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情意两心坚
“你们还有空看我？都写完了，那交作业吧。”宋琦调着吉他弦。
“芙蓉写完了，一、二、三……哈！二十六个字，超额完成任务。”庆庆抢过芙蓉的“考卷”吟颂起来：“何郎傅粉，韩寿偷香，天赋与轻狂；伴蜂来院，随絮过墙，长是为花忙。”
“这是欧阳修《江南蝶》的缩写，以前写的。”
芙蓉有些尴尬。
这是宋琦他们来前，芙蓉与姚舞拉完勾，洗漱完毕后，在等他们来前的“垃圾时间”里，随手写在笔记本上的。 坐庆庆对面的姚舞抢过笔记本，说“我证明，是芙蓉很早之前写的。”接着话风突变：“有多早呢？哈，2点零7分，在你们来前三分钟。哈。”
“卖友求荣！”
芙蓉红着脸抢回笔记本。
这个小插曲没翻起太大的涟漪。 一是，花丛中奔波的蝴蝶、蜜蜂本就隐喻男性； 二是，另三朵花文学底蕴不够，不太明白词意。 “咱们写歌词的计时是一年还是二年？”冰儿问众花。
“三年。”姚舞果断地给出众花一致认可的标准答案。
“好，客从主变。三年后，高中毕业时，交卷。”宋琦笑笑。
“宋琦，你弹首歌吧。”芙蓉收了纸笔。
“好。”宋琦调弦试音。
“《夜幕下的潶河口》里的歌，你会不？”姚舞问。
《夜幕下的潶河口》是正在电视上每天二集播出的大魏民国自产电视连续剧，讲述大晋在抵抗人委国侵略的战争中，在敌战区与小人委寇斗争的故事。 “会一点点儿。”言毕，宋琦清了清嗓子，低沉地唱起：“夜已深沉，人难入眠；敌寇窜家园，吾辈当自强。”
宋琦清唱了两句后，手中的吉他才缓缓发声，低沉的旋律随着歌声渐渐高亢起来。 “沉沦乱世，弥漫硝烟；敌人气焰炽，吾辈当志坚。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大刀高高举，敌匪亦胆寒。”
宋琦的歌声与吉他配乐完美融合，如鱼儿与水，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勿忘国耻，莫再清淡；岁月流逝易，国殇遗忘难。勿忘国耻，莫再清淡；吾辈当牢记，敌债血来偿。”不久，歌声停止，手中的吉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味，一阵紧张刺激的音乐在众花耳朵里，持续了近十分钟才渐渐停下来。
“比电视里唱的好听多了。”姚舞由衷的夸赞。
“太好听了。”庆庆拍手直夸。
“好听好听。我的耳朵真有福啊。”冰儿也赞不绝口。
“这叫会一点点儿？”芙蓉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向宋琦撅起小嘴。
“还听什么？”宋琦笑笑。
“《爱江山也爱美人》。”“《唯独喜欢你》。”
“《你的目光》。”
“《一支梅》。”
“《乡思》。”
众花七嘴八舌，宋琦不知听谁的。
“别吵。”姚舞大喊一声，继而小声问宋琦，“宋琦，南国的鸟语歌会吗？”
姚舞说的“南国”指的是位于大魏南面的大吴民国。 大吴民国的由来，要从近百年来，前朝遭受的屈辱说起。 前朝国土东边隔海有个千岛之国，领土由北海道、本州、四国、九州四个大岛和其他七个二百多个小岛屿组成的岛国，名曰人委国。其陆地面积约三十七万多平方公里，仅及前朝的三十五分之一；其人口约四千万，不及前朝的十分之一。 历朝历代，蕞尔小国的人委国都是晋地王朝的藩属国，甚至连其国名“人委”，也是由汉朝的汉武帝所赐。 百年前，西洋诸国仗着船坚炮利，轮番跨海前来欺辱前朝，腐朽的前朝无力对抗，无数次割地、赔款、乞和。 于是，人委国摒弃学了数千年的晋地文化，改拜西洋为父，很快成了西洋列强对外掠夺的马前卒。人委国时不时跟着西洋列强欺辱前朝，趁火打劫，壮大自己。偶尔，人委国也单独入侵前朝。可悲的是，每次它都获胜了，前朝对曾经的学生，又是割地，又是赔款，屈辱至极。 前朝对人委国的赔款主要有三次： 第一次在6874年，人委国入侵前朝东海上3.6万平方公里的东宁岛，前朝赔款50万两白银； 第二次在6895年，人委国与前朝在东海大战中获胜，前朝赔款2.7亿多万两白银，是人委国整整五年的国家财政总收入； 第三次在6901年，人委国随西方列强入侵前朝，前朝又赔人委国3400多万两白银“入侵款”。 人委国用天量银两大办教育，使其国民素质大幅提高，并建立了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以及军工体系，人委国的国力大增。 与此同时，前朝为偿还诸多赔款，不得不以出卖国家主权为代价，向西方列强大量举借外债。使前朝人民遭受巨大的无妄之灾，国土更是满目疮痍。 终于在6912年，国人奋起，推翻了前朝的统治。成立大晋民国，和平取代前朝的统治地位。 百废待兴的大晋安稳不到二十年，在6931年9月18日，自称“大人委帝国”的人委国，悍然发动入侵大晋的战争。很快占领了大晋近半的领土。 人委国敌寇在大晋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致大晋千疮百孔，民不聊生。 “大晋人委之战”一直持续到6950年，在国际社会的干预下，大晋以北部与人我国交界的极北地区，以及大晋与人委国之间的东宁岛做为双方缓冲区，互不驻兵为代价，于34年前的6950年，双方签订了临时停战协议，大晋之地暂时归于和平。 极北之地有一百二十八万平方公里，东宁岛有三万六千平方公里。两地相加是人委国本土面积的3.5倍！ 侵略大晋的战争使人委国获得极大的利益，科技得到极大的进步，民生也得到极大的改善，其国家整体迈入发达国家之列。 但人委国的帝国制国体也在人我、羊大、廿央等强国的干预下，走到了尽头。 “大人委帝国”的头衔被取缔，还原为“人委国”；其精神领袖“疼骡”及皇室家族虽依然保留，但执政已改为君主立宪国，宪法订明“主权在民”，疼骡失去了政治实权，仅是“人委国及人民团结的象征”。人委国也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个宪法没有赋予君主任何权力的君主制国家。 人委国政治体制三权分立：立法权归两院制的国会；司法权归裁判所，即法院；行政权归内阁、地方公共团体及中央省厅。 人委国虽然长期只有自由民主党一党执政，但的确实行的是多党制。其中参加国会活动的主要政党除简称自□党的自由民主党外，还有新自由党、公明党、社民党、保守新党等等。 这几点勉强算是人委国侵略大晋的代价吧。 而大晋失去的远不止对极北地区和东宁岛的国土控制权，还有国家分裂。 国际列强开出的停战价码是大晋一分为三，即以国中最长的大江为界，江北为大魏民国、江南为大吴民国，大江源头、魏吴以西的广袤之地，为大蜀民国。 停战不久，大晋解体。由曹孟德总统领导的大魏民国继承大晋大统；随后，大吴民国也在孙仲谋总统的领导下建立；大魏执政方和大晋遗臣与国际列强进行了艰苦谈判，最终为成立大蜀民国力争了三十四年的“延缓建立期”，蜀之地暂以大魏管控的“西部自治州”名义，半独立状态游离于大魏、大吴之外。 大晋没了，世界暂时安静了下来。 今年是6984年，到了所谓大蜀民国的建国时间，也到了大魏和西州拖无可拖、延无可延的时间节点。 话扯远了，说回现在。 大吴民国的国民使用声调语音不同于大魏民国，他们采用广府民系的母语，俗称“鸟语”。魏国的人听鸟语相当费劲，根本理解不了吴国人在说什么。 但鸟语歌曲却是个例外。因为有歌词这个两国通用的大晋文字来辅助，看懂歌词不成问题，理解其深层意境，也相差无几。即便是前朝割让给廿央国的宝港出品的鸟语歌，大魏民众听起来也一样觉得好听。 曾经吴魏两国明里暗里相互交好，那期间的十来年算是两国的蜜月期。南国鸟语一度在北国很流行且时尚；北国的军工产品在南国更是高端的存在。 不过最近两年，由于列强及人委国的捣乱作梗，吴国与魏国反目，明面上两国处于互不友好的敌对状态，大魏子民公然高歌大吴歌曲的现象，不再出现在电台电视里。民间虽有，也仅限于私人聚会的小范围中，就比如现在的氛围。 宋琦面对姚舞提出南国鸟语歌会不会唱的问话，习惯的答了句“会一点点儿”。 宋琦答完，向正翻自己白眼的芙蓉“嘿嘿”笑笑，道，“我就是吴国人嘛。”
“啊？你是南国人？”
芙蓉、姚舞和庆庆齐声问道，继而看向冰儿。
“你也是南国人？”冰儿的声音始终细音软语。
“是啊，上初一时，来的北国。”宋琦说。
“你在南国好好的，为什么来北国啊？”庆庆看看冰儿，问宋琦。
“求学。”宋琦说笑。
大魏称其南面的大吴为“南国”；同样大吴称其北面的大魏为“北国”。南、北国的称谓于双方都没有任何鄙视、敌视的意思，仅就地理方位称呼而已。如果，西部自治州建立大蜀民国的话，“西国”这个头衔必定戴在蜀国头上。 “我家也是从南国迁过来的。”冰儿笑着说。
“什么时候？”宋琦问。
“我出生前。”冰儿回答，“我妈怀着我的时候，从南国来的北国，一到潶坔就生下了我。”
冰儿十五岁，十五年前，大魏和大吴的关系还如同亲兄弟。 “冰儿，我就说潶坔是个好地方嘛。”
姚舞笑着打趣，“你应该叫潶儿或坔儿。”
“潶同黑色的黑，坔同土地的地，无论‘黑儿’还是‘地儿’都不好听。”
庆庆搂着冰儿说，“还是我们‘冰儿’最好听。”
姚舞讨了个没趣，胖手乱摆示意大家安静，说回了正题：“南国人宋琦，鸟语歌《情意两心坚》你会唱吗？”
“那歌是女的唱的呀。”
冰儿急忙说。
“男声也能唱吧？”庆庆自然也听过这首歌，“咱们听听男女声哪个好听。”
“我不说会唱一点点儿了，直接唱吧。”
宋琦说着，麻利地调了几下弦。
随着随着吉他响起，宋琦展喉轻吟：“情若真，不必相见恨晚……” “情若真，不必惊怕聚散……” “情若真，不必苦恼自叹……” “爱比朝露，未怕短暂，全在两心坚……”变声期的宋琦用低了八度的嗓音和字正腔圆的鸟语发音，把这首女声情歌演绎得另有一番风味。 《情意两心坚》是廿央国强占的宝港去年录制播出的一部电视连续剧的插曲，众花虽没看过这部连续剧，但都从各个渠道听过这首歌，是以众花都能跟着哼唱一、二句。 “真好听！比偷听收音机里的女声唱的，还好听。”“太好听了！比电台里晋语版的好听一百倍！”
“你去电台唱吧，他们唱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余音绕梁，三日难绝。”
众花的夸赞声，不绝于耳。
“不敢再夸了，再夸我都不敢唱了。”宋琦笑笑，看向客厅一角。
客厅角落，那口外国式样，大魏自产的落地钟的钟摆正不紧不慢的摇摆。准点和半点都没响，估计敲钟的小锤被摘了，免得吵人。 “五点多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顺着宋琦的目光看向钟表的还有同侧的冰儿，她看看庆庆开口问道。
“再听宋琦唱首鸟语歌，咱再走。”姚舞意犹未尽。
“好。”众花安静坐好，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唱什么呢？”宋琦边调弦边自言自语。
见宋琦把调都定了，众花明知他已有了曲目，所以谁也没有再提议唱什么，都静静地等待着。 吉他声声，前奏悠悠，宋琦低喉轻唱： “愁看残红乱舞，忆花底初度逢； 难禁垂头泪涌，此际幸月朦胧。 愁悴如何自控，悲哀都一样同； 情意如能互通，相分不必相送。 放下愁绪，今宵请你多珍重； 哪日重见，只恐相见亦匆匆。 怀里情人在怨，相爱偏不能容； 情人无言地哭，心怎不隐隐痛。”在吉他弹出的歌曲间奏中，一脸求知的庆庆、姚舞、芙蓉，齐齐看向冰儿。 冰儿在家，全家人说的话都是南国鸟语，冰儿自然也会。 然而，冰儿却没有讲解，全神贯注的听着，隐约闪现泪花的眼睛，紧盯着宋琦弹吉他的手，仿佛没看见众花。 “愁看残红乱舞，忆花底初度逢…… 放下愁绪，今宵请你多珍重； 抱入怀里，深深一吻莫匆匆。 ……情人无言地哭，心怎不隐隐痛。”
宋琦低吟出歌曲下阕。
“《请你多珍重》。”冰儿趁宋琦缓弹过门的间隙，轻声说了一句，满足一下不懂鸟语却想听鸟语的花儿们的好奇心。
“放下愁绪，今宵请你多珍重； 抱入怀里，深深一吻莫匆匆。”宋琦将副歌唱了三遍，音量渐低，逐渐被吉他弹奏的结尾音湮没。
“啪。”“啪啪。”
“啪啪啪。”
众花鼓掌。
甭管听没听懂歌词，在优美的曲调和优美的歌声中，众花还里领略到歌曲幽美的意境。 当然这里的“众花”不包括熟稔鸟语的冰儿，此刻的冰儿，眼中噙满泪花。好在芙蓉等三花的注意力都在宋琦身上，无人察觉到冰儿的感伤。 “再来一首晋语的。”姚舞拉着宋琦的袖子，众花附合。
“改天吧？现在五点快半了，我们该撤了。”宋琦笑了笑。
“唉！时间过得真快啊！散吧，芙蓉还得收拾收拾呢。”庆庆站起来，伸伸懒腰，抬手把头顶扎马尾辫的黄皮筋摘下来，走到沙发角上的冰儿面前，递上皮筋。然后背对冰儿坐在宋琦与冰儿中间。
被黄色粗毛线缠裹后的皮筋，松紧度稍弱毛线缠绕之前，但好看耐用，还不易夹头发。 冰儿五指当梳，为庆庆梳头扎辫。 宋琦的眼前出现了一朵黄壮丹，近距离观察刺目的颜色，第一感觉就是眼晕。 “让位。”更刺目的来了。姚舞站到庆庆和宋琦中间。
宋琦知趣地拿起吉他退到窗前小几旁。调松六根弦后，把吉他罩往吉他上套。 芙蓉递给冰儿一把长把木梳后，向宋琦走去。 姚舞面对庆庆坐下，双手捧起庆庆的脸，伸舌头舔弄着上下嘴唇。 “你想吃我呀？”庆庆看着舞舞垂涎欲滴的恐怖相，伸手拍拍心口。“别吓我，我有心脏病。”
“切！你闻起来臭烘烘的，才勾不起我高贵的食欲呢。”
姚舞装模作样地凑近庆庆的粉脸，吸吸鼻子。“不过，也不能便宜别人……”
说着话，姚舞拿起茶几上庆庆刚才用的金笔，做势要在庆庆脸上，签名留记。 三朵花儿嬉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