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刺失败后,太卜很长一段时间都把问题归结在皇后身上。
当昭兴帝对阴阳道的压迫越来越深,太卜也曾动过再度行刺的念头。 可在策划行刺的过程中,太卜得到了一个结论,行刺不可能成功。 原因不出在皇后身上,出在陈顺才身上。 陈顺才,人间唯一的宦门三品。 他是最强的刺客,也是最强的护卫。 因为他对刺客的想法了若指掌,所以他能把护卫做到滴水不漏。 上一次行刺,徐志穹事后抱怨,认为太卜应该一刀砍了昭兴帝。 太卜也曾为此恼火,可事后想来,这只是气话而已。 陈顺才在场,太卜根本没有拔刀的机会。 别说是用兵刃,就算用风火雷电之类的法术,只要陈顺才还在,也没有命中昭兴帝的可能。 陈顺才的难缠,不止在于他的实力,还在于他的忠诚,在这世上如果真有一个人,会毫不犹豫用生命来保护昭兴帝,这个人一定是陈顺才,他心甘情愿用自己的命来换皇帝的命,这一点连皇后都未必做的到。 太卜放弃了刺杀行动,转而利用童青秋的画梦术,查出了昭兴帝的真实目标。 而在这行动中,太卜有了新的收获。 徐志穹捏捏下巴,揣度着太卜的意图。 太卜难道想对陈顺才动手? 可对付陈顺才,为什要用那颗断续重生的药丸? 难道是要…… “狂生,京城中的事情,我自处置,你无须多问,这粒增进修为的丹药珍贵无比,能让你终生受益,价值犹甚于断续重生之药,与我换了,你却不吃亏。”断续重生的丹药暂时送不出去,留给太卜也是可以的。 可增进修为的药物,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 功勋体系的修为是实打实用功勋换的,用丹药也做不了弊。 “狂生,我知你道门特殊,可别忘了你还兼修阴阳,这丹药对阴阳修者最有裨益,能助你阴阳修为突飞猛进,收获远胜其他道门。”
听太卜这意思,这颗丹药对于其他道门只算是开了个小挂,对阴阳修者相当于开了个大挂!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不过说起来还是有些可惜,徐志穹从来没把阴阳道当做主业,日后也不可能在阴阳修行上投入太多精力,这么珍贵的一枚丹药,自己吃了也有些可惜。 但自己不吃,也可以送人,让童大哥吃了就是个好选择,童大哥身在京城,跟着太卜一起冒险,又不擅长阵法和傀儡的保命技法,尽快升到五品是保证生存能力的关键。 给陶花媛也是个好选择,她一个人扛着阴阳司,五品修为终究低了些,能尽快升到四品,才够得上阴阳司扛把子的基本成色。 想到此,徐志穹答应下来:“换了!”
铜莲花的莲心里面,少了一颗莲子。 徐志穹等了半响,却没等到新的莲子出现。 这是什么状况? 白拿我一颗丹药? “太卜,你这不是换,你这是骗,你这个样子好么?你这个样子对待一个晚辈,对得起一代宗师……” 徐志穹思绪突然中断了,莲心里突然飞出一颗丹药,直接进了徐志穹的喉咙。 这,这是,这是作甚? “狂生,我答应把丹药送你,却没答应你送给别人!这颗丹药对阴阳修者助力极深,我岂可容你胡乱使用!”
这个老东西,虽然把阴阳司交了出去,但他对阴阳道的控制欲还在。 让别的阴阳修者轻易提升修为? 不存在的,丹药给了徐志穹,就得徐志穹自己吃! 徐志穹没力气和太卜争吵,剧烈的气机正在徐志穹的经脉里翻滚,比当初的聚元丹还要剧烈。 聚元丹虽然珍贵,终究只是凡间丹药,这枚丹药可是用星官的分身炼制的。 这是孽星分身炼成三颗丹药中,最珍贵的一颗。 这是徐志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见到的最强丹药。 就这么给吃了?糊里糊涂吃了? 怎么办?任脉又要炸了? 赶紧把任脉的气机压缩,然后再转移到督脉。 任脉没有鼓胀? 这气机来的虽然剧烈,但很有灵性,没在任脉聚集,而是按照徐志穹的经脉走向有序周转。 不止在周转,还在生长,徐志穹感觉自己的经脉正在不断扩张和延伸。 朱雀生道。 血孽是朱雀生道的分支。 用孽星分身炼出来的丹药,有朱雀生道的力量。 朱雀生道的力量正在强化徐志穹的身体。 “狂生,找个地方休养一日,找个人在身边照看你。”
太卜的声音消失不见。 气机翻涌,经脉生长,徐志穹身体后仰,倒在客栈里。 这座客栈在雨陵城,离刘江浦的同知府只隔着两条街。 徐志穹潜入雨陵城,是为了探查怒夫教和刘江浦的动向。 雨陵城堪比龙潭虎穴,徐志穹一直小心翼翼,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太卜,你等着,等我能套你那天,我第一个套死你! 恨归恨,现在想这些没用,如果怒夫教或是刘江浦突然找到这里,徐志穹只能听凭宰割。 老常和杨武都不在雨陵城,他们还在紫泉阁折腾青衣使。 我该怎么办? 回中郎院! 夏琥在中郎院么? 难说,这妮子保不准又去卖橘子了。 那也要回中郎院,不管有没有人照看,中郎院终究比这里安全。 徐志穹想去摸中郎印,可右手不听使唤,雄浑的气机在经脉里翻滚,徐志穹感觉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 且等等,等上一时片刻,手能动了便好。 徐志穹直挺挺躺在地上,一等竟然等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过后,手还是不能动。 不光手不能动,徐志穹的视线开始重影。 不好,这是困了。 徐志穹想睡,只要闭上眼睛,瞬间就能睡着。 还好,眼皮还听使唤,眼皮成了唯一还能动的地方。 不能闭眼,千万不能闭眼,拼了老命也得把眼睛睁开。 眼皮越发沉重,徐志穹眼看撑不住了。 就这么睡过去算了? 不能睡在这,不能,不…… 吱吱吱…… 上下眼皮即将合在一处,徐志穹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叫声。 兄弟!你来了! 徐志穹眼泪都掉出来了。 一只老鼠蹲在床底下,看着徐志穹。 徐志穹泪光盈盈看着那只老鼠,视线交汇之间,借用了这位兄弟的身体。 强烈的倦意先行消失。 让人绝望的无力感也随之消失。 吱吱!吱吱! 徐志穹欢喜的上蹿下跳,先舔舔爪子,再用后腿挠挠脸颊,再抱着尾巴啃一口。 吱吱! 啃的太用力了,这下还挺疼。 丹药作用在身体上,换一个身体便能行动自如。 绕过床底的老鼠夹,爬到了徐志穹身上,失去了魂魄的控制,徐志穹的身体陷入了沉睡。 睡吧,我自己照看自己。 老鼠蹲在徐志穹的额头上,看了片刻,意识到一个问题。 除了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徐志穹的身体要是出了问题,他没办法医治。 若是有人来袭击徐志穹,一只老鼠也没什么战斗力。 还是得回中郎院。 老鼠从徐志穹怀里叼出来中郎印,塞在了徐志穹手上。 现在只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然后调动意象之力,就能回到中郎院。 老鼠蹲在徐志穹面前,正要调动意象之力把魂魄送回身体,魂魄即将离开老鼠,却又缩了回去。 徐志穹的眼皮闭得很紧。 现在回到徐志穹的身体里,能保证自己清醒吗? 难说,刚才那股强烈的倦意是无法抗拒的,倘若魂魄一回去,自己又陷入了昏睡,岂不前功尽弃? 还是稳妥些好。 老鼠用前爪抱着中郎印,用尖牙咬住了徐志穹的衣襟。 他想用老鼠的身体,把自己的身体带回中郎院。 意象之力调动,老鼠瞬间消失,可徐志穹没动。 眨眼之间,老鼠又回来了,把嘴里的衣襟吐掉,仰在地上,四脚朝天,艰难喘息。 老鼠力气太小,带不动徐志穹,只带着一小块衣服回了中郎院。 更糟糕的是,老鼠的身体被中郎院的阴气伤到了。 老鼠本想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忽听有人叩门道:“客官,我给你送午膳来了!”
是小二。 徐志穹定了午膳。 “客官,快开门呐,你不开门,我可进来了。”
怎么办? 徐志穹只要吆喝一嗓子,就能拦住小二,可他吆喝不出来,老鼠不会说话。 当初师父附在乌鸦身上就能说话,可我直到现在还是没这样的本事。 小二若是进来了,眼前这一幕该如何解释? 他肯定要告诉掌柜,要找医者,甚至有可能报官。 事情闹大了,刘江浦势必找来,我这条命还保得住么? “客官,我真进来了!”
徐志穹正想着如何应对,却听门外没了动静。 小二走了? 他为什么走了? 这是好事吗? 当然不是! 若真是小二送饭菜来了,叫门不应,应该推门进来。 刚才来的可能不是小二,可能是专程来试探我的! 我貌似已经暴露了。 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 老鼠艰难翻过身子,爬上了徐志穹的胸口,在衣服里摸索半响,摸出一片桃花瓣。 老鼠把桃花瓣塞进嘴里,用力咀嚼,咀嚼片刻,又听有人叫门:“客官,你在房里么?你定的午膳还要不要了?”
声音变了。 不是刚才的小二。 老鼠越嚼越着急,又听门外喊道:“客官,我先把酒菜带进来了!”
门轴吱呀响动,就要开了。 陶花媛突然现身,出现在徐志穹身边。 老鼠立即调动意象之力,把魂魄送回了体内。 别刚,好桃儿,别和他打,快些走! 魂魄刚回到身体,徐志穹立刻陷入昏睡,想提醒陶花媛一句都没机会。 幸亏陶花媛够机敏,抱住徐志穹立刻用法阵离开了客栈。 一名男子推门走进了客房,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 小二跟在男子身后,赶紧解释道:“大司马,我按照吩咐就在门口守着,没敢惊动过他!”
走进客房的男子,正是隋智。 隋智回头看着小二道:“不怪你,这厮太狡诈了。”
离开客栈,隋智回到了怒夫教州坛。 坛守杨敬桓道:“大司马,出兵之事,是否要延缓几日?”
隋智摇头:“今夜照旧出兵,让各营专心备战就是。”
杨敬桓颇为忧虑:“徐志穹若是探出了些……” “探出来又能如何?纵使知道今夜我要用兵,就凭他,能奈我何?”
隋智轻蔑一笑,“这小子确实有些心机,可带兵打仗,他还差得太远,今夜我不急着要他命,且把阴阳司一并引出来,一网打尽,到了那时,且看他和太卜谁哭的更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