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哪个村？”
郝建说了地址，距离榕城有四个小时车程，还要走半小时山路，李曼君看一眼墙上挂钟，现在早上九点，下午也没有要紧事，正好有空，让他等等自己。 “我马上就来，你在家等我，我先来接你我们再一块儿去你亲戚家里。”
李曼君开车两小时，先到郝建家接他，而后两人又驱车走了两小时，才到郝建亲戚所在的乡上。 到了这里，就无路可走了，汽车只能停下。 好在这边有郝建认识的人，给对方两根烟帮忙看一下车，两人步行前往村里。 这边倒是不算偏僻，村里住的人也挺多，郝建说有八九十户人家，他母亲姨妈加到这边，那家亲戚就是他姨婆的孙子。 “真算起来，我们是表兄弟，他比我大十多岁，我叫他满哥。”
满是方言里小的意思，说明这个人在家里排行老小。 李曼君和郝建在崎岖山路上走了半小时，两点钟时终于来到他表哥所在村子。 郝建很小的时候跟母亲一起来过一次，大致记得表哥家在什么地方，两人一路寻过去，发现这边村子家家户户住的都是老式木屋，低矮、昏暗、杂乱。 正是春日农忙时节，村人大多不在家，家里大门敞开着，一眼就能看到屋中全貌。 “这里都还没通电，因为太偏了。”
郝建解释道。 要通电，得先修路，上山路难修，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通上电。 这边村民晚上都点煤油灯或者是一种可以燃烧的树照明，蜡烛贵，村民不舍得用。 今天是个晴天，要不然李曼君穿着球鞋估计走不上来。 低头看郝建的鞋，他穿着一双半旧解放鞋，在前带路，走得飞快。 李曼君心里叫苦，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终于，两人在村子最里面的山坳里，找到了表哥的家。 低矮的两层木屋，门前散养着几只鸡，拉得地上都是鸡屎。 一扇低小的木门虚掩着，高高的门槛上全是泥巴，门上挂着锁，郝建走过去看了看，锁上了，打不开。 一般这种情况，说明屋主去了比较远的地方，要很长时间才回来。 “他不在家。”
郝建有点着急，好不容把李曼君找来，让人家无功而返就不好了。 “曼君姐你在这等等，我去找村里人问一下。”
郝建为难道。 李曼君微微一笑，“没事，我等会儿，正好休息一下。”
山上路程半小时，听起来时间不长，可那山路难走，她已经喘得不行了。 郝建在柴房外找到一个木墩，让李曼君凑合坐一下，快跑出去找人。 李曼君找了个鸡屎没那么多的地方坐下，打开随身带的保温杯，喝了一大口水缓解，吹着山风，看着飘动的竹林，疲劳得到极大缓解。 等了二十多分钟，郝建还没回来，李曼君开始觉得身旁竹林有点阴森骇人，站起身走到路口张望，没看到郝建身影，倒是瞥见几个背着书袋的学生嬉嬉闹闹从山脚下走上来。 其中一个，跟同村人挥挥手，穿着一双草鞋乐呵呵朝她这边小跑过来。 来到路口，半大少年停下脚步，惊讶的看着李曼君。 李曼君看看身后遍地鸡屎的房屋，又回头看看停下脚步的男孩，试探问： “你是这家的？”
他点点头，惊讶的眼神没有收回，依旧看着她。 李曼君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摸摸脸，拍拍衣衫，“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摇摇头，说：“阿姨我见过你。”
李曼君诧异：“你见过我？”
“你们开小汽车。”
他说，“我在学校看见过你们。”
你们？ 李曼君有点不敢相信的问：“你见过我和我家人？”
他重重点头，绝对不会错，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有钱的人，她女儿穿着白色的小皮鞋，还有裙子，那皮肤白嫩得像是豆腐一样，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而且他们还有小汽车，那天是他第一次在乡下看见这种黑黑长长的小汽车。 李曼君询问一番，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穿着草鞋的黑瘦少年，就是自家女儿口中的大哥哥。 而且，更巧的是，他爸就是郝建他表哥。 李曼君说明来意，男孩就领她来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请她进去。 只是屋内昏暗杂乱，他似乎也才意识到，有些不好意思的搬出来一张竹凳，让她坐门口。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李曼君问他。 男孩放下书袋，立马舀起家里水缸里的水猛灌大半瓢，满足的打了一个嗝，才应：“阿姨你叫我黑子就行，我今年十三岁了。”
李曼君看他的个子，真不像是十三岁的样子，顶多十岁这样。 并且，城里十岁的男孩，长得比他高的还有很多。 李曼君把包打开，从里面找到半包自己早餐没吃完的饼干递给他。 黑子忙摆手，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两步，懂事的说：“阿姨你留给你女儿吃吧，我不饿。”
李曼君又往前递了递，“一起吃，我也有点饿了。”
饼干的诱惑，对一个吃不饱饭，以水充饥的孩子来说，根本无法拒绝。 黑子看了看她的神情，确定她是善意的，并不嫌弃自己，这才伸手拿了一块儿饼干。 他先尝了一口，眼睛突然睁大，像是发现什么惊喜似的，看了李曼君一眼。 李曼君冲他点点头，也拿了一块儿吃，并把剩下的都递给他。 这次黑子没拒绝，因为他饥肠辘辘的肚子无法拒绝这样美味的食物。 看得出他很克制了，但还是没忍住狼吞虎噎连吃好几块儿，才慢下动作，不好意思的冲李曼君嘿嘿一笑，“我第一次吃饼干，饼干真好吃。”
天然的母性升起，看着孩子惊喜满足的笑颜，李曼君努力挤出一个笑回应他，心却揪得难受。 干脆不看他，起身又走到路口，看看郝建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曼君姐，来了！”
郝建领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一路小跑过来，看到路口等待的李曼君，忙喊道： “我表哥回来了！”