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宝贝丢失了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看到喜欢的人想亲不敢亲时傻傻的窘样。 超级幸福是什么?就是一不留神真的就被喜欢的人亲到了。虽然只是脸颊上的蜻蜓点水。 我喜欢你。芙蓉在心里说。 “我喜欢你。”洗完碗的姚舞直接喊出了口。
姚舞的宣言把芙蓉吓了一跳,缓神细辨,原来姚舞所言的对象非宋琦。 芙蓉喜欢宋琦,嘴上不说;姚舞也喜欢宋琦,嘴上说的却是喜欢芙蓉。 “吓着你了?”姚舞搬凳坐到芙蓉身边。
“吓什么吓。”芙蓉被吓得不轻,嘴上却说,“你都说了无数次了,我有什么可吓的?”
“脸都变色了。”
姚舞欲伸爪撩逗芙蓉的小脸。
“咱们该走了吧?”芙蓉先抬手抚摸上姚舞的胖脸。
“还早吧?”姚舞问。
“不早了。”芙蓉答。
“我送你们回去。”宋琦从屋里走出,手里拿着一张《潶坔日报》。
“还是宋琦好。”姚舞说。
宋琦把报纸铺到桌上,把《山行》、《望江南》、《劝学》一股脑地放在报纸上,先将报纸长端折过一些,多少遮掩“书法作品”的一个边,再一同卷起来,纸筒两头多出报纸向里一掖,将姚舞的宝贝包裹得严严实实,连皮筋儿都不用扎也不会散开。 “谢了,宋琦。”姚舞把报纸筒抱在胸前。
“谢什么谢,要谢,我还得谢你传教授的土豆丝、谢你的草莓,还有生深之别的提点呢。”宋琦笑了。
三人下得楼来,姚舞随手打开在楼门口的车子,芙蓉左右没事,便随宋琦去楼对面一排一层储藏室里推车子。 储藏室长约二米,宽仅一米,高只有一米八,楼上住户一人一间。放辆自行车和一些杂物。 “晚上见么?”芙蓉问。
“我听你的。”宋琦拉出车子,锁上储藏室。
“八点。”芙蓉。
“老地方。”宋琦。
芙蓉跟着推着车子的宋琦来到单元门前。姚舞车在,报纸筒也在车筐里,人却站在一棵榆树下。 “宋琦,你们院的人喜欢把刀子钉到树上吗?”姚舞正在用力拔黑哥那把弹簧刀。
“黑哥的刀忘拿走了。”宋琦扎住车子,和芙蓉一起走过去。
“芙蓉,你帮我一起拽。”姚舞双手紧握刀柄,一只脚蹬在树上,充分发挥了杠杆力量,刀子却纹丝未动。
芙蓉没有帮她,笑着在一旁喊起口号,“加油!加油!”姚舞的力气一下卸了,松手、撤腿、退了一步,对刀子的无可奈何转为对芙蓉,“你不帮我,也别泄我气啊。”
“让他来。”
芙蓉拇指后指宋琦。
“他一个人不一定行。”姚舞喘着气。
宋琦也不答话,近前伸手,拇指和食指捏紧力柄,余三指用力按在树上,一使劲,刀慢慢从树里拔了出来。 宋琦把刀合上,笑了笑说,“姚姚,你拔不出来正常。估计那二十几个和尚也拔过,他们都拔不出来,别说你一个女孩子了。”“二十八个。我和芙蓉数了好几遍呢。”
姚舞想拿刀,被宋琦挡住。
“这是侧出跳刀,小心刀刃出来时划到手。”宋琦给二人讲解,“这是拨动钮,就当出刀开关吧;这是销子,就是出刀后,锁死刀,让刀回不来的卡子。”
“我来试试。”
姚舞伸手要刀。
“小心点儿。”宋琦递出跳刀又说,“黑哥这把跳刀和别的不一样,出刀、回刀都得按后面的销子。”
“这样拿可以吗?”
姚舞问。
“可以。小心点儿。”“咋不出来呢?”
姚舞按了几下没反应。
“得按住后面的销子,宋琦不是说出刀、收刀都得按吗?”芙蓉道。
“哗”地一声,刀从柄侧弹出。力道挺大,吓了二花一跳。 “来,让开一点儿。”姚舞把刀顺放手上,一个下蹲弓步,手向前一送,刀子飞出。
动作很优美,效果却不佳。 刀尖在踫到半米开外的榆树皮后,“叭嗒”掉落地上。 “很不错,正中靶心。”宋琦笑着捡起刀说,“不是你力气不够,是这刀卷刃了,扎不上正常。”
“我来试试。”
芙蓉伸手。
“你也扎?这榆钱树招谁惹谁了?”宋琦笑着把刀合上。
“我不扎,你说卷刃了我还会扎?再说姚姚都扎不上,我能扎上?”芙蓉按过刀,“我试试这刀是咋玩的。我从来没摸过跳刀。”
“那你小心点儿。让开侧面出刀的这个扇面,推着销子按前头那个拨动钮。”
宋琦不厌其烦的又讲解了一遍。
又是一声“哗”,刀再次弹出。 “好了吧都?”宋琦拿过刀子,合上,放入裤兜说,“走吧,再不走天黑了。”
路上,宋琦骑车带着芙蓉,姚舞自己骑车。 “讲讲你在我们学校等的人是谁嘛。”
姚舞贴近宋琦说。
“现在讲不了。”宋琦答。
“什么时候能讲?”姚舞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快了。”宋琦答。
“不说算了。”姚舞有些怄气,紧蹬几下,急行。
“明天下午,你一定要去?”后衣架上的芙蓉双手离开车座,扶住宋琦的腰。
“嗯。”宋琦答,“我每天上、下午可以少上一节课,校长特许的。”
“不趟那浑水不行吗?明天下午别去了,回头跟小娟就说学校有事离不开。”
姚舞又慢了下来,与宋琦并行。
“外校到你们学校打群架,你们学校一般谁领头跟他们干仗?”宋琦问。
“体育老师呗。”姚舞答。
“小娟的舅舅谢长生老师是五中体育老师,还是文体组的组长。我去是为帮谢叔。”宋琦说:“再说二十三中有几个混得不错认识我,我去说合一下,不一定能打起来。”
“小娟不是说还有社会上的人吗?”
姚舞担心地说,“那些人孬得很,啥都不怕。”
“对了,你们所的胡哥是不是也是这种人?”
宋琦问。
“当然是啦。”姚舞答。
“你认识胡老二?”芙蓉问。
“见过一面。”宋琦问,“他在家行二?叫什么?”
“他叫胡知轩,姐弟排行他行十。”
姚舞说。
“他八个姐,一个哥。”芙蓉说,“他哥前几年打架被人捅死了。”
“那年我们所跟矿山机械厂的干仗,仗打得真大,几百人混战,据说双方都动用了好几支枪。”
姚舞接着说,“俺所死了十六个,重伤五个。现在还有俩瘫痪在床,剩那仨都瘸条腿。宋琦,这事你没听说过?”
“听别人说起过。”
宋琦在大吴上完小学,来大魏上初中的时候,723所跟矿械厂的大仗已干完一年多了。
很快,三人来到723所家属院门前,宋琦停下车。 “你咋吃饭?”芙蓉下车。
“来我家吃吧?”姚舞热情邀约。
“不了。我去市政府那儿的花园饭店里,随便吃点就行。”宋琦说。
“有了。”姚舞重新上车,“你俩到所里假山那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去。”
“不用麻烦了。”
宋琦说。
“芙蓉领他过去,等着我啊。”说完姚舞骑上车子进所门,往右一拐便是她家。
“她想干嘛?”宋琦问。
“可能……”芙蓉想了想,不说了。坐到宋琦车后说,“开车,去假山等她。”宋琦见芙蓉坐稳便抬腿从前面大梁上了车。“进你们所得登记。”
“带着我呢,不用登记。”
芙蓉说。
“登一下记呗。”宋琦说。
“你就那么想登记?”芙蓉问。
“你不想吗?”宋琦反问。
片刻安静,一个“想”字在芙蓉心底流淌、翻滚。 一尺宽、小半米高的水泥栏围成了一个圆圈,中间是石头、水泥堆砌成的假山,空余处杂草丛生。 占地二十余平方的人造景观假山,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723所家属院的主干道上。 车扎在路边,宋琦和芙蓉坐在路中围栏上,等着姚舞。 再说姚舞,她在所门口嘱咐完芙蓉带宋琦到假山那儿等她后,便急匆匆回了家。 “咱闺女回来了,我去端饭,咱们吃饭。”舞妈进了厨房。
“下午你们班的史竹寒同学来找你,我说你跟柳芙蓉去小花园了,她说过晚会儿再来。不过,到现在也没来。”姚爸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女儿回家十急八忙地进屋抽屉里翻找东西,放下报纸,问:“你找什么?”
“食堂饭票。”
姚舞边翻边答。
“中间抽屉,红皮笔记里夹着。”姚爸重又拿起报纸。
“闺女,开饭咯。”舞妈端一锅小米稠来到饭厅。
“妈,我下去一趟,马上回来,中不?”姚舞抓了一把饭票攥在手,对她妈说。
“中,快点儿回来啊。”舞妈说。
“什么事儿那么急?吃完饭再去不中?”姚爸问。
“爸,我去咱所食堂一趟,让我同学尝尝所里香喷喷的饭菜,马上就回来。”姚舞看了爸爸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是爸爸让她心慌,而是爸爸手中的报纸让她心揪。 车筐里还躺着宋琦的手书呢。 “把饭票给她就回来啊。别磨叽磨叽,等你吃饭呢。”姚爸说完,抬头发现女儿已不见踪影。
“怎么不见了?”姚舞呆立在车前,车筐里空空如也。
怕什么,来什么! 掉了?姚舞四下急瞅,没有。 谁偷了!姚舞急得发疯,鼻子一酸,泪落了下来。 先把饭票给宋琦。这个念头促使着姚舞骑上车子,来到假山前。 “咋了?”芙蓉看着姚舞苦丧着爬满泪痕的脸,上前抱住她问,“谁欺负你了?”
“哇——”姚舞哭出了声。 假山的一侧就是723所的职工食堂。姚舞的哭声引得去打饭的人一阵侧目。 “别急,慢慢说说怎么了?”
原本还坐着的宋琦也不由得凑了过去,轻声细语地问。
“这是食堂饭票。”姚舞转为小声抽泣,“芙蓉,你带宋琦去食堂点饭吧。我回去再找找。”
“什么东西丢了?”
芙蓉接过饭票,一手仍搂着姚舞。
“肯定能找到。”姚舞一抹眼泪便要上车。
“是我写的字不见了?”宋琦问。
“你咋知道?”姚舞停下脚。
“见你老盯着你车筐,我猜的。”宋琦说。
“我回去找找,肯定能找到。要不然我就在楼下吆喝,我就不信谁偷了我东西的,敢不还回来!”姚舞愤恨地说。
“我当什么东西丢了呢,他写的字丢就丢了。姚姚,只要他不丢,他的字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芙蓉摇摇姚舞,“姚姚,你说是不是?”
“嗯。”
姚舞不哭了。
暂时暴雨转多云。 “这饭票要不了这么多,多的你拿回去吧。”芙蓉家也常来食堂打菜打饭回家吃,知道饭菜和饭票的价格。“半斤饭票,八毛钱票足够了。”
“不多,你俩一块吃。我得回家了,我爸妈还等着我吃饭呢。”
姚舞问宋琦,“你得答应给我写字啊。”
“我说的就是两人吃。”
芙蓉一手拿着几张饭票,把另一只手多的饭票塞给姚舞。
姚舞不接,等着宋琦答应她。 “姚姚,其实我今天写字不在状态,字也没写好。通常我是吃得越饱,字写得越好。改天吃饱饭,给你写更漂亮的字。你想让我写啥我写啥。好不好?”宋琦轻声抚慰姚舞脆弱的心灵。
“好。”姚舞破涕为笑。
阴转晴了。 “不用改天。一会儿吃完饭,俺俩就去你家,让他给你写字。”芙蓉替宋琦决定了。
“快回去吧,爸妈还等你开饭呢。”宋琦继续安抚。
姚舞心头一喜。 出日头了。 “回家先洗把脸再见你爸妈啊。”芙蓉的叮嘱,却被姚舞无意识忽略了。
一顿饭的功夫后,宋琦和芙蓉在食堂吃罢饭,芙蓉打算回家转一圈,再去姚舞家。 自行车,宋琦没骑,推着,权当二人饭后散散步。 “菜特别好,人特别少。”宋琦说。
“其实人不少,大多都是打了饭菜回家去吃,留在食堂里吃的人不多。”芙蓉笑问:“让你总结723所食堂饭菜性价比如何,你就给出这八个字?”
“我不知道饭票上的钱和兜里的钱是不是一个价,也不知道有没有像钢厂食堂那样每天有一盘的特价菜。咋知道性价比呢?”
宋琦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说。“我只知道,你点的两个菜特别好吃。”
芙蓉笑笑。 “鸡蛋炒西红柿,红红黄黄,酸酸甜甜,好看又好吃。还有过油茄盒在酱汁里一卤,味道十足,还不油腻。很香。”
宋琦说,“你都没咋吃,净看着我吃了。”
“嘿嘿。”
芙蓉没说什么。
“我对吃上几乎没有要求。自己不会做饭,能吃上口饭就不错了。”宋琦看着芙蓉,慢下脚步说,“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我从来都是以吃饱为最终目的。”
芙蓉一阵心酸,手一伸摸在宋琦扶车把的手上。心中一个微颤的声音:以后就好了。我天天给做山珍海味、美味珍馐。 天已黑,所区电线杆上的搪瓷弯脖路灯已亮起,200瓦的白炽灯发出黄色光芒,引得众多飞蛾蚊蝇上下飞舞。 路上过来过去的人不少,有急匆匆赶回家吃饭的;也有吃了饭出来慢悠悠遛弯儿的。 宋琦很想反握芙蓉凉凉的小手,但终没动。 “你到家了。”
宋琦说。
“你和我一起上去?还是……”芙蓉收回手,问。 “我在楼下等你。”宋琦说。
“好,那我上去了。”时间不长,腋下夹着一个扁木盒的芙蓉回到宋琦面前。 “喏,文房四宝。姚姚家肯定没有合适的笔墨。”
芙蓉把木盒平放在宋琦车座上。
红紫色的花梨木盒,长约一尺五,宽一尺余,厚二寸。表面木纹的纹理非常清晰,盒面除正中镀金阴刻着“文房四宝”四个鸟虫篆字外,角落还隶书一个“士“字。其中“文”字被金圈围着。 几个字镀的金粉已显斑驳,使古色古香的年代气息愈显浓厚。 “宝贝啊!”宋琦激动的声音发颤,“这,这是前朝翰林院学士制式文房四宝。”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三妈家是书香世家,曾祖曾做过前朝翰林院大学士。这是三妈的陪嫁之物。”
芙蓉笑说。
“前朝翰林院只有掌院、侍读、侍讲学士才可以称为学士。也只有他们才能拥有这样的文房四宝。三妈的曾祖真了不起。”宋琦抑制住内心强烈想打开盒子一睹真容的念头说,“芙蓉,你快把它送回去,这太贵重了,我不忍亵渎。”
“真有这么贵重?”
芙蓉有些后怕,刚才下楼时太急,差点把它摔出去。
“听话,还回去吧。”宋琦咽咽口水。
“好吧。”芙蓉小心地抱起木盒上了楼。
不多时,楼上传来芙蓉的叫声:“宋琦,你上来。”宋琦抬头一看,芙蓉正在四零一的窗户里探头喊他,“上来,四楼。”
“好。”
宋琦锁上车子,跑了上去。
四零一大门开着,芙蓉站在门外。 “三妈,我朋友宋琦来了。”芙蓉向客厅说。
宋琦站到门口,只见客厅转出一位美丽的女人。 女人看模样只有二十多,身材小巧。端庄优雅、秀发高盘,细眉弯弯;眼睛不大,略带忧郁的眼神透着艺术气质。 女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宋琦,开口问道,“你就是宋琦?跟小蓉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