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真神居然拿成神这种事情来诱惑我。
他把我当做什么人了? 徐志穹随口问了一句:“如何才能助您离开此地?”苍龙真神说出了两个关键条件:“一是要稳住混沌,二是要骗过共工。”
有件事情徐志穹不明白:“敢问真神,水神共工为什么要阻止您复生?”
苍龙真神回答道:“共工想要我的权柄。”
徐志穹费解:“您的权柄难道随身带着?”
苍龙笑道:“我一样权柄都没带在身上,所有的权柄都在我的神殿之中,共工想要可以去拿,前提是他拿得动。”
薛运和梼杌都说过类似的概念,没有足够的力量,没法驾驭过高的权柄。 “共工现在是什么层次?”
苍龙道:“和祝融相当,是上神,他掌握了一部分水的权柄。”
“只有一部分?”
苍龙道:“只有很少一部分,水的五成权柄在玄武手中,两成权柄在我手中,两成权柄在穷奇手上,余下一成在共工手中, 祝融也是如此,火的权柄五成在朱雀手中,两成在白虎手中,两成在梼杌手中,余下一成在祝融手中, 以共工今日之修为,我的任何一项权柄他都担负不起,哪怕想多拿一成水之权柄,他都做不到, 他必须先攫取我的力量,再去夺取我的权柄,又抑或像梁振轩那样,接受罪主的世外之力,可那样纵使攫取了我的权柄,终究也是成全了罪主。”
徐志穹思索良久道:“这就是梁振轩想要唤醒混沌的原因,他想借混沌之手,辖制罪主。”
“与其说辖制,倒不如说威胁,不到最后关头,梁振轩不敢唤醒混沌,你对混沌一无所知,且去问问你道门之主,一旦混沌苏醒,他也没有应对之策。”
稳住混沌,骗过共工。 从苍龙的描述来看,难度很大。 “共工在此伏守了多久?”
苍龙真神道:“我若是没记错,有三百多年了,从他发现我受困在海下,就在这片海里四下寻觅,待此间有了些许松动,被他感知到了我的气机,他便寸步不离守在这里。”
苍龙真神所说的松动,指的是大乾旧土浮上了水面。 这事情麻烦了。 共工想夺取苍龙真神的权柄,这却不是突发奇想,他为这件事做了精心准备。 想骗过他得多难? 就算真把他骗过了,等到他发现自己受骗了,孤注一掷,惊醒了混沌又该如何? 干脆告知薛运前来,把共工杀了。 这明显不可行,共工殊死一搏,动静必然闹大了。 这个问题似乎无解。 一阵低哑的笑声传来,苍龙真神道:“怎么?觉得为难了?你不想放我出去也无妨,我的神位迟早要被罪主拿走, 你想知道罪主临世的后果么?”
说实话,徐志穹还真有点好奇。 苍龙道:“如果罪主临世,世间所有神灵都会背负罪责,所有生灵活下去的意义,就只剩下了赎罪。”
徐志穹心头一紧,不用深说,他已经能明白其中的奥义。 说的直白点,就是一个人生下来那天,已经欠了一笔债,而且注定一辈子都还不完。 让徐志穹短时间内想出对策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徐志穹知道苍龙很想出去,他在这里想了几百年,肯定早有办法。 “不知真神有何计策?”
“计策确实是有,需要你从我这里带三件东西出去,把这三件东西带出去,再救我脱困。”
让我先带东西出去? 这是要试探我。 “东西不难带,难就难在要做的非常隐秘,不仅不能让共工知晓,甚至不能让你的帮手知晓, 我适才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若是没记错,那是梼杌的味道, 他能给你当帮手,看来你道门的声势又壮大了,但我提醒你一句,这件事一定不能让他知晓, 也许他在你面前还算克制,但他怕的是薛运,不是你,以他的修为,他还可以多拿一些权柄,而且他也很想从我身上攫取一些力量。”
“还要瞒着谁?”
“绝不能让穷奇知晓,”苍龙真神道,“这是最难的一关,穷奇之诡诈,远在诸神之上,罪主也畏惧三分,想瞒过他,绝非易事, 除此之外,还要瞒过被罪主蛊惑之人和为罪主效力之人,总之这件事情最好能瞒过所有人, 我知你想把事情告知薛运,可你若是个成大事的人,最好连薛运也瞒住,这不光对我有好处,对你也有好处。”
徐志穹道:“我能用法阵把那三件东西带走么?”
“不能!我为防备共工,在这里做了重重屏障,你不能用法阵来到这个地方,自然也不能法阵离开。”
徐志穹又问:“那我可以用判官的手段将那三件东西带走么?”
“也不能,所谓判官的脱身术,其实也是一类特殊的法阵,这世间所有的法阵,都无法承载那三件东西,你必须亲自把他们带离此地,交到一个人的手上。”
徐志穹道:“您想让我帮您带哪三件东西?”
苍龙笑道:“这却不能告诉你,等你决定帮我把这三件东西带出去,自然就知晓了。”
“您现在把实情告诉我,或许我当下就能做出决定。”
一声叹息传来:“后生,你这心机用错了地方,回去好生思量,思量妥当,有了决断,有了部署,再来找我, 我还有个弟子在凡间,虽然他身边少了帮手,但对我起码忠诚,若是不想和你周旋,我也可以等他来救我,待我重回神位,让他做个从神不也是好事?”
他这是把条件讲明了,帮他出去的酬谢是让我成为从神。 见徐志穹未作回应,苍龙接着说道:“你做了星宿,已是世间翘楚,可等罪主临世,一切终究都是泡影, 要么死在他手上,要么在他手下苟延残喘,哪怕有无尽寿数,也不过永生永世赎罪而已, 想在罪主面前有抗争之力,得先成神,成神之路就在你脚下,怎么走,看你自己选, 此外告诉梼杌,别再和共工争斗,稍有不慎,混沌就有可能苏醒。”
苍龙真神声息远去,徐志穹跳进水潭,原路返回。 运气还算不错,梼杌没有遭遇共工,等到了岸上,梼杌问道:“你看到苍龙了?”
“没看到,算是听到了。”
“他说了什么?”
“说了一堆似懂非懂的话,我怀疑他到底想不想出来。”
梼杌笑道:“到了这般境地,却也不改他那虚虚实实的性情,你作何打算,要放他出来么?”
徐志穹道:“要放他出来也没那么容易,这事情得和道门之主商议。”
“且商议吧,看看你家道门之主有没有那耐性。”
回了客栈,徐志穹摆了供桌,通过祷祝,说清了事情经过。 难得薛运还真有这份耐性。 “带三件东西出来,不惊动混沌和共工,也不能让穷奇和梼杌知晓,这老龙打的什么主意?”
薛运蹲在穷奇的神殿里,静静思考着对策。 适才穷奇的神殿有异动,薛运循着灵性赶了过来,没找到异动的来源。 而今他身处一座宫殿之中,宫殿共有四十九扇门,每扇门各自通往另一座宫殿。 其他宫殿也是如此,规模几乎完全一致,形制和陈设各有不同。 薛运所在的这座宫殿,古老的木制墙壁和地面显得宁静而素朴,仿佛一座废弃多年的古宅。 地面和墙面上的点点痕迹,似岁月沉淀下来的斑驳,又像是某些年深日久严重模糊的绘刻。 千万别盯着看,多看几眼,就会发现那些斑点在慢慢移动,或变成一双翅膀,或变成一颗獠牙,或在变成一张人脸,不停变化着各式各样的神情。 多看一会就连薛运都会觉得晕眩,因为这座神殿里,藏有穷奇的混乱权柄。 “骗过梼杌不易,骗过共工也很难,若说骗过穷奇……这也太难为志穹了。”
薛运起身,环顾四周道:“看来得给他点甜头。”
…… 深夜,徐志穹请梼杌对饮。 梼杌皱眉道:“我不喜人间烟火,你叫我来,岂不是自找无趣?”
徐志穹笑道:“你不吃无妨,看着我吃就好。”
梼杌皱眉道:“你在真神面前也这般傲慢?”
徐志穹端起酒杯道:“那你到底吃是不吃?”
梼杌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微微摇头道:“寡淡。”
徐志穹问道:“你既贵为真神,为何自降身份侍奉怒祖?”
砰! 梼杌扔了酒杯,神色狰狞道:“什么叫做侍奉?你说话没分寸么?”
“那你说句有分寸的,怒夫五道中的怒威之道,不就是你梼杌凶道么?你都并入了怒夫教,难道还不是侍奉于怒祖?”
相处这多时日,徐志穹已经习惯了梼杌带来的的恐惧。
梼杌摇头道:“我的神殿被你道门之主打的关了门,我连半点香火都受用不到,总得给自己找条出路, 梁振轩那厢给了一条出路,我和他各取所需,就当做了一场生意,有什么不妥?”“你也曾受用过人间香火?”
梼杌笑道:“你这人说话既猖狂又无知,我是一方真神,凭什么受不得香火?”
“你执掌挑衅、悚惧和恫吓,世人拜你何用?”
梼杌冷笑一声:“庸人只知悚惧之苦,智者方知悚惧之力,徐志穹,你短短几年修到星宿,倘若不知畏惧,却能活到今天?你敢说悚惧没有可贵之处?”
徐志穹叹道:“听你这般说,悚惧不光可贵,而且还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说的就是!”
梼杌拿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了整整两坛子酒,抹抹嘴道,“世间各个道门,各有奥义,各有法则,世间之人,各有追随,各有信仰,
凡尘里的事情,我轻易不做干预,但遇到万般无奈之时,我也必须出手, 你们道门之主太不讲理,不问青红皂白就翻脸,却问这些年来,有哪位真神没与他有过冲突?你道门长此以往,必当遭到诸神围攻,届时看你等如何立足!”徐志穹慨叹道:“我也正为此事担忧,我道门之主这性情,是跋扈了些,我也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梼杌一怔:“你说退路是何意?”
“就是别人不知晓的一条路。”
徐志穹用意象之力做了一道法阵,将周围的环境隔绝起来,确保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会被别人听到。
梼杌眼角颤了颤,压低声音道:“你要背着薛运做事情?”徐志穹也把声音压到了极限:“若是不背着他,这事情也做不成。”
梼杌眼珠一转:“苍龙是不是给了你什么筹码?”
徐志穹点点头:“他能让我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