狠狠捏了一把。 “有点把握,算是能吧。别掐那根麻筋行不行……” “把耳朵送过来。”
何驰疑惑但也不敢不从,这思宁对人身体上的每处穴位都了如指掌,还是不要给她施展的机会为妙。将脑袋移到木桶边,思宁的嘴唇几乎是贴在何驰耳边说的,声音自然是极细,别说屋外有耳,就算是在思宁背后都不一定听得真切 “这是天子的话,若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必死无疑。岭南王反叛事有蹊跷,若能因势利导劝其归降实为上策。天策军明三暗二共五营,自正文皇帝时起便有半部暗营失了踪迹,此后自成一派既无法联系亦不知其行踪,凡天下无风而动多为此系作祟,岭南王这般计谋不似出自他手,朕要你拼上性命保护岭南王,以成招抚之事,大昭国运系与汝身,全之无功失之有罪。 好一个全之无功,就是说这是你份内的事干好了也不会有功劳,失之有罪就更绝了,直接就是给你发布一个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任务。何驰心中记恨上了琴扬公主,这个小主着实把自己架上了火堆,毕竟现在连百姓都知道了她与何驰的关系,干好了是没有功劳,那是因为你之后是要迎娶公主的,保护一下公主的家人不应该吗?那要是失败了,天子也有正当的理由搞黄这段关系,还可以发难制裁一下高傲的何驰。 “草民领旨。”
思宁见何驰规矩也就松了一口气,右手捂在发闷的胸口,准备退出屋去。 “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呀!”
曹纤在屋外喊了一声,她显然是刚来的,毕竟她的系统显示框才刚刚出现,思宁就算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听漏了屋外的脚步声。 “我在为公子……呀!”
何驰早就想找机会报复思宁了,那一次分筋错骨手真的是丝毫不留情面,而就在曹纤牵制住思宁的当口,何驰抓起大瓢将一瓢热水迎头浇在了思宁身上。 “礼尚往来!”
思宁的反应出奇的平静,除了刚才淋头时的那一声呀,之后就没有其他声响了,就算头发凌乱衣服湿透她也只是平静的转过脸来,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怒意。 “给点反应呀,骂两句也行呀,你这样很可怕的……” 完全摸不透思宁在想什么,何驰只能故作可怜的央求她,希望她脸上能露出个表情,可是事与愿违,思宁不羞不恼绕过屏风退出了屋子。 “完了!一旦被女人记上仇,这报复指不定就是一场暴风雨。”
何驰已经不敢去想之后的报复,泡在澡桶里的他只觉脚底发凉,九月的暑热也不见了,三月寒风穿屋而来。 何驰洗完了一身的泥垢终于轻松了许多,换好衣服便下楼吃饭,店家把看家的本领都拿出来了,美味的菜做了一桌,何驰也敞开肚子吃了一饱。今天是何驰当岭南王使者后最开心的一天,其他时候要么在赶路要么遭人冷眼,就每一刻能让空闲下来的时候。 “哥哥……” 何驰放下筷子时曹纤喊他,她这声音微微发颤,何驰听着不对劲连忙伸出手往她的额头上一摸。 “你的额头有点烫,让店家给你弄碗酸梅汤吧,应该是中了暑热。”
“想来也是,脑袋昏昏的。哥哥先上楼歇息吧,床应该铺好了。”
思宁听曹纤这么说,便起身带何驰上楼,路过刚才被他弄湿了一地的客房,他还尴尬的对店家抱歉,店家哪能和大主顾置气,分派两个手下打扫房间忙得不亦乐乎。 何驰实在困顿,加上洗过了澡,往床上一趟沾枕头就睡着了。思宁看见他睡了,便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屋子,夕阳西斜整个客栈中渐渐平静了下来,等到城门落下,整个客栈之中只有三楼一盏灯亮着,她就在何驰旁边的那一间房内,一对龙凤烛前曹纤仅穿着红肚兜对着镜子精心梳妆着。思宁将一件红绸衣取出,放在曹纤身旁的长椅上,拿起梳子替她梳好发髻。思宁的身份还没有穿帮,她名义上还是何府中的丫鬟,所以跟随服侍曹纤没有丝毫问题, 何驰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过有这么一回,他一直认为心机不深的曹家小妹给他布了这个局他没有识破,也许是真的困乏了,也许是一心挂念着南边的战事。人心中挂念的东西多了,就会注意到不到身边种种,而曹纤只挂念一个人,做局自然也是天衣无缝。 岭南王反叛几乎是不争的事实,何驰虽然促成天子诏安,但若不清算贼首自然难以服众。天机殿上的慷慨陈词终究只是个过场,回了江夏何驰的任务才真正开始,诏安之前如何压制住反叛军内部派系的纷争,又如何控制住岭南王让他冷静应对,还有那些统兵的将领是否会甘愿献出自己的脑袋,更有隐藏在暗处的半部人马闻风而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何驰将要面对的重担,那刀剑又岂是长眼睛的。 曹纤早何驰一步回襄阳,本来是没时间准备的,但突然到来的匈奴使者给她争取了一天,正是这一天让这个一直被大哥看不起的曹家小妹有了机会。 睡了一顿的何驰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客栈虽然是包下了,但是客栈里静的可怕。他正要起身,发现廊上有灯火,还没等他揉开眼睛细看,他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两盏龙凤烛被思宁端在手中,走在她前面的曹纤一袭红妆,正像那待嫁的姑娘般走向何驰床前。 “曹纤!你怎么穿着这样!”
“何家哥哥莫装糊涂,你看不出来嘛!”
曹纤机灵的很,她不给何驰一丝一毫打岔的机会,两枝龙凤烛在桌上落定,两杯酒也摆在了桌上,一切安排停当思宁退出屋去将门反锁。 “你这样……” “义父已经答应了,义父已经知道了你喜欢我。”
何驰还没开口就被她顶了回去,莫小看了曹纤的心思,此刻她已经招招算死。 “我知你不肯要我,是因为义父要我传曹家的香火。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只要没有这茬,你便娶了我。”
“虽是有半分儿时戏言,但我对妹妹是真心的,可就算要娶要嫁,也不能如此草率。”
“你为皇室奔走诏安,能有把握压得住所有将领吗。你终究只是一个临时投到岭南王帐下的人,皇帝再包容也不可能全部原谅,当真要杀几个人头,那些人就会坐以待毙。你要去补天,谁来补何家的空。”
“我……” 何驰有些丧气,当他下定决心补天的时候,就没去想最坏的结果。谁都知道此去九死一生,何驰也不会去乞求虚无缥缈的奇迹,只是凭着一股气硬撑着,秉持着一腔热血而已。 “你若嫌我小,就让思宁姐姐来伺候。”
“不!我不嫌。”
何驰从床上站起来,他很想找出些理由说服曹纤,他无法说服曹纤这一定是十拿九稳的一局。可是找不到,诏安这种事完全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可以斡旋,他可以诡辩,他可以恫吓、争论,却唯独不可能控制江南、江北的所有变量。而在曹纤面前,这些谎话一旦说出便会被无情戳破。 “妹妹知道哥哥与公主有情,妹妹不求名份。哥哥若功成回来只需悄悄纳我,我离了襄阳这里自有信任的人打点,没多嘴的生事可保两人的名声。若哥哥不回……” 曹纤说不出口,她眼睛盯着龙凤烛的火光,泪花只是在眼眶中打转却流不出来。何驰也死了挣扎的心,伸手拿起一杯酒对曹纤说道。 “此去九死一生,我若惜命天下会有更多的人丧命。”
“妹妹懂。”
交杯酒而饮过,曹纤被酒气冲鼻咳嗽连连,红晕冲上脸颊煞是可爱。红烛面前两人相对无言,何驰看着眼前惹人怜爱的曹家妹妹,心中还是有一堵难以逾越的墙。 曹纤懂他,自然知道这哥哥的怪脾气,于是她轻轻用手托起蝴蝶型的衣带,主动的说。 “夫君……时候不早了。”
颤音抖抖,何驰从曹纤颤抖的手中拿住衣带轻轻拉动,曹纤羞愧难堪的转过脸去,衣袖中还有一册书,她不知该如何对面前的郎君说,女子的羞涩到达了顶点,终于她被何驰抱起放到了床上。 “这图。”
“不用这图了,娘子。”
红烛化泪,夜到四更,两人相拥浅浅睡了一个时辰天边便泛起了鱼肚白。何驰先醒,怀中抱着曹纤看向窗外不断变白的天空,曹纤后醒如小鸟一般依着何驰不想动弹半分。 鸡鸣三声,曹纤知道何驰要走了,便披衣起身吹熄了还有小半截的龙凤烛。 “夫君要动身了。”
曹纤的话音落下,门外的锁就被人开了,何驰利落的起身穿好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