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乘国的酒肆,不准牲口进去,这个我明白,为什么不准千乘人进去?”
公输宴看了看陈征明,对他的说法很不理解。 陈征明低下了头,包怀洛和章世锋转头看向别处。 公输宴的一番话,像钉子一样扎在了他们的心口。 这是千乘人的苦痛,不能言说的苦痛。 徐志穹笑道:“我带你们去酒肆,你们把腰杆给我挺直,大声的告诉他们,你们是千乘人!”
包怀洛、章世锋和陈征明都是神机司衙门出身,他们有官身,徐志穹相信他们有这份胆量。 他大踏步来到酒肆门前,酒肆的伙计瞪圆了双眼,上前推了徐志穹一把:“你是瞎还是聋,你知不知道这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这伙计脸上满是优越感,也不知这优越感从何而来。 徐志穹问道:“难道你不是千乘人么?”
“你问我作甚?”
伙计怒道,“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徐志穹面带笑容道:“我是宣人。”
“你是宣,你,你是,宣……”伙计舌头瞬间打结了。 徐志穹笑道:“知道你为什么会挨揍么?”
伙计一脸悚惧道:“客,客爷,我的错,我适才是真不知道……” 话没说完,徐志穹一巴掌拍在伙计脸上,把伙计从门外拍到了门里。 伙计重重摔进了酒肆大厅,把身后的管事吓了一跳。 “这谁呀?吃了熊心豹胆了,敢在这里撒野!这是外邦老爷们才能来的地方,你敢往里闯,你特么活腻了是吧。”
酒肆的管事鲁扬,叫来十几名伙计,把徐志穹围在了门口。他真看不出徐志穹是外邦人,来黑鹿城的外邦人大多是图奴人,也有图奴以东的几个小国,都是黄发白皮的长相。 倒在地上的伙计战战兢兢道:“他,他是宣人。”
“宣人怎地?宣,宣,宣国老爷,”管事表情瞬间柔和了许多,他咂了咂嘴唇,“您,您里边请。”
“这就往里请我?”
徐志穹颇为诧异。 对方不看凭证,他也不询问来历,我说我是宣人,他就信了? 那随便来个千乘人,只要嗓门大一点,手狠一点,是不是都成了宣人? 很快,徐志穹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他进了酒肆,招呼众人一并进来。 鲁扬看了看包怀洛等人,小心翼翼问道:“他们也是……” 他想问问这些人是不是都是宣人。 徐志穹回头看了看陈征明,陈征明抿了抿嘴唇,使了个大劲,说了一句:“我们一起来的。”
公输宴看了陈征明一眼,眼睛里充满了鄙夷。 包怀洛和章世锋低下头,小声应道:“是,一起来的。”
徐志穹失望透顶。 这三个人都曾有过官身,而且官阶不低,在这酒肆里,他们居然不敢承认自己是千乘人。 确实不需要验证,千乘人在这酒肆里根本挺不直腰身,他们没有冒充宣人的胆量。 又来了一个伙计,客客气气招呼道:“几位客爷,您这边请。”
伙计正给徐志穹拾掇桌子,徐志穹走到一张靠窗的桌子:“我想坐这。”
伙计一愣,一脸为难道:“客爷,那桌有人了。”
那张桌子确实有人了,一个图奴壮汉和两个图奴女子正在说笑,声音很大,整个酒肆里都能听到他那舌头打卷的图奴话。 那壮汉刚在门前推了徐志穹一把,徐志穹记得他。 他名字叫吉来洛夫,是这酒肆的常客。 吉来洛夫喝了一口酒,冲着一名图奴女子道:“你们不知道千乘人多下贱,我昨日喝了些酒,心里不痛快,想找人揍一顿, 走在街上,我看到一个官差,就揪住他,往死里打他,那官差没敢还手,还不停向我求饶,我饶了他一条命,第二天,他们衙门的官员来了。”
图奴女子一瞪眼睛:“官员来了,难不成还敢抓你?”
吉来洛夫放声笑道:“我还真以为他来抓我,我还想揍他一顿,没想到他给我赔礼来了, 他让那官差给我磕头,给我道歉,给我送银子,还问我的手受伤没有!”
两名女子放声大笑,徐志穹也跟着笑,一边笑,还一边摸着吉来洛夫的头发:“我想坐你这。”
吉来洛夫一怔,抬头看了看徐志穹。 两个图奴女子也愣住了,她们把徐志穹当成了千乘人。 千乘人竟敢摸图奴人的头? 这三个图奴人受到了无法容忍的冒犯。 “谁让这杂种进来的,你们掌柜呢?”
图奴女子厉声喊道。 “你就那么想死么?”
吉来洛夫勃然大怒,起身想扯徐志穹的衣服。 徐志穹根本没让他站起来,揪住他头发,砰的一声撞在了桌子上。 吉来洛夫长得壮,头也很大,这一声撞的很响亮,他鼻梁断了,门牙也掉了,扯着嗓子,冲着两名图奴女子喊道:“去找他们掌柜来,我杀了这个千乘杂……” 徐志穹揪住图奴的脑袋,再次撞向了桌子。 桌子碎了,大小的碎木头扎进了吉来洛夫的脸上。 吉来洛夫放声哭道:“报官,抓他,把他们都抓了,千刀万剐,还要用火烧死他们,告诉我的爸爸,让我爸爸报官……” 徐志穹换了张桌子又撞了一次,吉来洛夫不说话了。 他脸上到处都在流血,也不知是死是活。 两名图奴女子嘶声惨叫,酒肆里还有不少图奴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一个叫卡秋里夫的图奴走了上来,他认得吉来洛夫。 徐志穹看卡秋里夫步伐有力,应该是熊神道的修者。 卡秋里夫神色冰冷道:“卑贱的千乘人,你伤害了我大图努的族人,应该偿命!”
话音未落,卡秋里夫举起一张桌子,双手用力,将桌子扯成了碎木头。 熊神道七品技,催枯之力。 这是熊神道修者的特点,交手之前,喜欢先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 他又拿起一张桌子,一拳打了个粉碎。 熊神道八品技,铜皮铁骨。 他又拿起一张桌子。 徐志穹上前一拳打在卡秋里夫鼻子上。 “特么打架就打架,你总得打桌子作甚?”
卡秋里夫一阵晕眩,把桌子丢向了徐志穹。 徐志穹躲过桌子,抬起一脚踹在卡秋里夫脸上,回手再一拳,直接送卡秋里夫入梦。 卡秋里夫双眼一翻,倒在地上,睡得如同婴儿般安详。 一名图奴女子抱住卡秋里夫哭喊道:“卑贱的千乘人不能进酒肆,这是你们千乘国的律法,你们凭什么打人?”
一群图奴呼喊道: “卑贱的千乘人不能进酒肆!”
“你犯了律法,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抓住他们,把他们送到官府去,让他们的知府给我们磕头谢罪!”
徐志穹看了看陈征明。 陈征明扭过脸,不敢作声。 徐志穹看着那图奴女子道:“我是宣人,宣人不喜欢图奴,尤其不喜欢活着的图奴。”
宣人? 那女子不哭了。 所有图奴都安静了下来。 虽然是边疆,但有些消息,他们也曾听到过。 宣人把图努的使者杀了,把整个使者团都给杀了。 宣人是图努人的魔鬼。 徐志穹叫来伙计道:“把这桌子给我擦干净,我要在这喝酒。”
说完,他拉了把椅子,一脚踩着吉来洛夫,一脚踩着卡秋里夫,招呼众人过来坐下。 陈征明不敢来,包怀洛和章世锋也不敢。 这酒肆就像有某种魔咒一样,能压着千乘人始终抬不起头。 公输宴大大方方坐了下来,叫来伙计点酒菜。 伙计吓傻了,动都不敢动。 一名图奴女子放声哭嚎:“我们大图努不怕宣人,咱们跟他们拼了。”
哭了半天,没有人理会他。 公输宴皱起眉头,上前将她揪住,扔到了酒肆外面:“要打便打,不打就滚,恁地聒噪。”
事情越闹越大,管事鲁扬让伙计先招呼徐志穹等人,他独自跑去了街角的宅院。 徐志穹看了看鲁扬的身影,微微翘起了嘴角。 去吧,赶紧告诉你家老爷,这里出大事了。 你顺便再给我带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